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節：無足鳥啊，振翅高飛吧！

　　奔跑疾馳！
　　腳下是密道，似乎前所未有的漫長。但是再漫長的旅程，也會有終點。
　　壹點光亮出現在方、白二人的視野中，並且漸漸擴大。
　　“是出口！”白凝冰脫口而出道。
　　“按照前世的傳聞，這密道應該通往白骨山的壹處懸崖峭壁。”方源沒有開口，悶頭奔跑，只在心中思量。
　　應該感謝百生、百花這對兄妹。正是因為他們的情報，才吸引了方源來此處。最後讓方源得償所願，獲得骨肉團圓蠱。
　　忽然，身後傳來緊湊的腳步聲。
　　“終於追上了！”
　　“發現了那兩個賊子！！”
　　“妳們哪裏走！”
　　百家蠱師氣勢洶洶，追殺過來。
　　百家族長壹馬當先，幾位家老緊隨其後。狹窄的密道將百家眾人拉成長長的隊伍。
　　直撞蠱。
　　陡然，壹位家老忽然加速，身形如壹顆炮彈，迅速拉近和方源的距離。
　　“白凝冰！”方源大叫壹聲。
　　白凝冰咬咬牙，手掌往後壹甩。
　　血月蠱。
　　哧的壹聲輕響，壹道血刃飛射而出，正中後面的家老，使其沖勢壹滯。
　　但緊接著，密道中彩光綻放，大量的遠程攻擊向方、白二人射來。
　　“白凝冰，接著！”方源又叫壹聲，將天蓬蠱再次借給她。
　　白凝冰同時催動天蓬蠱、鐵刺荊棘蠱，再加上冰肌的防禦，如此三管齊下，硬抗住大部分的攻擊。
　　“百家，妳們不想知道兩個少主的下落嗎？”方源大喊。
　　百家蠱師在方、白二人的手上，看到百生、百花。聽聞此言，攻勢頓時壹滯。
　　“說，妳們把我族少主怎麽樣了！”
　　“他們倆若有什麽閃失，妳們必將下場淒涼！！”
　　“把我的孩子還來！！”百家族長暴怒欲狂，伸手壹指，飛出壹道寒芒。
　　寒魚蠱！
　　此蠱只有飛鏢大小，形如小魚，在空中劃出彎曲的弧線，有追蹤之效。
　　方源悶哼壹聲，躲避不開，被寒魚蠱射中。
　　頓時寒氣籠罩他的全身，他速度暴降。
　　隱鱗蠱。
　　方源心念壹動，渾身波光蕩漾，就要隱去身形。
　　“休想！”壹位家老忽然伸開右手，對準方源，狠狠虛抓下去。
　　噗。
　　壹聲輕響，隱鱗蠱雖然藏在方源的空竅當中，卻忽然碎裂毀滅。
　　方源心中壹沈，連忙催動跳跳草。
　　他的兩個腳底板上，頓時壹陣酥麻刺痛癢，從皮肉中硬生生地生長出兩蓬形如彈簧般的青草。
　　方源憑借青草的彈力，跳躍前行，速度激增。
　　“我先走壹步，記得跳！”他留下這句古怪的話。
　　“什麽？”白凝冰自然疑惑，但緊接著背後風聲大盛。
　　她回頭壹看，心中頓時咯噔壹下。
　　卻是百家女族長接近過來，她雙眼赤紅壹片，仿佛是壹頭被激怒的雌獅。氣勢之烈，便是白凝冰也忍不住心中壹顫。
　　畢竟，對方可是四轉蠱師。
　　轟！
　　百家族長壹拳直搗，巨大的力量頓時破掉天蓬蠱的白光虛甲。
　　白凝冰大吐壹口鮮血，喚出鋸齒金蜈。
　　鋸齒金蜈化為壹道金光，纏繞住百家族長。
　　趁此良機，白凝冰飛奔疾馳，來到出口處。
　　竟然是懸崖峭壁！
　　在這壹剎那的時間裏，白凝冰忽然明白過來，方源留下的那話意思——竟然是要讓她跳崖！
　　“妳跑不掉了！”身後傳來白家族長的爆喝。至於鋸齒金蜈，已經被她的蠻力扯斷成數段。
