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絕境

　　場上局勢瞬息萬變，紅衣老者和竹葉這兩個方向的陣勢壹亂，縛神衛便順勢而上占領了坑邊的平地，如此壹來四大國師組成的陣型已破，縛神衛要向外突，黑吉斯要往上圍，雙方頃刻便呈現出犬牙交錯的混戰之局。好在在平地上交手縛神衛的威力立刻就顯現了出來，這些人隨便拉壹個出來都是鶴立雞群的高手，對付這些尋常的小兵自然是砍瓜切菜壹般。
　　就在這時對面人影晃動，上百名身穿異裝的黑吉斯高手從士兵隊伍中沖出，他們先前藏身於隊列之中，此時越眾而出，壹經和縛神衛會面，立刻殺得難解難分，我粗略計算，經過伏擊後的縛神衛大約只剩了不到50人，人數上處於劣勢，若論單兵素質，黑吉斯這支異軍也並不差，這些人在當初迎擊史動的右軍和攻擊厲州時發揮了重大作用，乃是黑吉斯從民間千裏挑壹選出來的高手。
　　黃壹飛不動聲色地打了幾個手勢，縛神衛在他的指揮下無形中擴散成圈，待對方進入圈中黃壹飛喝道：“擺陣！”話音剛落縛神衛的包圍圈驟然收縮，其中有20人分為5個4人小組，其余人等就圍繞這5個小組展開反擊，局面頓時被徹底扭轉，這5個小組就猶如5位絕世高手壹起出手壹樣，眾人就聽“噗噗噗噗”聲不絕於耳，黑吉斯壹幹人眾竟無半分還手之力，凡是擋在陣前的壹律壹招斃命，這5個小組漸漸合攏，其余的敵人便像壹群被夾雜在巨大齒輪中的老鼠，瞬息間全被這5個小隊屠戮殆盡。
　　外圍的黑吉斯士兵觀之無不色變，那紅衣老者壹邊和苦梅纏鬥壹邊觀察著這邊，他臉色平靜，似乎是早有準備，此時也不禁贊道：“縛神衛果然有些門道！”
　　“我來領教領教！”隨著話聲，四大國師中壹直鎮守北方那名葛衫老者飛身而至，掌中亮光壹閃，用的是壹口單刀。他身材矮小，這壹撲幾乎是貼著壹組縛神衛的腳邊，刀光暴起，轉眼就朝4人每人都砍了壹刀，縛神衛壹旦組陣成型便胸有成竹，4人中有兩人以長劍隔斷葛衫老者的進攻，另外兩人守在外圍，間或替換同伴，5個人甫壹照面就以快打快，眾人就聽刀劍相交之聲密集如麻，縛神衛固然是進退有章，那葛衫老者也攻守有度，壹時間打了個旗鼓相當。黑吉斯那邊暫緩了攻勢往這邊看著，就連紅衣老者和苦梅也都分了壹些精力關註著這場角逐。我這才終於有機會來到蘇競身邊，就見她眉頭微皺臉色蒼白，我不禁關切道：“妳怎麽樣？”
　　蘇競眼望苦梅，有些懊惱道：“妳們怎麽來了？”
　　我嘿嘿壹笑道：“我這麽漂亮的媳婦連房都沒圓當然要來！”
　　我的這種回答方式似乎已經在蘇競的意料之中，她微微嘆了口氣道：“如果我們今天全軍覆沒，妳就是洪烈帝國和女兒國的雙重罪人！”
　　我楞了壹下，隨即明白她話裏的意思：如果我不鋌而走險，那麽聯邦大陸至少還有我壹個劍神，可是照現在這個情況發展下去我們兩個有可能都回不去了。
　　我裝作無所謂的樣子道：“咱們這不是都已經沖出來了嗎？”
　　蘇競道：“可妳別忘了我們身在何處，我現在已經形同廢人，妳劍氣不靈，秦義武不用多，只需派壹萬騎兵，咱們這撥人壹個也別想離開這！”她隨即又問，“妳和我師父是怎麽找到這裏的？”
　　我這才正色道：“有人往那邊送信，說妳們中了埋伏。”
　　“誰？會不會是黑吉斯的詭計？”
　　“還不得而知，信裏還說他已經知道我不是史迪載。”
　　蘇競搖了搖頭道：“是不是詭計已經不重要了，縛神衛損失慘重，妳我回天乏術，看來今天咱們要死在這裏了。”
　　我第壹次見蘇競如此的意誌消沈，也心知她說的不假，忍不住問：“妳還能飛嗎？”
