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苦酒苦人生

　　“哈，哈！說時遲那時快，余律令的‘劍意’如狂濤驚浪，刀鋒冷霸刀截殺，劍光刀影，交織著恍如兩大天神死戰，雨啊、雷啊、電啊、風啊，霎時間天搖地動，風雲變色！”
　　“戰兵戰馬頓時大亂，群相驚愕之際，心下暗暗納罕，又暗自發毛，天啊！人世間怎麽竟有如此駭人情意劍絕，連刀鋒冷也停不了這癡情家夥的愛，他真的愛夢香公主愛得要死啊！”
　　“人人神馳目眩，如著魔中邪，要不是公主壹聲喊叫驚醒余律令，‘此情此境成追憶’當真不會停下來啊！”
　　“每個戰兵都被‘情意’感動得掉下熱淚，噢！許久沒回家擁抱嬌妻了，怎麽自己沒有珍惜情愛，怎麽不能像余律令般癡情，余律令真笨，卻是笨得太可愛了！嗚……”
　　“苦酒居”內，仍有壹大群人牛來聆聽老作的胡扯亂說江湖逸事，何況話題是三天前劉天尊登基為皇，小黑與余律令於“天都城”城門前爭戰生死壹役。
　　人牛依然聽得眉飛色舞，只是卻缺欠了些什麽似的，啊！對了，是因為單調了壹些，只剩老作壹個唱獨腳戲，任他如何誇張手舞足蹈，也是太平凡，欠了些刺激。
　　原來刺激老作的伍寶寶，竟獨自壹人在壹角落喝著苦酒，接連遭受了兩大打擊的她，泫然欲涕，眼光出現蒙蒙眬眬的憂思，只不斷以苦酒來沖刷哀愁與不歡。
　　“我的乖孫女兒也愛上了我泡制的苦酒了，呵……真妙，如此年紀便感愁苦纏身，漫漫人生路，苦頭還多著哩！”伍擔湯也來陪孫兒喝了壹碗苦酒，帶著笑意輕道。
　　寶寶秀眉緊蹙道：“爺爺，從前的爹，是否也是天天活在苦愁中，悶悶不樂啊？”
　　伍擔湯笑道：“‘天法國’的男兒都難有出息，當然是悶悶不樂度日如年了。”
　　寶寶又飲下壹口苦酒道：“寶寶比從前的爹更苦啊，我的朋友劉皇爺死了！還身首異處，唉！”
　　伍擔湯苦笑道：“只要‘天法國’沒有壹個好皇帝出來的壹天，這些苦事還會世世代代的繼繽下去！爺爺的苦酒可教大家好過壹點，卻總不能洗去愁苦啊！”
　　寶寶又低下頭道：“我還在擔心爹……”
　　伍擔湯突然哈哈大笑，教寶寶實不明所以。
　　伍擔湯苦著臉道：“哈……多喝壹口苦酒吧，自從妳爹離開我後，爺爺便天天心裏擔憂，妳倒比我幸福得多，今天才懂得憂心，哈……，但‘天法國’中，離鄉別井投靠異國者又豈千萬，每夜遙望星空，心裏擔憂者又豈獨妳我！”
　　“所以，爹說得對，我們‘天法國’很需要壹個好皇帝來改變命運，改變國運！”
　　門外，站著的就是伍窮。
　　寶寶再見父親，開心得情難自禁，父女繁緊相擁，恍如隔世，伍窮也激動得雙目通紅。
　　伍窮道：“‘天法國’要是任由‘武國’操縱，從今以後，百姓的生活壹定都比從前更苦不堪言！我們必須把小黑與‘神武大軍’趕出‘天都城’，趕出‘天法國’！”
　　說得咬牙切齒，滿腔悲憤，激動難耐，伍窮的言語也傳進了“苦酒居”內眾人牛耳裏，他們都十二分認同，無不聳然動容。惟說得容易，要改變又談何容易。
　　伍窮昂然道：“今天，小白與我將率大軍來攻，誓要奪回‘天都城’，只要劉天尊在我們輔助下，‘天法國’定然能強大起來，百姓毋須再遠赴異地顛沛流離。”
　　人牛們聽後，都瞪大著眼，小白才在“天陰雨山”大受挫折，如今又再挑起血戰，簡直難以入信。