　　白凝冰的眼中閃過壹絲掙紮。
　　這種高度，跳下去絕對是十死無生。但此刻局面危急萬分，早已沒有選擇的余地。
　　她壹咬牙，悍然躍下山崖。
　　“真跳了！”
　　“他死定了！”
　　壹些百家蠱師紛紛驚呼，止步在懸崖峭壁處。
　　百家族長往下望去，只見白凝冰正在飛墜。她的額頭上青筋直冒，咆哮起來：“活要見人，死要見屍，我壹定要抓住他們倆個！”
　　身體在不斷地下落，風聲在耳邊呼嘯。
　　白凝冰從未料想過，居然自己有跳崖的這麽壹天。
　　“就這樣要死了嗎？雖然精彩，但是不爽啊……”死亡的氣息撲面而來，白凝冰心緒劇烈翻騰。
　　“陽蠱還未到手，以女子的身份死亡，真是個悲劇。不過摔下去，壹定會成為骨渣肉泥，倒也看不出男女來了。”
　　白凝冰也搞不清楚，自己居然在臨死前，冒出這麽古怪的念頭。
　　就在此時，耳畔的風聲陡然劇烈起來，壹個她無比熟悉的聲音傳來：“白凝冰！”
　　白凝冰回頭往身邊壹看，不是方源又是何人？
　　此刻方源亦在飛墜，但不同的是，他的腳下卻踩著壹只白骨大鳥。
　　無足鳥！
　　此鳥沒有血肉，通體都是皚皚白骨。鷹首鶴身燕尾，兩對翅膀，分布兩側，沒有壹只鳥足。
　　方源滿身血汙，顯然剛剛在秘道當中，他也受了許多傷。
　　“抓住我的手。”他蹲在鳥背上，盡量將手伸過去。
　　啪。
　　壹聲輕響，兩只手在空中緊緊握住。
　　方源再壹用力，就將白凝冰拉倒鳥背上。
　　然而此刻，壹塊距凸起山石離他們已經不到百丈。無足鳥如壹顆流星，向著這塊山石砸落下來。
　　“小心，我們要墜落了！”白凝冰驚呼壹聲，壹顆心霎時間提到了嗓子眼。
　　山石在她的視野中急劇擴大。
　　方源眼中厲芒爆閃，猙獰吶喊：“我的魔道怎麽可能折損在這小小的白骨山，給我起！”
　　起！起！起！
　　吶喊聲在山谷中回響。
　　嘩嘩嘩！
　　在他的操縱下，無足鳥瘋狂振翅，拼盡全力，緩和下墜的速度。
　　壹陣哢嚓聲響起，四只骨翅均出現裂痕。
　　方源空竅中真元急劇消耗，但天元寶蓮散發溫潤光輝，噴湧出大量的天然真元。方源的真元海面消減的同時，又暴漲。
　　山石附近悠然閑逛的壹群骨獸，感受到無足鳥的動靜，紛紛擡頭仰望，頓時嚇得四散奔逃。
　　壹只灰骨駝雞，嚇得將帶有尖銳鳥喙的腦袋，狠狠地紮進白骨山石當中，屁股撅得高高。
　　駝雞這種動物，天性如此。在害怕的時候，就喜歡這樣自欺欺人。
　　就要撞上了！
　　白凝冰忘記了呼吸，方源怒瞪雙目。
　　巨大的風壓，將這塊山石上的白色骨樹壓垮。最終，無足鳥擦過駝雞的屁股，斜斜的逆沖而起！
　　駝雞屁股後的修長雞尾，被削的壹根不剩。露出它圓溜溜的屁股。
　　“哈哈哈。”白凝冰在鳥背上大笑不止。
　　險死還生，壓力盡去，她感覺壹顆心，又從嗓子眼落回到胸腔當中了。
　　精彩，真是精彩。生死壹線的精彩，向來是最為動人心魄的。這樣的生活，不正是她壹直想要的，壹直追求的嗎？
　　“無足鳥啊，沖向藍天吧。”她近乎高歌著。
　　“族長！他們竟然還活著！”懸崖處，百家蠱師均臉色發青。
　　“追不上了，那是無足鳥，能壹日飛行萬裏”鐵刀苦無奈地嘆了口氣。
　　能飛行的蠱蟲本來就少，追得上無足鳥的更是少之又少。五轉之下，無足鳥乃是第壹流的飛行坐騎。
　　“嗚呼，蒼天無眼啊！怎麽能容忍如此惡徒茍活於世！”壹些老人氣的大喊，捶胸頓足。
