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莫問笑莫問

　　中土以東的邊緣海岸上，在星月迷濛的夜裏泛著壹片金黃，這處海水較淺，又多沙泥，後面是壹大片郁郁蒼蒼的山野叢林，林內嶙峋怪石星羅棋怖，處處都是看不見的陷阱，沿岸的巖石又極其陡峭，加上海水渾濁，是以平時人跡罕至。
　　沿海處壹望無際，遼闊無阻，風勢特別急勁猛烈，經常受到海潮侵襲，也是令人不敢於此建屋居住的原因，連漁民也甚少行經此處。
　　今夜月色朦朧，潮勢最盛，壹浪又壹浪的波濤拍岸，濺起的白練夾著咆哮轟鳴的聲響，轉眼間又直撲而下，與後來的潮頭撞擊，滿江洶湧，聲震如雷，真有裂地崩山之勢。
　　雖然是如此兇險，但今夜竟見有幾百艘的船艦破浪而來，並且逐壹泊岸，從船上跳下來的人，全都是彪形兇悍的“天皇帝國”後備軍。
　　他們壹排壹排的下船後便秩序井然的分列排好，顯見全都是訓練有素，十分服從命令的沙場戰兵。
　　經過連月來的激戰，老不死所帶領的侵略軍終於取得昔日“皇國”的大部分土地，暫時穩定下來，但幾次小戰役中侵略軍亦有死傷，要再將賸余的“皇國”勢力全數殲滅，便要再添生力軍。
　　計劃好取得“皇國”的時間後，這批後備軍避過小白和“海殺野”的截擊，如今終於安全抵岸，只要越過叢林往前進發，去到“皇國”地方跟先鋒部隊會合，便可全面狙擊已潰散的聯合大軍。
　　船艦除了載著後備軍之外，最後的幾艘船艦分別盛載糧草，還有壹個又壹個重甸甸的四方箱子。
　　戰兵合力將所有東西擡到岸上，洶湧澎湃的浪濤沖擊得船艦起伏不定，在船艦上指揮著的壹個老人家即緊張兮兮的大呼小叫，甚為重視壹個個重甸甸的箱子。
　　被老人家厲聲叱責，戰兵都不敢辯駁，全因為這位老人家在“天皇帝國”中有極其崇高的地位，這次更是由他督領後備軍前來中土。
　　所有箱子和戰兵全部安然抵達岸上，船艦上又走出由三個禿頭壯漢打扮成的僧侶，他們扶著老人家步履蹣跚的沿跳板爬到岸上。
　　老人家似乎老得連行動也有所不便，就算是十二萬分厲害，又如何可以統領萬軍殺敵？
　　更奇妙的是老人家每走壹步身上都發出奇怪的聲響，叮叮噹噹的十分清脆，猶如兵器撞擊發出擦磨之聲。
　　老人家下船後向身邊其中壹名僧侶吩咐道：“壹葉，在航程中不是有生病倒了的戰兵嗎？從他們當中挑四十個人出來，每四人前後排成壹行，各以粗繩捆綁好，我要試壹試他們剛才有沒有弄壞我的寶貴發明。”
　　三個僧侶分別叫壹葉、壹知、壹了，都是老人家的近身，也是這次後備軍的副手。
　　壹葉聽了吩咐，便如言照辦，另壹方面壹知和壹了分別打開兩個箱子，從當中取出兩種截然不同的兵器組合起來。
　　兩種兵器的形狀看來都是奇形怪狀，其中“長生”是壹條長長的鐵鏈，連著壹枝又細又長，看似木棒但又沒有質感的圓柱狀物，前端呈尖銳之狀，怎樣看也不知道該如何使用。
　　另壹種兵器叫“風刃”，又長又彎的寒氣森森，應該是壹柄刀，但刀刃極短，刀柄極長，幾乎是刀刃的四倍，就像是將刀刃和刀柄掉轉來鑄造壹般怪異。
　　壹葉、壹知和壹了都各自按照老人家的吩咐將壹切辦妥，分四個壹組綁起的病倒戰兵分左右排列，背向大海，老人家帶著“長生”和“風刃”十分興奮，鏗鏘聲中地又蹦又跳，十足壹個小孩子般走到岸邊，與這班實驗品相距數丈之遙。