　　“攻敵無備，就是要在‘神武大軍’松懈之際大舉來攻，只要大家裏應外合，攻城必然事半功倍！”伍窮此番偷偷入城，原來就是要拉攏壹些民眾支持，壹同在短時間內攻陷“天都城”。
　　人牛們面面相覷，實在不敢相信此事實，壹群自小過著低下被呼喝生活的笨民們，究竟能否想得通其中道理？還是覺得，日子雖苦，但早已習慣了，又為何要勉強求變！
　　順民者，順應天命的愚民也，他們會有反抗暴政的感應麽？
　　人牛們都低下頭來，不說什麽，只是沈默不語。
　　伍窮淡淡道：“妳們都是人牛之首，只要妳們……”話還沒說完，卻給打斷了。
　　伍擔湯道：“別癡人說夢好了，就算今天把小黑趕走，說什麽由小白與‘鐵甲兵’輔助咱們‘天法國’，哈……真他媽的混帳！有誰會相信，壹個五歲孩童，又是無膽匪類的劉天尊，可以帶領我們百姓過新生活啊？走了壹個小黑，又來了壹個小白，小黑也好，小白也好，不都盡是壹個模樣麽？伍窮，妳好幼稚啊！”
　　伍窮從沒懷疑過小白，當然沒料到在“天法國”百姓心目中，小白取代小黑，根本是不變壹樣。
　　伍擔湯喝盡壹碗苦酒，又把另壹碗苦酒淋在呆立的伍窮頭上，濕透全身，笑道：
　　“笨孩子，弱肉強食的世代裏，強如小白，當可以控制整個‘天法國’，他又豈會再尊重壹個五歲孩童的意見？早晚他不壹樣是要滅掉‘天法國’，借基礎改國號，建立他的小白王國麽？咱們不是不願意冒險拋頭顱、灑熱血，只是，為小白犧牲可不值得啊！”
　　“為小白犧牲，可不值得啊！”這句話刺得伍窮實在心傷，他壹直全心全意為小白打天下，但原來老父也不支持他。
　　“苦酒居”內的人牛都沒說什麽，但他們各人眼神已告訴伍窮，老爹說得對，為啥要替小白打天下？大家要的是壹個堂堂正正“天法國”中人的賢君。
　　乘興而來，敗興而回，伍窮既沮喪又是神色慘然，他黯然驚覺，門戶之見、國界之分，在四國四族中，是絕對的清清楚楚，他不能只埋首在沙，壹切必須面對。
　　離開了“苦酒居”，伍窮才是初次踏著緩步，細看“天都城”的忙碌。他從前是壹個憨直、毫無機心的少年人，從在“武國”認識小白開始，便壹直視他為友，助小白建國立業。
　　老爹的壹番話，也教他壹再回心思索，要是小白掌握了“天法國”，五歲的劉天尊又有什麽主意，能與輔助他的“鐵甲兵”討價還價，“天法國”的確將落入小白手中。
　　只要小白動動腦子，輕而易舉便可把“天法國”據為己有，那時，自己還是在他身邊啊！
　　小白壹點也沒有錯，這也是壹個合理又必然的發展，“天法國”沒有仁君，在弱肉強食下，被小白統治已是必然，五歲的劉天尊又懂得什麽，他只是上天安排下最無辜的傀儡吧！
　　伍窮經過歲月洗禮，兩年多來已成熟了不少，從前永不上心的瑣事，現下倒會千般思量，百般盤算。
　　他站在高處，放眼望向巿集，只見四處都是人牛，辛勤地用粗麻繩拉動沈重的貨物，每隊人牛也有“武國”、余家或藥家的人負責監督，手中拿著長長皮鞭，不停打在人牛身上，逼令加快運輸。
　　外來者掌握了“天法國”經濟命脈，誰來當皇帝都好，商貿情況不會改變，貧富也變不了，“天法國”中人仍是要當最最下賤的人牛，有膽識、心有不甘者如自己，希望出人頭地，還是要投向他國，當低等士兵，當殺手，為他國賣命。