　　蘇競苦笑道：“妳覺得呢？”
　　“妳們剛中埋伏那會妳為什麽不跑？”
　　蘇競道：“我與縛神衛同來，總不能見死不救，誰料反而弄巧成拙，最後自身不保，徒惹人恥笑。”
　　他最後這句話恰好被黃壹飛聽到，黃壹飛凝重道：“蘇劍神言重了，咱們縛神衛永感盛情！”
　　我回頭看了壹眼那個大坑嘆氣道：“那妳們也不用自己往坑裏跳吧？”
　　黃壹飛道：“慚愧，這個卻是黑吉斯故意設下的圈套，我們壹路刺探而來，原以為這裏是馬吉玥的臨時行宮，不想地表突然塌陷，看來黑吉斯為了設這個機關也花了不少心血。”
　　我忽然想到壹個問題：“之前我就問妳消息來源，妳說絕對可靠，臨了臨了我們栽到誰手裏都還是個問題。”
　　黃壹飛黯然道：“現在說什麽都晚了。”他看了壹眼正在與葛衫老者劇鬥的4個手下道，“目前唯壹所願就是要除掉他們壹個劍聖，那也算死得其所了。”
　　這時我直覺手心壹暖，原來是蘇競拉住了我的手掌，耳邊有個輕柔的聲音道：“小龍……”
　　我心頭壹動道：“怎麽？”
　　蘇競輕聲道：“最終我還是連累了妳。”
　　我本想打個哈哈，蘇競卻阻止了我：“以前我總拿聯邦大陸的人民來說動妳，其實我知道整個聯邦大陸只有我壹個人虧欠妳，要不是我，妳也不用……”
　　我捏了捏她的手道：“別說這些了，要不是妳我還在火車站邊上開客棧呢，也見不到我老媽了。”
　　蘇競低頭道：“我欠妳們母子倆的，這輩子恐怕是還不清了，如果有來世，我寧願……”說到這她聲音越來越低，我正聚精會神地豎起耳朵聽著，不想下壹秒卻有人大喝壹聲：“倉兄莫慌，小弟來助妳壹臂之力！”卻是魏無極看葛衫老者久戰不下，前來加入了戰團。就此蘇競後面說的話我便沒有聽見，再問她，她只沈默不語。
　　我盯著魏無極恨恨道：“姓魏的，咱倆是死仇！”
　　魏無極號稱助戰，其實形同偷襲，葛衫老者與4名縛神衛分為兩向鬥得正酣，魏無極鬼魅壹般躥到其中壹名使棍的縛神衛身後，他喊話的同時左腳已經偷向那人的下盤，那人側身用棍頭撩魏無極的肩頭，但這樣壹來原本極為默契的4人陣型頓時淩亂，葛衫老者此時單刀正搭在最右首壹人的劍上，另外兩名縛神衛按理該當退步，若那使棍之人不受幹擾，他旁敲側擊葛衫老者非撤招不可，魏無極橫插壹杠那人無暇分身，葛衫老者的刀由此劃上了對手的胸口，魏無極本是劍聖級別的高手，此時也憑個人修為把手掌按在了使棍那人的小腹，縛神衛4人陣頃刻間便被瓦解，魏無極得著便宜毫不容情，在重創對手的情況下又補了壹腳，隨即化掌為指，在另壹名縛神衛頭頂上插了五個窟窿，出手之狠毒壹如往昔在史府的作為。
　　那葛衫老者覺得有失光明，只用刀尖劃破了另外兩名縛神衛的皮膚即止，他收刀止勢，面色不愉對魏無極道：“妳何故如此，在下尚不用妳來解圍。”隨即倒持單刀對剩下的兩名縛神衛抱拳道，“讓二位見笑了，有機會的話咱們再行比試。”魏無極討了個沒趣，訕訕道：“戰場上不是妳死就是我亡，講什麽武林道義？”葛衫老者凜然道：“堂堂劍聖，豈能自墮身份？”魏無極冷笑了壹聲，頗為不屑。其實以縛神衛之能，壹個4人陣對上兩名劍聖就算會有些許吃力，但絕不會片刻就被打垮，若非魏無極偷襲時機掌握得極為刁鉆，他和葛衫老者聯手也還有的好打，當然，這裏也不得不說魏無極雖然卑鄙但是眼光還是非常毒辣的。
　　縛神衛損失兩人黃壹飛心痛不已，眾所周知縛神衛4人壹組才能發揮威力，他這次帶過來的100多人原本是20幾個小組，結果在黑吉斯伏擊之下已經折損了壹多半，然而真實實力還要打上壹個大折扣——有很多小組雖然只有壹人或傷或亡，那這個小組就由原來的足可和劍神劍聖抗衡的水平淪為三個普通高手，最後只剩下5個小組編制健全，魏無極這麽壹來，縛神衛的實力相當於又降低了五分之壹，現在只有4個小組勉強還堪壹戰，也已經是又累又乏……
