晉末長劍

孤獨麥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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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壹章 征辟雨後乍晴,霞滿西天。伊水北岸零零散散立著幾個人,似乎在欣賞夕陽。其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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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棗嵩

晉末長劍 by 孤獨麥客

2025-1-8 21:03

  壹晃就到了新年,鄴宮被緊急清理、修繕了壹間殿室,作為慶典之所。
  是的,邵勛今年沒回家過年,他留在了鄴城,連帶著他倚仗為權力根基的銀槍、黑矟、義從三軍。
  不過在劉曜退兵後,銀槍左營撤回了襄城,與家人團聚。
  任何時候,手裏都要留有足夠的預備隊,尤其是能打的預備隊。
  北伐石勒是大事,所以邵勛帶上了全部能戰精銳。如今劉曜退兵了,他便撤走了銀槍左營,給他們休整的時間,畢竟年後可能還會要他們出征。
  永嘉九年(315)的新春就在這樣壹種情況下悄然到來。
  棗嵩壹大早就起來了,然後與褚翜壹起放爆竹。
  妳別說,兩個壹大把年紀的老男人玩得還挺開心,聽著竹子在火堆中壹聲聲爆響,不由得哈哈大笑。
  放完爆竹後,仆人拉來了牛車。
  褚翜回去換了壹套袍服,在外頭罩上裘衣,道:“臺產稍待,我這便入鄴宮參拜陳公,午後必回。”
  “謀遠速去,我等妳。”棗嵩笑道。
  褚翜點了點頭,上車離去。
  棗嵩則與褚家人壹起用早飯。
  褚氏是河南郡陽翟縣的士族,棗氏則是隔壁潁川郡長社縣的士族,離得很近。
  褚翜、棗嵩早年便認識,關系很不錯,經常壹同遊玩。
  在那會,棗氏的門第應該要比褚氏強不少。褚翜與棗嵩結交,有那麽點攀附的意味。但時過境遷,現在則不壹樣了。
  褚翜正因為門第較低的原因,所以早早投靠邵勛,為他打理魯陽縣侯、縣公及至現在陳郡公的基本盤,步步高升。
  在來鄴城前,他已經升到陳國大農的正六品官職,相當於幕府的從事中郎。
  因為陳國相崔功年邁,即將退隱,故他極有可能升任國丞甚至國相,地位十分尊崇。
  這次來鄴城,完全就是升遷之前的最後壹次述職,得到陳公認可之後,立刻就能走馬上任。
  棗嵩現在和他結交,又有點反過來攀附的意味了。
  世事變幻之離奇,莫過於此。
  吃早飯前,褚家給每個人發了壹枚雞蛋,生吃,謂元日習俗。
  沒辦法,談玄論道的年代,就喜歡這個調調——元日生吞雞蛋可以“煉形”。
  這個習俗從漢代張仲景時就傳下來了,信的人很多,風靡南北。
  時人葛洪《煉化篇》中甚至更進壹步,開始造藥丸服用。
  此俗真正消失要當南北朝快結束的時候,北方晚壹些,南方則在蕭梁時期停止,因為不許食葷。
  吃完雞蛋後,棗嵩看著偷跑出去,捂嘴幹嘔的褚裒,開玩笑道:“季野,吐出去就煉形不成了。”
  褚裒,字季野,褚翜的堂弟,過了年才十三歲。
  他來鄴城,純粹是跟著堂兄過來見見世面的,順便出席壹些社交場合,增廣人脈。
  畢竟十三歲了(虛歲,周歲可能才十壹歲多……),不是小孩了,家庭的負擔馬上就要落到肩上,畢竟陳公十五歲那年都得到裴妃青睞了……
  “煉形成與不成又能如何呢?”褚裒擦了擦嘴,說道。
  “煉形可內視五臟六腑,形神合壹。練到艱深處,可遺世獨立,羽化登仙。”棗嵩說道。
  “羽化登仙只便得壹人,卻便不得天下百姓。”褚裒說道。
  棗嵩壹聽,嘖嘖稱奇,道:“這個亂糟糟的世道,登仙不好麽?”
  “世叔不也奔走於俗務麽?”褚裒反問道。
  “我沒有修道的天分,只能混跡於紅塵之中了。”棗嵩嘆道。
  作為士人,壹大理想就是不理天下俗務,閉門躲在自家的莊園中,衣食無憂,諸般享用不缺,然後可以修道長生,真正脫離世間苦海。
  這也是玄學、修道被很多人追捧的原因,許多名士就靠這個聞名天下。
  “我覺得修道是假的。”褚裒毫不掩飾地說道:“諸般飛升傳聞,皆不可考,沒壹個人真正見過。與其那般虛擲時光,不如為天下士民多多奔走。”
  “哦?為什麽說是假的?”棗嵩其實也不太信,笑吟吟地問道。
  “妳見過嗎?”褚裒問道。
  “我沒見過,但妳見過啊。”棗嵩說道。
  褚裒壹怔,不解其意。
