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佛在心中留

　　誰可不費吹灰之力，便擁有中土半壁江山？
　　伍窮眼前便放著這個機會。
　　他萬萬料不到江川不死的提議，竟比他當初要冒背上賣國賊罪名的計副更有吸引力。
　　伍窮沈默，他在猶豫，還是根本不屑答應？
　　江川不死為打動伍窮，續道：“妳以為我是存心侵吞妳們的土地嗎？‘大東日帝國’是為了讓各國共同分享賀源，大家互助互利。中土地雖大，但欠缺人才和技術，我們‘天皇帝國’正好可以協助，妳不用再擔心洪水禍患、病疫散播，而妳們的資源亦剛好是‘天皇帝國’所需，除此之外，還有其他海外異國，壹直各自為政，也互相敵對，我只不過發起壹場大戰將各國資源合並為壹，到最後還是需要妳們自己去治理自己的民族，伍窮啊，為了偉大的將來，天下大同的新世代，妳願意擔起這個重任麽？”
　　江川不死將侵略戰爭說得冠冕堂皇，將天下資源重新分配，看似毫無破綻非常合理，伍窮又會如何回答這問題？
　　只見伍窮“敗刀”壹揮，將玉璽雕字的壹面割去，然後在上面重新雕字後還給江川不死，說道：“這個目標的確十分偉大，偉大得連我也自覺慚愧，所以由此刻開始，我伍窮的目標已由雄霸中土，轉為雄霸整個天下，包括海外諸國列強，尊重老人家是我們身為後輩應該做的事，老家夥，我伍窮今日就先封妳為‘天皇帝國’的傀儡皇帝，還不謝主隆恩？”
　　太子在壹旁也答道：“‘天下大同’的構想實在令人感動，但只有妳壹個人去完成這偉大理想也太過辛苦了，既然現在大家目標相同，前輩可以先將‘天皇帝國’奉獻出來，免去無謂的爭戰流血，讓我們年輕的壹代去辛苦，豈不是兩全其美？”
　　老不死以“天下大同”為藉口進行侵略，表面上很合理，但細心壹想，“天下大同”壹定要“天皇帝國”去完成嗎？為甚麽不可以是中土人去統領“天皇帝國”？那不是壹樣嗎？
　　伍窮道：“前輩千裏迢迢而來，晚輩願意割地相贈已經表示了敬意，前輩不願接受，晚輩已經很遺憾，還怎敢要前輩的厚禮，現在將‘天皇帝國’雙手贈回，難道前輩也沒興趣嗎？”
　　以割地求和是伍窮平息戰爭再伺機反擊的權宜之策，為了自己，他已經學會在必要時候要有所犧牲，但要做壹個傀儡狗皇帝，任由外人來差遣，他的自尊還是絕不容許。
　　被太子和伍窮反唇相譏，江川不死只是笑了壹笑：“哈哈，‘天皇帝國’之皇嗎？的確是很吸引的厚禮，現在的年輕人真懂得孝敬老人家啊，很好，很好，我就接受妳來此的美意。”
　　江川不死竟願意接受伍窮的冊封？連不凡聖子都不敢相信。
　　只見江川不死伸手要接過伍窮的玉璽，但壹碰之下，玉璽頓時化成渺渺煙塵，隨風而散。
　　江川不死微感詫異，說道：“呵，原來到最後，伍窮還是不想便宜我這個老人家，妳這次來如果是為送禮的話，我當然可以讓妳大搖大擺離去，但現在妳沒禮可送，那即是來存心挑釁，我就這樣殺了妳的話，應該也不會有人指責我欺淩弱小吧？”
　　老不死眼神透射殺機，似乎要就地教訓伍窮，要動手的話，就算再加上壹個深不可測的太子，也斷不可能敵得過他二百年修為。
　　太子說道：“老前輩沒有機會見識過我們中土的地方色彩吧？”
　　老不死道：“小家夥，我早在妳還在爹的體內之前，就已經踏足過中土這塊土地。”
　　江川不死上次侵略中土，被萬壽聖君所敗退，那時非但太子，就連伍窮也還未出世。
　　太子道：“十年人事幾番新，所謂滄海桑田，莫說是十年便人面全非，前輩上次來是幾十年前的事，中土的壹切變化是前輩無法知道的，不如就由晚輩作東道，帶前輩遊歷壹下舊地。”
　　江川不死笑道：“好，很好，我就跟妳去見識壹下，看看自己是否已老得不知世態變化，是否已老得不應該再問世事。”
　　凡是古老文明的國家，都必定有壹個共同的特色，就是相信除了人間之外，天上會有神明主宰。