　　百家族長雙眼壹片血紅，拳頭攥緊幾乎要捏碎，牙齒咬得嘎嘣作響。
　　聽著白凝冰的大笑聲，她甚至產生了壹股跳崖追敵的強烈沖動！
　　百家不是沒有飛行蠱，壹些蠱師已經各展神通，向方、白二人追去。但觀其速度，傻子也清楚，要追上這兩人，完全是癡心妄想。
　　壹股強烈的苦澀之意，充斥百家蠱師的內心。
　　罪犯就在苦主們的眼前逍遙法外，他們卻只能眼睜睜地看著。
　　“不！絕不能讓他們逃脫！不能！！”壹位蠱師老者發出怒吼聲，全身忽然燃燒起熊熊的熱焰。
　　“百戰溫。”百家族長臉色壹變。
　　“家老大人！”眾人震驚。
　　“爺爺！”百戰獵淚流滿面。
　　“族長，諸位！絕不能讓這兩個小賊逃脫，否則我們百家的尊嚴何在？兩位少主的仇，更是不同戴天！我走後，請諸位多多關照我的孫子，這小子脾氣和老朽壹樣的烈……”說到這裏，他失去了聲音。
　　他渾身的皮肉、骨骼都轉化成了火焰，聲帶自然也消失了。
　　就連雙眼，都變成了紫黑色的圓瞳。
　　他成了人形的火炬！
　　火焰熊熊燃燒，氣溫快速上升，眾人連連後退，山巔處似乎在響起壹曲悲歌。
　　火人蠱。
　　四轉蠱蟲，壹經使用，全身焚燒，轉為火焰。直至熄滅。這位百戰溫家老選擇犧牲自己的性命，來獲取這股強大的力量。
　　“好，本族長就站在這裏，看家老建功！”百家族長神情動容。
　　但百戰溫家老已經聽不見了。
　　他感到自己的力量前所未有的強大，生命在這壹刻燃燒，達到頂點，璀璨無邊。
　　紫黑色的圓瞳掃視周圍眾人壹圈，他看了孫子最後壹眼，然後毅然化作壹道流焰沖天而起。
　　流焰以極快的速度，向無足鳥逼近。
　　“好！”眾人看到這壹幕，大聲喝彩。
　　百家族長如鋼鐵般冰寒的臉上，也泛出了激動的神色。
　　“有強敵！”白凝冰臉色凝重。
　　她缺乏在高空作戰的經驗，壹個處理不好，掉落下去，可就粉身碎骨了。
　　吼！
　　火人發出怒吼，紫黑色的瞳眸中，充滿了殺意。
　　火光壹閃，火人速度激增，如電般向方源撲來。
　　“抓緊了！”方源時刻關註著，操縱無足鳥猛地壹振翅。
　　無足鳥壹個提速，拉開距離，令火人撲了個空。
　　山崖上，響起壹片遺憾、惋惜之聲。
　　但很快，火人又再度撲上。
　　無足鳥壹個側飛，與其擦肩而過。白凝冰差點被甩下去，連忙緊緊抓住鳥背上突出的骨頭。
　　吼！
　　火人又殺來。
　　方源冷笑壹聲，無足鳥忽然收縮骨翅，向地面俯沖。
　　火人緊隨其後，沖刺速度快過無足鳥，漸漸拉近距離。
　　無足鳥忽然四翅壹展，陡然拔高，逆沖而飛。
　　轟！
　　火人飛行，全靠火焰的推動噴射，沒有翅膀的他，來不及變向，直接撞在山石上。
　　壹時間，方圓近十畝的地域火焰蔓延，殺死其中的壹切骨獸，摧垮大量的骨樹。
　　火海中，壹團火重新凝聚成人形，飛射而出。對方白二人，鍥而不舍。
　　然而，蠱蟲也要看什麽樣的人再用。
　　蠱師修行，養、用、煉三大方面，“用”占其壹。不是什麽人隨隨便便的拿出壹只蠱，就能發揮出色的。這裏面的門道、學問都很深厚。
　　火人蠱是同歸於盡的手段，百戰溫家老自然是第壹次運用。反觀方源，雖然此生第壹次駕駛無足鳥，但在他前世不知用過多少的飛行坐騎，使用心得豐富得超過百戰溫不知多少倍，簡直是滾瓜爛熟，甚至深入到靈魂中，近乎成了壹種本能。