　　這班在航程途中不幸害病的戰兵，明知將要以身試驗新兵器的厲害，臉上仍然流露大無畏的悍然神色，昂首挺立，那個笑容滿面的老人家也不忘先說道：“為了要試驗我新發明物的厲害和使用的竅門，妳們都是被挑選出來成就光榮，大家有異議嗎？”
　　被綁在壹起的戰兵昂然大聲答道：“為國掮軀，是我們的無上光榮，請壹休大師讓我們見識神兵的厲害！”
　　天啊！這個舉止古怪的禿頭老人家，竟然就是先後制造了“壹休七絕”與“皇者之劍”
　　的百歲老僧壹休大師，他當日不是已經被天恨斬斷了四肢嗎？想不到他不但死不去，而且還有了新的手和腳。
　　壹休大師所以能大命不死，真是全憑運氣，當日他在“凈明池”內被天恨以“情缺”斬掉四肢，猶幸“凈明他”的燙熱黑沙有殘燈復明的神效，將斷肢的傷口治癒。
　　大命不死的壹休大師，以其百年鑄造神兵的經驗不斷揣摩試驗，為自己制造出全新的四肢接駁到斷肢上，每手每腳如今都是壹種神兵，比還沒殘廢前更要可怕。
　　既然老人家是壹休大帥，壹葉、壹知和壹了，肯定就是他在“天皇帝國”悉心培養出來的“僧兵”。
　　壹休大師依然安好活著，最氣憤的應該要算是天恨。
　　戰兵無懼犧牲，壹休大師讚賞之余揚手射出“長生”，只見“長生”長長的形狀不受風阻，去勢特別迅疾，而且射出時發出聲響極微，四周怒濤拍岸之聲不絕，在旁觀察著的戰兵完全沒察覺有破風之聲時，“長生”已直穿過四個前後排列的實驗品，後進前出。
　　能無聲無息而完全貫穿四人軀體，“長生”的確可怕。
　　“長生”完全貫穿幾人之後，前面的圓柱物霍地張開，彈出十柄反向鋒刃如倒鉤般，壹休稍壹拉扯，鋒刃將四個戰兵切割成十多塊後，又再收成圓柱之狀回到壹休手上。
　　由放出“長生”到將實驗品分屍，只是彈指之間的事，黑暗迷濛之中大家都幾乎不曾察覺事情已在遽然間發生。
　　試驗了“長生”感到滿意，壹休大師又提起“風刃”壹躍而前，將“風刃”揮舞而下，黑夜中只見閃出幾道銀閃閃光芒，本來極短的刀刃遽然暴長，自刀柄的暗隔中彈射九把又軟又長的刀刃，向甘願犧牲的戰兵旋斬，如風刀割體，嗖嗖嗖的幾聲，“風刃”壹口氣將其余九排戰兵全部割得支離破碎。
　　分別見識過“長生”和“風刃”兩種神兵的可怕，其他在旁的戰兵震驚之余亦興奮莫名，有了如此厲害的神兵在手，每個嗜殺成狂的戰兵更如虎添翼，要攻克中土的殘兵敗將又有何難？
　　眾人都開懷狂笑，壹個壹個排好，由壹葉、壹知和壹了三人從箱內取出“長生”或“風刃”分配給眾戰兵作兵器之際，有兩個人影分別手提“長生”和“風刃”
　　，在岸頭的壹邊仔細研究。
　　其中壹個讚不絕口地道：“厲害，厲害，爹爹說過‘天皇帝國’冶煉技術和發明都比中土先進，尤以壹休大師鑄造的神兵享負盛名，假如大量鑄造用在戰場上的話，肯定對我們是壹種嚴重威脅，如今看來，我們的確要好好想辦法應付這種兵器。”
　　另壹個說話的語氣不像他般調皮，對“風刀”嗤之以鼻的不屑道：“任何兵器只是死物，人再厲害也會死，死了也是死物，在我眼中，無論兵器和人都沒有值得可怕的地方。”