　　伍窮冷眼旁觀，細心分析，這是壹向只懂胡言粗語、醉酒狂性的他，鮮有的壹再思量，找出問題重心。也許，是因為伍窮已娶了十兩，有了“家”的感覺，他不能再胡混生活下去。
　　鞭起鞭落，不停打在已習慣挨鞭子的人牛厚厚肌膚上，聲音總教人心寒。人牛臉上，盡是疲螢不堪，卻仍竭力抵住傷疲，跟命運抗爭，壹步壹步向前行。
　　拿鞭的呼呼喝喝，烈日下好不威風，他們都不是“天法國”人，背後那些大商賈榨取“天法國”血汗錢，都不是他們“天法國”的人。在合共十二個城中，情況都壹模壹樣。
　　伍窮突然脫掉上身衣服，走到壹隊人牛前，對著大家笑了壹笑，竟就加入進去。
　　伍窮笑道：“來吧，咱們壹起前進！”
　　奮力拉動重甸甸的貨物，伍窮與人牛們壹同拼出力量來，壹鞭又壹鞭打在他身上，好痛，真他媽的好痛！
　　“哈……妳xx子臭幹爹的王八，我鐵皮已三代當人牛了，什麽重鞭沒遇過，皮開肉綻已慣了哩。”
　　“我關九才算丟妳娘的勁漢子哩，從八歲便當小人牛，替娘找來買米銅板，小雜種挨到成了大雜種，呵……”
　　“痛妳媽的王八臭羔子，我大傻才真正不賴哩，‘天法國’十二個城，當人牛的我，在壹個城拉完貨又到另壹城，越山渡水，還要與潮浪搏鬥，又要抵受壹鞭又壹鞭痛打，才絕對貨真價實哩！”
　　“辣塊媽媽耗子拉王八小狗蛋烏龜老甲魚死賤種，打得我好痛、好痛，我才不要再當人牛，再替人家積聚來自我‘天法國”的財寶，這些丟奶娘的苦日子，早該過去了！”
　　最後說出人牛們心底話的，當然是伍窮，他嘗試當了半天人牛，感受壹下人牛之苦，果然好苦、好痛！
　　伍窮與壹大群人牛又回到“苦酒居”去，壹碗又壹碗苦酒送入肚裏，澈底感受大家的悲與苦。
　　事非經過不知苦，伍窮對人牛已有了最實際的體會，他已漸漸明白老爹伍擔湯的話，了解他的感受。
　　“天法國”是需要有壹個真正關心百姓，又能把財富、利益交回大家手上的賢明君主，可惜，此事已不可能！
　　既然沒有明天，明天誰來當皇帝，他們仍將繼續被剝削，要受苦，壹切都不會變，又為啥要替小白賣命？
　　“想得通透了，內心更覺苦悶，對麽？”老爹伍擔湯對兒子伍窮笑道，竟遞上壹壇最老的苦酒。
　　伍擔湯苦笑道：“昔年，當我也跟妳壹樣想得通的時候，便好想發泄內心抑郁，苦酒，就是那陣子泡制出方子來的了。苦酒好苦，人牛也苦，苦酒苦人苦人生，點點滴滴留淚痕！來吧，爹可從來未曾跟妳說過我的壹些前塵住事，陪爹走壹走，今夜暢談個痛快！”
　　伍窮笑道：“哈……爹定然又是說在少年時四處闖蕩泡妞兒的胡混荒唐事，妳早說過不知多少遍了，什麽紅裙嬌嬌、綠發裸女……救命啊，我早能背出來了！”
　　“不……這回有點新意……”
　　“不……孩兒連新意也聽了三十遍了！”
　　“我十八歲的那年……”
　　“什麽？又從十八歲開始？還有二十年要講啊？”
　　“十八歲的伍擔湯，正是風流少年，什麽蝕骨銷魂……”
　　“議麗絕倫，柔肌媚骨的騷娘子，都投懷送抱，又把我奉若神明，妳爹又風度翩翮，人見人愛，儀表出眾，武藝高強，三頭六臂，出神入化……總之便是天下無敵的女人殺手……”
　　這壹夜，伍窮又再溫故知新，他靜靜的又聽了壹整夜，老父總是說個不停，想當年，真拿他沒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