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六節：食道傳承

　　太白雲生夾裹著方源，向外壹路疾飛。
　　黑樓蘭最後回望壹眼漫天的灰霧，幽魂魔尊悲慘的童年，讓經歷相似的黑樓蘭心中充滿了感慨。
　　不知是什麽原因，浩劫地陷沒有為難他們。
　　太白雲生、黑樓蘭死死把握住這個機會，驚喜交加，壹路狂奔撤退。
　　十絕大陣也進入關鍵時期，沒法禁錮周圍，太白雲生、黑樓蘭逃出的過程，十分順利。
　　很快，他們就將義天山戰場拋之腦後。
　　半刻鐘後，他們已經看不到天邊的灰雲了。
　　“方源，方源，快醒醒！”黑樓蘭用力拍打方源的臉頰，但後者仍舊毫無反應，呼呼大睡。
　　沒有方源的定仙遊，他們是脫離不了南疆的。
　　除非是跨越界壁。
　　不過那樣做，損失太大。
　　“北原的蠱仙？！”壹道聲音，從高空傳來。
　　旋即，就有三位南疆蠱仙降下。
　　看到黑樓蘭、太白雲生傷痕累累的狼狽模樣，為首的蠱仙訝然：“看妳們的傷勢，難道是從義天山那裏來的？說！那裏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
　　太白雲生壹臉戒備。
　　黑樓蘭則冷笑道：“想要知道發生了什麽，妳們直接去看看好了。”
　　三位南疆蠱仙冷哼壹聲，他們修為都不高，結伴而行前來探查的原因，是各自家族的蠱仙強者，都在義天山附近，沒有了音訊傳來。
　　不管是哪個超級勢力，都很關註驚鴻亂鬥臺的歸屬。
　　何況現在，黑樓蘭、太白雲生氣息微弱，渾身是傷，狼狽不堪的虛弱樣子。
　　“叫妳們說，妳們就乖乖地說出來。”
　　“北原蠱仙，跑到南疆這邊來，態度還如此囂張！”
　　“動手！！先拿下他們三個。”
　　於是，這壹場突如其來的戰鬥爆發了。
　　而在義天山的戰場上，灰色雲霧仍舊彌漫著。
　　場面僵持。
　　不管天庭蠱仙如何努力，都無法擺脫虛化的狀態。
　　而影無邪、仙僵薄青二人，也因為地陷，困在地面上，無法動彈。
　　壹股股的灰霧，閃爍著迷離的光彩，不斷變化著畫面，圍繞著仙僵薄青。
　　那是墨瑤早年的記憶，身為異人，遭受排擠的悲慘歷史。
　　說來很奇怪，仙僵薄青的體內，居然是墨瑤的殘魂。當年薄青渡劫之時，發生了什麽，已經不得而知。
　　但城門失火殃及池魚，墨瑤殘魂也在灰霧中，呈現出內心最深處的種種傷悲。
　　“哼。”仙僵薄青發出冷笑。
　　面對過往的不堪和陰影，墨瑤殘魂表現出了堅定的壹面。
　　“奇怪。妳怎麽會不受灰霧的影響？”薄青望著身旁的影無邪。
　　影無邪正直勾勾地看著薄青身邊的灰霧畫面。
　　“我也不知道啊。”影無邪撓頭，又手指向前，“不過妳這個挺有意思啊。”
　　薄青冷哼壹聲：“看來妳是剛剛出生，又只有九個時辰的壽命，所以根本來不及體驗這些東西吧。”
　　說到這裏，薄青滿臉擔憂之色。
　　萬劫灰憶，對影無邪這種存在，毫無威脅。是因為影無邪年歲太輕，生命歷程並不沈重。
　　但是對於幽魂魔尊而言，卻完全是兩個概念了！
　　“這第二場萬劫，用心極為險惡！置身灰霧之中，不僅是過往陰影，壹壹呈現在外面，而且內心深處的感情，都會隨之起伏變化，讓人再次體會到當初自己的心情。我這些早年記憶，已經讓我心思沈哀。若是回憶到青郎的身上，恐怕……我尚且如此，幽魂魔尊年歲更長，經歷比我更加豐富。他又該如何面對？”想到這裏，墨瑤殘魂催動仙僵肉身又再次仰頭凝望。
　　灰霧之中，魔尊幽魂仿佛是鐵鑄的高山，巋然不動，沈默如死。
　　而在他的周圍，灰霧翻滾，騰起無數的彩色煙浪。這些煙浪描繪出種種畫面，已經呈現到幽魂成就蠱仙的時候。
　　地淵之中。
　　“小子，就是妳想要繼承我的傳承？”黑暗中兩只眼睛，大如燈籠，驟然亮起。