　　比較調皮的那個答道：“對啊！妳的理想是要親手殺敗所有強者，神兵再厲害也不如人壹般難以對付，只要有夢兒在，莫問肯定這班‘天皇帝國’的後備軍不能越過前面的叢林，有夢兒在的話大懶蟲又可以大模施樣的偷懶了啊！實在太好。”
　　忽然出現的兩個人，原來就是笑莫問和笑夢兒兩兄弟，的確令人有點意外。
　　小白敗給老不死後，先是帶著生力、將軍、血霸王及“海殺野”族人親自截阻天狗醜人，表面上是中了他們聲東擊西的詭計，實際小白卻早已命夢兒和莫問兵分兩路，在後備軍有可能搶灘登岸的地方怖防，任他們從哪壹邊攻入中土，壹樣會遇到阻撓。
　　莫問與夢兒的突然出現，壹休大師先是呆住，聽到莫問稱讚自己的發明，又知道他的爹爹認識自己，稍壹推敲，已猜出他的爹爹必然就是小白。
　　壹休大師笑著走上前去說道：“想不到這次遠渡而來，壹抵岸便看到故人小白的兒子，真的值得高興啊！難得難得。”
　　驍勇的後備軍得知有敵人混入，即刻起了壹陣騷動，提著兵器在手作出戒備，惟壹休大師壹臉歡顏走過去，幾乎要跟莫問熱烈的握手。
　　莫問笑道：“哈哈，能夠壹睹壹休大師的百歲風采，莫問真感高興。”
　　壹休大師道：“啊？妳也叫莫問？”
　　莫問詫異的道：“啊？難道妳也叫莫問？”
　　當日小白在“神山藩國”的“本願寺”巧遇壹休大師時，他正在鑄煉“皇者之劍”以慶祝他百歲壽辰。
　　壹休大師對中土文化極為著迷，先後蒐集了不少中土的石刻、陶瓷、字畫及漆器等工藝品，自己也想有個中土的名字，小白壹時生起玩弄他的念頭，便提議壹休人師改了“莫問”
　　這個名字，壹休大師也覺得這個名字甚有意思，也就欣然接受。
　　壹休大師用那雙閃閃發光的手摸了摸自己的禿頭，隨即恍然大悟，大笑說道：“哈哈，原來妳爹爹是以妳的名字為我命名，有趣有趣，真有趣啊！”
　　壹休大師談笑風生的樣子，莫問也開懷地笑著跟他道：“呵呵，爹竟然跟妳開這樣的玩笑，那他豈不是有三個兒子了？”
　　雖然明知莫問與小白壹樣在促狹自己，但壹休大師像是毫不介懷，還親切地向夢兒笑道：“啊！原來這個小兄弟也是小白的兒子嗎？瞧妳雙目炯炯有神，全身雄渾有力，壹定也是個很出色的人物，那個小白真有福份！”
　　夢兒對壹休大師的熱情讚賞毫不在意，只是用厲目將他和他身後的三個近身壹葉、壹知和壹了緊緊盯住不放。
　　莫問笑道：“對啊！我爹實在太有福了，能有三個都是非常出色的兒子，不過，不知莫問應該叫妳大哥呢還是小弟？”
　　壹休大師竟然有點靦腆起來，舉手搖頭道：“哈哈，老人家通常到了八十年紀都怕認老，我已百歲有多，不想再老下去，不如我就做妳們兩位的小弟如何？”
　　愛開玩笑的莫問立即拍掌叫好：“好！真太好了，那莫問以後就叫妳做壹休小弟如何？”
　　壹休大師說道：“沒問題，沒問題，以後就要莫問和夢兒兩位大哥好好照顧了。”
　　莫間說道：“爹曾在莫問面前提起過，壹休小弟雖然年紀老邁，但心境絕對不老，活像個老頑童鬼靈精，原來是真的。”
　　壹休大師傻笑道：“對啊！我平時的確很愛玩，尤其愛研究兵器。”
　　莫問道：“但後來爹也說道，壹休大師除了平時像個老頑童之外，為人也很陰險狡詐，卑鄙無恥，甚至乎為了鑄造神兵，不惜連自己的妻子也殺掉，又可是真的嗎？”