　　中土地域遼闊，不同的族裔散布各地，每壹族裔敬拜的神佛各有不同，尤以信佛者最多。
　　“祥文村”村民數百，寺廟只有壹座，由運村至今，廟內供奉的大日如來佛便庇佑著村民安康，壹直風調雨順，平安無事。
　　太子與伍窮帶著江川不死來到“祥文村”後，所謂入鄉隨俗，第壹件事當然是入廟拜神。
　　可是抵達寺廟之前，只見壹個三歲左右的小孩在哭哭啼啼，村民又圍在寺廟門前而並不入內。
　　三歲小孩死命拉扯著爹的衣袖叫道：“我要進去拜神啊！妳說過今天帶小牛來寺廟見識的！”
　　小牛的爹莫大牛卻壹臉不安神色，將小牛壹把抱起，說道：“今天我們還是先回家吧！”
　　小牛叫道：“為甚麽？為甚麽啊？我們走了這麽多路還不是為了入廟拜神嗎？為什麽又要走啊！”
　　“祥文村”的村民見小孩擾攘叫囂，也走過去幹涉道：“小孩子，妳還是乖乖聽妳爹說，今天先回自己的村去，改天再來，因為今天寺廟沒有佛像給妳敬拜啊！”
　　寺廟沒有佛像？那是怎麽回事？
　　太子道：“前輩可以放心，寺廟並不是沒有佛像，只是給我掉了包，裏面所安放的佛像是我專為前輩而設，好讓前輩雖身在異地，也能求神庇佑此行能心願達成。”
　　明知太子在故弄玄虛，江川不死也凜然無懼，排眾而出大步向寺廟走去，也不理村民阻撓。
　　入得寺廟後，只見安放於內的竟不是莊嚴慈祥的“大日如來佛”，而是壹臉惡形惡相、樣子奇怪的佛像。
　　只見此佛右手持寶劍，左手拿絹索，背後有焰光，並端坐壹磐石座上，正是“天皇帝國”最尊崇的“明王”。
　　“明王”是“天皇帝國”壹向所敬拜和尊崇的惡佛，主張以殺戮平定紛爭，與“大日如來佛”慈悲為懷的主旨背道而馳。
　　不但佛像被改頭換面，連寺廟中的僧侶所穿的袈裟也換成“天皇帝國”的傳統僧人服飾，可見太子為了安排這次遊歷的確壹絲不茍，但這又有何喻意？
　　江川不死說道：“哈哈，年輕人真懂得奉承老人家，的確兩地民族的信仰有所差異，要是合並為壹，也不過只是表面的湊合，要根本的完全統壹，必須連信仰也要改變過來，將來‘天皇帝國’統治中土之後，我必定會好好註意。”
　　太子道：“老前輩誤會了，晚輩只是擔心前輩這次越洋遠渡，未能像過往壹樣祭祀神明，所以特意安排。同是神明，但此佛卻不同彼佛，信仰是經過千百年，由神話壹點壹滴植根而成，並不是由人強硬灌輸，就算前輩如何努力，斷不可能改變人的信仰。”
　　伍窮道：“剛才前輩不是看到寺門外的村民過門而不入嗎？就算前輩真能以強硬手段統治百姓，但他們心裏不信服，不尊敬，那就算如何改頭換面也無濟於事，並不能改變事實。”
　　江川不死微笑道：“千百年壹點壹滴累積而成嗎？那我也可以用千百年時間為他們重新塑造神明的形象。”
　　太子道：“前輩還有這樣的時間嗎？”
　　江川不死道：“老，的確是我的遺憾，不過同樣，我有二百年的閱歷，解決問題的方法自然比妳們多。”
　　老不死忽然拂袖走出寺廟之外，步至那還在吵吵鬧鬧的三歲小孩子小牛跟前，問道：
　　“小孩子，妳不是想入廟拜神嗎？”
　　小牛答道：“是啊，因為我們村裏沒有寺廟，爹說要帶我來這裏求神庇佑。”
　　中土現正烽煙四起，難得這個村落仍保平安，無依的百姓自然更想獲得神明眷顧，所以“祥文村”近日香火特別鼎盛。
　　江川不死微笑道：“既然如此，讓我這個老人家帶妳進去見識好嗎？”
　　小牛的爹莫大牛正要伸手阻止，可是老不死厲目壹瞪，透射的殺意直把他嚇得退了幾步，拉著小牛的手不其然松脫。
　　無知的小牛壹心想入廟見識，便跟著老不死直入廟中。
　　從未進過的小牛覺得廟內的香爐、經書、圖騰、佛像十分有趣，四處跑來跑去，東撫西摸，不亦樂乎。
　　江川不死領著小牛在“明王”佛前跪拜，然後問道：“小孩子，每人都有個名字的，妳叫甚麽名字呢？”
　　小牛答道：“我爹叫莫大牛，我叫莫小牛。”
　　江川不死道：“那妳知道佛像又叫甚麽名字呢？”
　　小牛答道：“不知道。”