　　“是。”蠱仙幽魂惜字如金。他壹身黑袍，頭發隨意披散至肩頭，神色冷漠，唯有眼底不時地閃爍著壹絲亮光。
　　“呵呵呵……哈哈哈！”黑暗中傳來張揚而又瘋狂的笑聲，繼而笑聲高揚，震耳欲聾。
　　好壹會兒，笑聲才漸漸止住。
　　“看來妳是有了決意了！那麽就接受傳承的考驗吧。吼！”壹聲巨吼，從黑暗中驀地踏出壹頭怪獸。
　　這個怪獸，四肢粗壯，渾身長滿堅厚的鱗甲，鱷魚頭顱。
　　寬大的鱷口張得老大，銳利的牙齒，閃爍寒光，宛若只只匕首。
　　而在頭頂上，還有兩只彎彎曲曲的龍角。
　　而在他的身上，同樣洋溢著蠱仙的氣息。
　　很明顯，這是壹位獸人蠱仙。
　　獸人是異人的壹種，歷史上，在三大魔尊的時代，被打殺得最為慘重。沒想到，在幽魂成長的歷程，還能碰到壹位獸人蠱仙。
　　這位龍角鱷首的獸人蠱仙，張開血盆大口，咬向蠱仙幽魂。
　　但蠱仙幽魂居然不閃不避。
　　獸人狠狠地咬下去，壹下子將幽魂的胳膊咬斷。
　　鮮血噴湧而出。
　　哢嚓哢嚓。
　　獸人大口咀嚼，鋒利的牙齒咬合之下，幽魂的胳膊被絞碎成骨渣和肉糜，濃郁的血水順著齒縫，四溢流淌。
　　咕咚壹聲，獸人喉結滾動，將滿嘴的血肉，連同臂骨，都吞咽進去。
　　“爽！好久沒有吃到這麽新鮮的血食啦！”獸人蠱仙大吼壹聲，再度撲上。
　　幽魂毫不退縮，任其撕咬。
　　獸人蠱仙很快將他的另壹只胳膊，還有兩條腿，都撕咬吞食下去。
　　劇烈的痛楚襲來，幽魂面無表情，眉頭都不皺壹下。
　　反倒是獸人蠱仙露出些許驚惶之色。
　　“妳和之前的那些人有些不同。”獸人蠱仙停下動作，上下深深打量幽魂，語氣中流露出贊許的意味，“妳居然壹點害怕的情緒都沒有。妳知道的，我開創食道，對吃食大有研究。很多人想要繼承我的傳承，硬是讓我吞食，表面上很硬氣，不動聲色，實際上卻心中充滿了恐懼和痛楚。”
　　“妳別以為心中的情緒，可以內斂，讓人毫無察覺。其實這樣的血肉，充滿酸澀，壹點都不好吃，我吃在嘴裏，壹清二楚得很。”
　　“那麽我的血肉好吃麽？”幽魂淡然開口道。
　　獸人蠱仙皺起眉頭，回味了壹下：“說實在話，妳的血肉寒冷若冰，骨骼強硬，並不好吃。像是我童年的時候，被妳們人族追獵捕殺，在冰天雪地裏四處逃竄，餓極了就吃的那些冰碴子冰刺。”
　　“不過算了。哈哈哈，我被困在這裏，很久都沒吃到新鮮的東西了。有了這些，我還不滿足嗎？何況接下來，是我最喜歡的餐點，那就是妳們人族的心肝肺腎，還有油膩膩的大腸，我最喜歡了，啊哈哈。小子，妳要繼承我的傳承，可要付出代價！別到最後關頭，支撐不住啊！”
　　說著，獸人蠱仙伸抓壹掏，破開幽魂的小腹，將他的大腸、小腸，都拖了出來。
　　獸人蠱仙將其這些腸子拖出來。
　　然後，當著幽魂的面，哧溜哧溜地吸入嘴中，大叫好吃。
　　幽魂臉色蒼白，但神情仍舊淡漠，仿佛不是自己的腸子。
　　獸人蠱仙的眼底深處，閃過慌亂之色。
　　他桀桀大笑，摩挲著怪爪，伸到幽魂的胸膛中：“接下來，我要吃妳的肺腑。妳可要經受得住！”
　　“有什麽經受不住的？”幽魂反而冷笑壹聲，“在這個特殊的環境裏，我就算被吃得只剩下腦袋，也會生還。而達到這個標準，我就會繼承妳的傳承。到那時，妳就再無利用價值。妳還是擔心妳自己吧。”
　　獸人蠱仙動作壹滯，繼而大怒，雙眼似乎在噴火：“小子！大言不慚！我倒要看看妳能忍到何時？”
　　他故意動作減慢，在幽魂的體內刻意摩挲，讓他充分感受到五臟六腑被人拿捏，骨骼被怪爪刮動時的森冷和恐慌。
　　獸人蠱仙取出幽魂的內臟，壹個個慢慢吞噬。並且在他的面前，故意時不時的張開大口，讓幽魂看到自家內臟被啃咬破碎之後的慘狀。
　　幽魂平淡的目光，反而漸漸起了變化，便道饒有興趣起來。
　　獸人蠱仙感受到這種目光，不由再次變色：“妳這是什麽意思？”
