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末長劍

孤獨麥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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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壹章 征辟雨後乍晴,霞滿西天。伊水北岸零零散散立著幾個人,似乎在欣賞夕陽。其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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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壹百七十章 “民”心所向

晉末長劍 by 孤獨麥客

2025-1-8 21:03

  六月十壹,壹支隊伍出了頓丘南門,行走在鄉間小路上。
  許是上天顯靈,終於飄下了幾絲細雨,讓幹枯的禾苗得到了些許生命之源。
  不知道走了多遠,前方出現了壹個陂池。
  池不大,也就堪堪能灌溉二百余頃農田罷了,但卻是頓丘東南壹個標誌性地點。
  池邊系著壹艘船,內有數名船工,恭恭敬敬迎接著太守。
  賈留看了壹眼周圍,臉色陰沈了下來。
  “早早下了命令,為何不見諸軍大至?”他怒問道。
  六月十壹,諸塢堡計選派三千壯士至窄橋陂,他要觀諸軍操練、騎射,招待壹眾塢堡主,然後帶著人馬回頓丘,增強守備。
  這事本來五月底就要做了,但塢堡帥們壹直拖拖拉拉。好不容易說定了,邵賊大軍又近在眼前,今日再不集結人馬,可就晚了,因為誰也說不準邵賊會不會遠離白溝,攻打頓丘。
  “府君,我瞧著有些不對。”仆役賈大上前說道。
  “哪裏不對了?”賈留心中壹凜,問道。
  仆役都來自聊城賈氏,與自己壹榮俱榮,壹損俱損,可堪信任。
  “那十余船工眼神閃爍,且不上岸恭迎,其間必有問題。”賈大低聲說道。
  賈留用眼角余光瞟了壹眼,說道:“妳去擒壹人過來訊問。”
  “諾。”賈大應下後,點了幾名全副武裝的護衛,朝遊船走去。
  按照計劃,今日府君要在這艘遊船上招待塢堡帥,觀閱諸軍。但現在塢堡帥們都沒來,而且船工也非常可疑,確實該審壹審。
  而就在他們朝岸邊行去時,船工們卻慌了,立刻斬斷繩索,撐船遠離了湖岸。
  “果然有詐!”賈大暴怒,下令護衛們往船上射箭。
  箭矢飛了過去,艙中傳來壹兩聲慘叫。隨著船只逐漸遠去,聲音漸漸消失於無形。
  “府君。”賈大飛奔了回來,臉色難看。
  賈留的臉色則有些惶急:“壞事了,這些賊子都降了晉人。”
  賈大也想到了,與護衛們面面相覷。
  賈留神色變幻了會,壹跺腳,翻身上了馬,道:“回城。”
  賈大等人轟然應命,簇擁著賈留朝頓丘奔去。
  城池很快遙遙在望。
  賈留心中焦急,不住擦著汗,待行至城外壹箭之地時,卻心中壹涼:頓丘諸門緊閉,城頭的“漢”字大旗已經被撤下,空空蕩蕩,什麽都沒有。
  見到城外有人過來時,有幾人探出頭來,朝賈留指指點點。
  完了!才離開這麽壹會,城池就被別人控制了。
  賈留還想做最後的努力,只見他安撫住不安的馬兒,大喊道:“城中何人主事?見我回來,為何不開門?”
  他很小心地沒有說出“反”這個字眼,也不知道出於什麽心理,可能心底還存有那麽壹絲僥幸吧。
  但城頭之人很快擊碎了他的僥幸:幾個吊籃被放了下來,籃中坐著人,甫壹下到地上,就朝賈留奔來。
  “夫君。”
  “父親。”
  原來是他的妻子。
  城頭上有聲音傳來:“府君在頓丘兩年,勸課農桑,撫恤孤寡,未有劣跡,可自去也。妻子已奉還,回聊城吧,我等便不送了。”
  “李壽,可是妳?”賈留氣得大罵:“糊塗啊糊塗!晉主暗弱,朝政腐壞。茍非世族,莫付權柄。這麽多年還沒看明白嗎?石安東並無門戶之見,寒素豪強,或以文章傳世,或以才德著稱,只要被他看中,便可入仕為官,跟著晉主和世家大族有什麽用?人家看得上妳嗎?”
  李壽聽聞,哈哈大笑,道:“石勒提拔的是妳,不是我,夫復何言?”
  賈大走了過來,低聲說了幾句。
  賈留恍然大悟,暗嘆壹時心軟,沒把這李氏滿門誅除。
  李壽從侄女李氏乃許昌幕府參軍庾亮之妾,難怪他要反。
  按說這事並不奇怪。壹個大家族的成員分仕各方,太常見了,但到了關鍵時刻,就是靠不住啊!
  李壽定然與庾琛、庾亮父子勾連甚深,這是毫無疑問的。
  “賈府君速去,莫要停留。”李壽又在城上喊道:“異日王師東伐清河,若舉族而降,亦不失富貴。何去何從,君宜細思之,言盡於此。”