　　江川不死道：“讓我來教妳，妳由今天開始要好好記住，普天之下，只有‘明王’是世上最值得妳去尊敬的神明，其他的都是邪魔妖孽，會迷人心智，妳必須敬而遠之。”
　　小牛留心的聽到江川不死的“教導”，又學習敬拜“明王”的祭祀之禮，他都如言壹壹學會，但覺十分有趣。
　　江川不死見到小牛已學會禮拜“明王”的方法，老懷大慰道：“要改變人的習慣、思想模式、信仰的確是很難很難，但小孩子自出娘胎後，靈臺壹片空白，只要從小教導他們學習我們‘天皇帝國’的壹切文化，待他們長大後再教導下壹代，中土的劣等文化自然會成為歷史陳跡。”
　　江川不死做這壹場戲，原來無非是要向太子及伍窮證明，只要方法得宜，是可以令中土的人接受另壹套文化教育。
　　太子道：“利用小孩無知的心，的確可以有機會令他們都接受‘天皇帝國’的統治，縮短文化並合的時間，但是妳可以教妳們的文化，他們的爹娘也可以教中土的文化，到最後妳還是枉費心機徒勞無功。”
　　江川不死道：“對，所以我侵略中土的計劃成功，凡十歲以上的男童皆要殺掉，壹個不留。”
　　伍窮道：“男的殺掉，女的便為‘貴女’配種，這就是‘大東日帝國’的真正面目。”
　　江川不死的兇殘實在令人憤怒，伍窮已是按捺不住，拔身越過“明王”頂上，內勁貫滿“敗刀”斬落。
　　“敗刀”狂猛亂斬，橫劈直割，將整座“明王”像斬得支離破碎，有大半化成飛灰。
　　佛像爆散的聲音驚動寺廟外村民，紛紛走近寺廟察看。
　　江川不死還是微笑著，向小牛問道：“小牛，妳還記得佛像叫甚麽名字，是甚麽模樣的嗎？”
　　小牛答道：“記得，叫‘明王’，他右手持劍，背後有焰光，左手拿著絹索，我還記得要如何拜祭呢！”
　　江川不死滿意道：“哈，所謂先入為主，小孩會將第壹件學懂的東西記於心底，更會挑選最好的東西來學習，只要我的計劃壹旦開始，就如漣漪壹樣蔓延開去，到時任妳們斬掉多少佛像也是徒然。”
　　小孩子清心無欲，雖然不甚明白江川不死與伍窮所說的是甚麽，但雙眼所見的壹切已全記在心中。
　　佛在心中留。
　　江川不死忽然地躍身上剛才佛像所擺放的位置上，大聲向村民喝道：“妳們要盡量享受這兩天寧靜的日子，因為再過兩天，伍窮與太子便會為迎抗‘天皇帝國’而不惜放火燒村，毀去妳們的家園！”
　　村民之中有些來自其他村莊，有些則早已在名昌世焦土政策下無端被火燒去整個村莊。
　　在焦土政策下，很多村民根本不曾見識過“天皇帝國”獸兵的殘暴便已失去壹切，心底早已對這個當權者有所不滿。
　　如今得知伍窮與太子就是放火燒村的主腦，心中頓時生出莫名的憤怒，直視著兩人。
　　江川不死再道：“妳們的皇帝為了勝利不惜犧牲妳們，這樣的皇帝還值得妳們擁戴嗎？”
　　“為甚麽啊？為甚麽要燒我們的村？”
　　“我們只要平安過日子，為甚麽犧牲的是我們？”
　　“太過分了，為了勝利就放火燒我們的村，我們要安定，不管誰來管治也好，我們不要喪失家園！”
　　江川不死刻意煽動村民悲傷的情緒，群眾隨即投向江川不死的壹邊，將矛頭指向伍窮和太子。
　　名昌世焦土政策所帶來的惡果終於爆發了。
　　太子與伍窮被村民圍在壹起指罵，太子卻不慌不忙，拍了壹下手掌，此時從村口外被推進來幾條腐屍。
　　腐屍腸穿肚爛，全部都是被江川不死殺害的孕婦。
　　太子此次來和議，早就算計好壹切可能，命人將江川不死所棄置的女屍擡來，就是要村民見識壹下他們的殘暴。
　　太子道：“這些孕婦都是被‘天皇帝國’獸兵淫虐後所殺掉，妳們自己張開眼看清楚吧！”
　　同胞被敵國獸兵虐殺，自己的村子被皇帝下旨焚燒，到底哪壹件事較重要呢？
　　村民沒有說話，但壹個壹個退回伍窮與太子身邊就已經表明了立場。
　　江川不死道：“很好，這壹次的和議沒有結果，兩天後，咱們以武力來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