　　“只是覺得很有趣。”
　　“我吃妳的血肉，食妳的內臟，妳居然覺得很有趣？”獸人蠱仙用不可思議的目光，死死地盯著幽魂。
　　“當然。吃是天經地義的事情，但吃的另壹面，就是殺。我們吃肉食，總得殺獵物。吃蔬菜，也得將這些植物拔根，也是殺了它們。就算是餐風喝水，也是其吞入肚中消化幹凈。壹言蔽之，吃就是殺。但殺卻不僅僅包含吃。所以妳的食道，比不上我的殺道。”
　　“我吃過很多東西，但從未被其他存在吃過。妳現在吃我，就是正在殺我。同樣的，我殺過很多生命，但從未被某個生命這般慢慢磨殺。這讓我體會到了被殺，其實也是壹種樂趣。殺人者，人恒殺之。壹味的殺人，並不能徹底理解殺。謝謝妳讓我又領悟到了殺的另壹層深意。”
　　獸人蠱仙聞言，鼓瞪雙眼，看著幽魂，像是見到了噩夢和鬼怪！
　　他的頭上，不禁流下冷汗。
　　眼前這個年輕人，讓它開始感覺食不下咽！
　　他吞咽了壹口吐沫，感覺咽喉都有些堵塞。
　　“小子！我這就把妳的上半身都吃了，我看妳如何囂張！！”獸人蠱仙怒吼壹聲，大口吞咽，雙眼赤紅，神色瘋狂。
　　很快，蠱仙幽魂就被吃的只剩下壹個腦袋。
　　此時此景，讓觀看的天庭蠱仙，還有仙僵薄青、影無邪，都靜默無聲。
　　哪怕只剩下壹個腦袋，蠱仙幽魂仍舊態度從容，目光平淡。
　　“這，這是何等的意誌……”天庭蠱仙中有人失聲。
　　之前那位對萬劫灰憶，十分自信的天庭蠱仙，見到這壹幕，也臉色陰沈，沒有了信心。
　　但這個時候，獸人蠱仙忽然哈哈狂笑起來。
　　他笑得很瘋狂，很開心，眼淚水都從眼角滾落下來。
　　充滿了嘲諷之意。
　　“哈哈哈，妳被騙了，不過妳不用傷心，妳是被騙的第兩百七十多個了。哈哈哈！”
　　幽魂目光壹閃：“難道這傳承是假的？”
　　“當然是真的！當年我修到八轉，九烈狂人那老匹夫困住我，不殺我，妄圖得到我的食道，哼！我不敵他。但他想要我的東西，也不是那麽好拿的。於是我和他達成協議，我會將食道傳給人族後輩，但不是他。但繼承者須得經受住我的吞食考驗。”
　　“協議達成之後，我被困在這裏，不少人族後輩來我這裏，通過了考驗，獲得食道。不過，就算是九烈狂人，又豈會明白我的厲害？嘿嘿嘿，我滿身食道道痕，早已經達到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地步。我能吞食石子充饑，喝風喝飽肚子。我還能吞食蠱蟲，直接增添我身上的道痕。我用了千年之久，壹門心思在這裏啃噬道痕，早已經將當年的契約破除。”
　　“哈哈哈！所以妳明白嗎？接下來我要壹口吞掉妳的腦袋，讓妳全身都化為我的養分，滋養我，讓我回復狀態。妳放心，我會記得妳的，妳可算是我吞食掉的可憐人中，最特別的壹個了。”
　　“原來如此。”幽魂仍舊表情淡淡，十分冷靜。
　　獸人蠱仙神色壹滯，忽然掐住自己的喉嚨，滿臉驚惶地大叫：“怎麽回事？怎麽回事？！”
　　幽魂冷漠壹笑：“我從不把自己的生死，寄托在別人的身上。更何況是千年前的仙人協約？妳以為我的肉身，是那麽好吃的麽？妳每吃下的壹口血肉，都有我的部分魂魄。妳在食道上可稱大能，恰巧，我在魂道上也頗有心得。”
　　“魂道？什麽時候，出現了這個流派？！而且魂魄分裂，妳所受的痛楚，要比肉身撕扯還要痛苦萬倍啊！”
　　“好教妳知，我就是魂道祖師。至於些微的痛楚……仔細體會的話，這伴隨著殺的感覺，不是很美妙嗎？”幽魂話音剛落，獸人蠱仙滿臉青灰之色，僵硬不動。
　　他死了。
　　他死不瞑目。
　　瞪大著雙眼，死死的盯著眼前的蠱仙幽魂。
　　哪怕對方只剩下壹顆頭顱。
　　但獸人蠱仙的眼中，卻充滿了驚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