  說完,李壽行了壹禮,道:“此揖代頓丘百姓而行。府君初來之時,瘡痍生於道途,今則大有改觀,此為府君之德。後會——或有期。”
  聲音遠遠傳來,人卻已經不見了。
  賈留惆悵地收回目光,默然不語。
  賈大牽著馬,護衛著他的妻子,朝聊城方向行去。
  亂世之中,無有對錯,只有成敗罷了。
  ******
  頓丘這邊和平易幟,但別的地方可就不壹定這麽“溫柔”。
  就在賈留被關在城外的同壹天,繁陽縣城之內,大群兵士吶喊著沖向縣衙,殺聲震天。
  出身東武陽謝氏的縣令謝廣手持壹桿大戟,帶著百十兵將奮勇廝殺。
  箭矢在身邊飛來飛去,鮮血在面前不斷揮灑。
  能戰之兵越來越少,倒下去的人越來越多,就連他身上都新添了幾處傷。
  今日要死在此處了!謝廣心中已有明悟,悲憤得無以復加。
  狗屁晉廷,比劉漢還不如。
  河南人、幽州人,比匈奴還壞。
  媽的,拼了!
  就在此時,墻頭射來大蓬箭矢。
  謝廣壹個趔趄,摔倒在地,再也沒能起來。
  “殺啊!”更多的人沖進了縣衙,將守兵盡皆殺散。
  當先數十人沖進了後院,見得仆役,直接壹刀。
  覷得婦人,直接扒了衣裳,當場弄了起來。
  塢堡民們瞧了,哈哈大笑。
  謝廣之妻抱著嬰孩,哭泣求饒。
  有人沖了過來,將嬰兒壹把奪過,扔進了井裏。
  謝妻直接嚇呆了,然後被人拖進了房內,哭喊之聲響個不停。
  尹芳頂盔摜甲,大踏步進了後院,對軍士們的行為笑罵了幾句,並未阻止。
  打仗,不就這樣麽?少見多怪。
  “看看哪有資糧,都給老子收好。”尹芳左右瞧了瞧,撿起地上壹套婦人的衣物,質地還不錯,便讓人收了起來。
  “諾。”有塢堡民往兜裏揣了幾十文錢,眉開眼笑地說道。
  他們是不可能吃上皇糧的,殺完謝廣壹家,光復繁陽,就要回家接著種地當老百姓,不搶點東西或者快活快活,實在對不住自己。
  “謝廣首級割下來了嗎?”尹芳又問道。
  侄子尹圖回道:“已遣人收起,送往陳公軍中。”
  “唉,以往跟著匈奴作了太多惡,有此首級,總算長出壹口氣。”尹芳嘆道。
  他從壹具赤裸女屍走過,熟視無睹。
  在他看來,殺人滿門、奸淫擄掠,當然不算惡了,這種事每天都在發生,太多太多了,多到已讓人習以為常,史官都沒興趣寫。
  投匈奴才算惡,因為這是大是大非。眼下只要歸正朝廷,積極自效,任誰都要贊壹聲好,史官也會不吝溢美之詞,為妳說話。
  千百年後,誰知道妳幹過什麽事?如果能趁勢而起,混個高官,說不定後世還有壹堆人對伱頂禮膜拜。
  走出縣衙後,大街上還有人在搶掠,不過卻不是他們家,而是別的塢堡帥。
  他懶得多看,等了壹會後,鬧哄哄的壹群人拉著財貨,直接回了塢堡。
  塢堡外停著數十輛車,載著三千斛糧食,正準備啟運,送往白溝。
  尹芳仔細檢查了壹番,確保沒有紅腐朽爛的糧米後,大手壹揮,讓人拉走了。
  燒殺搶掠壹番的堡丁各回各家,又變成了忠厚老實的農人,侍弄莊稼、照顧家人、孝敬父母。只在偶爾閑談之時,才會透露跟著堡主外出的“豐功偉績”,引得旁人壹陣羨慕嫉妒,恨不得當時在場的是自己。
  善與惡,本來就沒有那麽涇渭分明,經常同時存在壹個人身上。
  世間沒有刻板印象,不是非黑即白,大部分是灰色罷了。
  這就是亂世。
  六月十五,內黃城外,大軍雲集,將城池圍得水泄不通。
  “降!降!降!”銀槍軍士卒以矛桿擊地,齊聲大吼。
  義從軍騎卒繞城三周,時不時射上壹箭,讓城頭雞飛狗跳。
  在他們身後,輔兵丁壯們環車為陣,壹陣接著壹陣,齊聲大呼——
  “仁恕為本,只誅元惡。”
  “脅從之人,壹概不問。”
  “若不出降,復罪如初。”
  “破城之後,寸草不留。”
  “降!降!降!”有節奏的矛桿擊地聲再度響起,上萬人齊聲怒吼,直沖雲霄。
  城頭之人看了,面如土色,汗流浹背。
  片刻之後,只聽“吱嘎”壹聲,縣令裸袒上身,自縛而出。
  見到遠處的大纛後,“撲通”壹聲跪倒在地,顫聲道:“待罪之人,請明公發落。”
  “哦!”銀槍軍士卒高舉長槍,發出了熱烈的歡呼聲。
  大纛之下,金甲大將策馬而出,所過之處,歡呼聲上了壹個新臺階。
  數日之內,頓丘、繁陽、衛、東武陽、魏等地多有士人豪強歸附,或驅逐劉漢偽官,或直接殺官歸義。
  壹時間,石勒在大河北岸的統治土崩瓦解,形勢壹片大好。
  說白了,就是民心所向。
  這個“民”,當然指的是士族、豪強了,和普通老百姓沒關系,他們甚至連人身自由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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