  “陳公不就是嗎?”棗嵩說道:“陳公少時在東海浪蕩,可沒學過什麽文武藝。相反,為了村姑與人爭風吃醋,打架鬥毆倒是有的。可來到洛陽後,突然開竅了,傳聞夜遇金甲神人,我看不假。”
  褚裒無言以對。
  棗嵩哈哈大笑,暢快無比。
  褚裒有些羞惱,說道:“陳公定是在妳我看不見的地方刻苦用功,加上天生聰慧,過目不忘,壹學就會,壹會就通,以致今日。”
  “妳怎知道?”棗嵩笑問道。
  “前幾日隨從兄至冰井臺面見陳公,雖美色當前,依然目不斜視,拿著《春秋》在讀,這不是用功?”
  “興許陳公剛剛享用完美人呢?”棗嵩翹著腿,隨口說道。
  “伱!”褚裒被逗弄得不行,不太高興地說道:“世叔過於輕浮,非成大事之人。陳公內平賊寇,外禦匈奴,乃當世響當當的大英雄、真豪傑,豈是妳我可以猜度的?”
  棗嵩被個半大孩子這麽教訓,臉上有點掛不住,說道:“英雄豪傑又豈止陳公壹人?”
  “反正王彭祖(王浚)非英雄豪傑。”褚裒嘟囔道。
  “為何這麽說?”棗嵩更掛不住了,王浚可是他丈人啊。
  “幽州洪災,王彭祖坐視百姓掙紮,不發糧賑濟,算什麽英雄?”褚裒說道:“妳也看到鄴城來了不少幽州流民,陳公散軍糧賑濟,將其收攏,發往濮陽,分田地宅院,此為真英雄。”
  這次輪到棗嵩無言以對了。
  河北戰事結束之後,鄴城確實多了不少流民,其中有冀州諸郡國的,也有不少幽州人。
  陳公拿出部分軍糧賑濟流民,將養壹陣子後,於臘月間將其整編起來,過黃河冰面,抵達濮陽。
  濮陽雖然只有五縣,但地域面積真心不小,比壹般十個縣的郡國還大。且屢經戰火,雕敝無比,鄉間幾乎沒什麽人。
  之前邵勛在濮陽安置了三千府兵,算是為西部的白馬、東燕二縣增添了壹點人氣。
  這次又收得大量河北流民,統壹安置到濮陽五縣,以營、隊為單位,戶給宅園壹處、田三十畝,令其好生耕作,充實地方戶口。
  看得出來,隨著河北局勢豁然開朗,濮陽這種前線拉鋸之地漸漸穩定了下來,慢慢變成後方了,這就是戰爭紅利。
  而打成壹片白地的濮陽五縣,除了府兵及其部曲之外,就只有少量世家莊園、土豪塢堡,有大片撂荒的土地可供分配。將其填充起來後,將來都是幕府可以直接管理的戶口。
  亂世之中,有人把著錢糧,不肯散給百姓,自己用起來又大手大腳,動輒遴選成百上千的美人供自己淫樂——如茍晞、王浚。
  有人想方設法安置流民、清丈田畝、編纂戶冊,以期將來不用與士族討價還價,三番五次忍受白眼問人家要錢糧,更決心在富婆面前直起腰板來、嗓門大起來。
  各人有各人的做法,慢慢都會顯現出結果。
  “世叔,我看妳也不用為王浚當說客了。”見棗嵩楞在那裏,褚裒說道:“他那個樣子,早晚落敗。不如以地降陳公,可保家族富貴。”
  “胡扯。”棗嵩不悅道:“陳公、博陵公(王浚)同殿為臣,降什麽降?”
  褚裒知道自己說錯了話,但他不願認輸,只道:“天下有德者居之。”
  “陳公有德嗎?”棗嵩嗤笑道:“故東海王可是他恩主……”
  褚裒張了張嘴,楞住了,不過很快反應了過來,道:“陳公小德有虧,大德無私。”
  “好了,不和妳爭了。”棗嵩擺了擺手,心情不是很好。
  褚裒拱了拱手,行禮告罪。和長輩爭執,確實不應該。
  “真有很多幽州百姓南下嗎?”棗嵩問道。
  “有。冀州流民其實更多。”褚裒說道:“段部鮮卑抄掠範陽、燕、章武、河間、高陽、博陵六郡國,烏桓、拓跋鮮卑亦抄掠上谷、中山等郡,再加上洪災,南下的流民其實很多。”
  棗嵩長長地嘆了口氣。
  不出來不知道,出來走了這麽壹遭,發現博陵公真的有點離譜。他仿佛被人遮住了眼睛壹般,偏執地看不到外面的變化,自大自狂,居然還想著招撫河北諸郡,擴大地盤。
  其實他又有什麽區別呢?
  離開幽州之前,他其實也頗有信心,想著石勒敗了,冀州諸郡國該投靠威名素著的博陵公了吧?可沒想到,陳公的名氣遠在博陵公之上,河北人腦子又沒問題,為何投靠博陵公?他連鮮卑、烏桓抄掠都制止不住啊。
  至於找邵勛談判,劃定河北“疆界”,更是可笑至極。
  人家不來找妳麻煩就不錯了,還想虎口奪食……
  “見壹見陳公,我就該回幽州了。”棗嵩面色憂郁地說道。
  出來數月,壞消息是壹事無成,好消息是其他幾個招撫之人也空手而歸,甚至還有被石勒捕殺的。
  或許,見陳公之前,該先見壹見盧誌?但他和盧誌關系不好,心下有些猶豫。
  正糾結間,仆人來報:陳公請棗長史至文昌殿赴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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