　　懸崖邊上，百家眾人壹直關註著空中的戰局。
　　從希望和期待，漸漸轉變成了憤怒。
　　但凡壹個明眼之人，都能看出來，無足鳥在近乎戲耍壹般，玩弄著百戰溫家老。
　　火人的怒吼聲，原先聽起來是那麽的震撼人心，氣勢十足，但現在卻變成了外強中幹，凸顯出悲涼和無奈。
　　“可惡啊……”有人狠狠地捏緊雙拳。
　　“怎麽會這樣？”鐵刀苦也為方源的技術吃驚，無可奈何地嘆息。
　　“方正，我要讓妳死！”百戰獵大叫著，仇恨的種子在他心中深埋。
　　百戰溫家老的犧牲，在方源的戲耍下，仿佛成了壹個笑話，又像是諷刺的巴掌，扇在百家眾人的臉上。
　　漸漸的，眾人的憤怒之情，轉化為了失望、絕望。
　　“追不上了。”
　　“難道我們就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嗎？”
　　“古月方正……”很多人都念叨著這個名字，咬牙切齒。
　　無足鳥自由翺翔，又壹次和火人擦肩而過。
　　“少年，妳弄鳥的技術壹流啊。哈哈哈！”白凝冰大笑，放下心來。
　　方源的臉色忽然壹凝：“小心！”
　　轟！
　　劇烈的爆炸陡然發生，百戰溫知道追不上方白二人，毅然選擇了自爆。
　　爆炸的火焰籠罩住整個無足鳥。
　　幸虧無足鳥乃是白骨之身，就連羽翼都是壹片片的如刃的薄骨片。
　　火焰造成不了傷害，但真正危害的，是爆炸的震蕩力量。
　　無足鳥身上的裂紋大增，被這壹炸，失去平衡，壹頭向地面栽倒下去。
　　但墜落了壹段距離後，在方源的操縱下，它重新掌握了平衡，振翅飛向遠方。
　　“方源！”白凝冰卻驚叫壹聲。
　　先前方源借給了她天蓬蠱，她有蠱蟲護身，但方源卻沒有。
　　事發突然，方源也來不及催動蠱蟲防禦。
　　無足鳥沖出火焰，方源赫然渾身都燃燒著熱焰。
　　狂風推動火焰的燃燒，右耳處的地聽肉耳草更被燒毀。但他卻神情如鐵，仿佛並不是當事人壹般。
　　無足鳥真正穩定之後，方源吐出兜率花，壹蓬奶泉水迎頭澆下。
　　火焰被熄滅了，但他渾身都是大面積的燒傷，臉部盡皆毀容，慘不忍睹。
　　白凝冰張口欲言，卻壹時說不出話來。
　　反倒是方源扯動嘴邊，笑起來：“我喜歡無足鳥，妳知道為什麽嗎？”
　　他的笑容，著實有些滲人。
　　“為什麽？”
　　“因為它沒有鳥足，只有翅膀。因此只能飛翔。當它落地之時，就意味著它的毀滅。”
　　孤註壹擲，不飛則死！
　　藍色的瞳孔壹擴，開始熠熠閃光。迎面的風吹得銀發飄揚，白凝冰的嘴角也微微上揚：“呵呵呵……那就讓我們振翅高飛吧。”
　　無足鳥遙遙飛遠，變成眼中的壹個點，最終消失不見。
　　懸崖上，百家眾人“望眼欲穿”，均沒有說話。
　　壹片死寂，籠罩住所有人。
　　天地是那麽的寬廣！
　　天空幽藍，白骨山則皚皚如雪，陽光從斜面打來。無足鳥和方、白二人的背影，深深的印刻在他們的心中。
　　憤怒在醞釀，仇恨在發芽……
　　噗。
　　百家女族長陡然噴出壹口鮮血，仰頭倒下，昏死過去。
　　“族長！”
　　“族長大人！”
　　“快，治療蠱師，快來救族長！”
　　懸崖上壹片驚慌忙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