　　莫問笑容滿臉地直斥其非，壹休大師反而笑得更樂更狂：“對啊！妳爹壹言不差，他的讚賞我絕對受之無愧，我對自己的所作所為真的萬二分自豪，試想想又有幾人可以像我為了鑄造神兵不惜犧牲壹切呢？莫問大哥，妳說我的新發明厲害嗎？”
　　公然承認自己的惡行，實在是再也沒有人比壹休大師更厚顏無恥了，但莫問仍然若無其事，甚至不見有壹點憤怒的神色，只是拿著“長生”在手讚歎道：“實在是太厲害了，假如莫問不是先來親眼見識過的話，很可能無法阻止壹休小弟的後備軍越過前面的叢林。”
　　莫問不諱言會在叢林內截擊壹休大師與他的後備軍，是清清楚楚地向壹休大師作出挑戰了。
　　壹休大師不慌不忙嘻笑道：“呵呵，那莫問大哥言下之意是已經有辦法對付我的‘長生’和‘風刃’了嗎？真是太好了啊！”
　　莫問微愕道：“哦？有甚麽好？”
　　壹休大師道：“假如有莫問大哥指出兵器的缺點，壹休小弟白可再作改良，而且，如果憑‘長生’和‘風刃’仍無法勝得過妳們的話，壹休小弟的秘密武器就可派上用場。”
　　莫問道：“哦？除了‘長生’和‘風刃’之外，還有些更厲害的？那莫問真的要見識壹下。”
　　壹休大師道：“只要‘長生’和‘風刃’都無法讓小弟的大軍闖過叢林的話，大哥壹定有機會見識的，所以妳們要努力啊！”
　　莫問笑道：“哈哈，壹休小弟妳真會賣關子，那大哥就在前面的叢林等妳來好了。”
　　壹休大師道：“不見不散，千萬不要讓我失望。”
　　莫問轉身昂首笑著離開，壹休大師竟然也沒有阻止，似乎他也知道要是單打獨鬥的話，後備軍中沒有壹個人會是他們的對手。
　　反正要領大軍殺入中土，前面的大片叢林是必經過之地，要殺莫問的話只有在叢林決殺，況且壹休大師也好想見識憑自己實力發明的神兵，其真正的威力如何。
　　莫問已經壹步壹步向叢林走去，夢兒卻仍寸步不離地盯著壹葉、壹知和壹了三個人。
　　壹休大師笑著問道：“哈哈妳跟妳的兄弟莫問很不同妳似乎對我的幾個不肖徒弟興趣大點啊！”
　　夢兒沒望壹休壹眼，說道：“他們就是這裏最出色的嗎？”
　　壹休大師說道：“哈哈哈，如果不把我算進去的話，他們可說是比較出色的了。”
　　夢兒將手上的“風刃”拗斷擲地，失望地轉身，也向叢林處走去，只留下不屑的聲音說道：“不知所為！”
　　狂傲的夢兒很快便回到叢林之內，此時莫問卻正在老樹下等他，但見夢兒回來還末開口。
　　夢兒走到莫問身前說道：“妳這次似乎已經準備好了。”
　　莫問道：“我前思後想，這次實在找不到理由可以偷懶壹番。”
　　莫問道：“只要莫問肯挑戰夢兒的話，夢兒必定會全力殺敵，那樣的話他們就更難有勝望。”
　　夢兒道：“妳錯了，不管妳是否向夢兒挑戰，夢兒壹樣會全力殺敵，絕不猶豫。”
　　莫問道：“是否錯了也好，就當是莫問這次不能再偷懶，所以找夢兒來強迫自己勤奮壹點吧！”
　　夢兒道：“只是勤奮壹點絕不足夠，我這次會讓妳輸得很難看！”
　　莫問道：“不要緊，只要夢兒這樣說的話，那個壹休小弟將會輸得更難看，請鼓掌！”
　　夢兒終於少有地笑了，難得莫問肯認真地不讓後備軍攻入中土，這壹次比試將會是史無前例地燦爛。
　　只有莫問肯認真，夢兒才會嬴得最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