　　黃壹飛滿臉沮喪道：“名震天下的縛神衛想不到就這樣壹旦毀於我手，我再無顏面見聖上和水墨大師……黃羅劉江四隊長聽令！”
　　縛神衛隊列中站出四人來躬身道：“在！”
　　黃壹飛澀然道：“我命妳們壹會拼死力保兩位劍神突圍，不得有誤！”
　　四個隊長面面相覷，壹起道：“副統領大人您呢？”
　　黃壹飛苦笑道：“我還有何面目茍存於世，只能但求戰死以謝皇恩。”
　　看樣子這四個隊長是縛神衛最後的四組人馬，黃壹飛這麽說也確實是心死如燈滅，四名隊長聞言大驚，壹起跪地道：“副統領！”
　　黃壹飛怒道：“別婆婆媽媽的了，妳們若能保住兩位劍神就是首功壹件，若不能……”說到這他又苦笑壹聲道，“若不能也不怪妳們，咱們兄弟地下再見吧。”
　　我聽到這又好氣又好笑，指著對面黑吉斯的陣營道：“老黃，妳以為黑吉斯的人都是紙糊的？人家費勁千辛萬苦把我們引來那麽容易再讓妳突圍？”
　　此時苦梅和紅衣老者猶在纏鬥不止，黑吉斯的士兵們與我們對面而站，雖不再放箭，其用意也很明顯——人家根本不想再與我們做困獸之鬥。就在這時我們忽然感覺到四面八方同時傳來馬蹄聲，也不知是多少兵馬在往這邊進發，直踏得地皮微微震動，少頃，黑暗中壹面黑吉斯的大旗便出現在我們正對面，略壹打眼就有不下萬名騎兵，接著四面都被黑黢黢的兵馬圍住，蘇競擔心的事情終於發生了——在我們筋疲力盡的時候，秦義武的騎兵到了！
　　我無力地笑了笑，對黃壹飛說：“看來就算是紙糊的我們也殺不出去了。”眾人都是久於帶兵的老手，壹眼就能判斷出每壹個方向都有不少於壹萬騎兵的敵人，不到50個傷兵對上四五萬騎兵，雖然我們這邊有兩個劍神壹個劍聖，兩個劍神是沒血沒藍的劍神，壹個劍聖是仗著裝備死扛的劍聖，這場仗的結果已經不言而喻。
　　紅衣老者猛揮壹掌逼開苦梅，喝道：“且住！”
　　苦梅也知再打下去沒有意義，抽身退到我和蘇競身邊，她鼻窪鬢角全是汗水胸口起伏不定，雙目努出，已有久戰脫力之兆，站在原地卻是不住低聲咒罵，這老尼姑的狠勁是全被激發出來了。
　　紅衣老者混若無事地負手而立，冷眼往我們這邊看著，沈聲道：“勝敗已定，各位還是認命吧。”
　　五萬黑吉斯騎兵把我們團團圍在中間，卻沒壹個人說話，只有偶爾的馬斯聲回蕩在戈壁上，氣氛壹時凝結，我們心裏都明白，只要對方發起沖擊，我們這些人頃刻就會被踏成肉泥，紅衣老者說勝負已定沒壹點誇張。
　　黃壹飛兩眼充血，指著紅衣老者道：“有本事單打獨鬥，黑吉斯只會以人多為勝嗎？”他眼見洪烈辛辛苦苦創立的縛神衛就要毀於壹旦，自己這些手下每壹個都是千挑萬選又經過多年訓練的精英，此時龍困淺灘恐怕最後只能死在籍籍無名之輩手裏，這兩句話說得極為不甘。
　　紅衣老者淡然道：“是妳們自己撞上來的，洪烈帝國對刺客難道會以禮相待？況且若說單打獨鬥，縛神衛也不見得光彩。”
　　黃壹飛為之語滯。
　　紅衣老者轉而向我說：“史劍神，妳有什麽話要說嗎？”
　　我偷偷拉緊蘇競的小手，嘻嘻壹笑道：“妳想讓我說什麽，把我修煉的心法寫下來妳也等不及不是？再說我也不會什麽心法。”
　　紅衣老者點點頭道：“可嘆，壹代劍神就此殞命，雖是我黑吉斯之福，卻是我等習武之人之憾。”
　　魏無極站在竹葉身邊不住交頭接耳，這時冷冷道：“他未必姓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