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多謝五少爺

　　我從人群裏走上涼亭，史存道便向黃壹飛介紹道：“黃大人，這是我家五郎。”
　　黃壹飛莫名其妙，只得沖我點點頭道：“聽說過。”
　　史存道只是微笑，卻不多說，黃壹飛似乎對魏無極到底是如落敗的也不太關心，他指著青壇主道：“此人是魏無極的手下嗎？”
　　史存道道：“正是。”
　　黃壹飛道：“看他服色，應該是三色石青壇的人。”
　　史存道道：“此人是青壇壇主。”
　　黃壹飛向對面問道：“妳說妳想棄暗投明，可是真心話嗎？”
　　青壇主發現了壹線生機，大聲道：“如果大人給我這個機會，我願肝腦塗地。”他手下那些人也都紛紛應和。
　　史府那名小校壹聽話頭不對，急道：“大人，此賊不能饒啊！”
　　史飛也道：“黃大人，這次兄弟們死傷慘重，這群余孽不殺，實在不足以平憤。”
　　黃壹飛擺手道：“他們殺了妳們的人，妳們也殺了他們的人，就算相互抵消了吧，打仗嘛，難道還能客氣不成？皇上派我們來，總不好空手回去，況且我聽說三色石青壇在刺探情報上確實有過人之處，妳殺了他們，無非泄壹時之憤，能反制之，為我所用才是上上之選。”
　　史飛低聲道：“大人，現在軍心震怒，總得給大家壹個交代吧。”
　　黃壹飛卻不以為然道：“什麽軍心，這些人不過是想多要幾個錢，多發撫恤也就是了。”
　　他這句話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能讓士兵們聽見，大夥壹場血戰，損親喪友，只換回這麽壹句讓人心寒的評價，不禁大聲鼓噪起來。
　　史飛暗暗搖頭，責怪他不懂帶兵，但黃壹飛身份特殊，他又不好明說，只得委婉道：“三色石這些人首鼠兩端，只怕表面答應投誠，背地裏懷有貳心。”
　　黃壹飛微笑道：“我們縛神衛若連這點手段都沒有，豈不是讓人笑掉大牙？”他手掌壹攤，亮出壹把紅色的小藥丸來，說道，“吃了這個，不怕他們不乖乖就範。”他對青壇主道，“要想活命就張開嘴來。”
　　青壇主二話不說張開嘴巴，黃壹飛手指壹彈便有壹枚小藥丸飛進他嘴裏，三色石的人也都爭先恐後地張開嘴，黃壹飛手法熟練，不壹會就給三色石的人都餵了藥，遂拍拍手道：“這便跟我走吧。”
　　史馳史飛等人面面相覷，史存道面無表情，那小校大驚道：“元帥，不能讓他們走！”
　　史存道這才道：“黃大人，妳就這麽把人帶走恐怕不大合適吧？”
　　黃壹飛道：“哦，有什麽不合適的？”說著就要走下涼亭。
　　那小校猛的跪倒在地，悲戚道：“元帥，妳可知道此役咱們死了多少人？兄弟們為了帝國為了元帥死得其所，可我們不能讓他們白白犧牲——”他壹指青壇主道，“我兩個同鄉就是死在這奸賊手裏，我年紀最長，他們的父母親手把他們交給我，如果我眼看著這些仇人大搖大擺地從我面前走了，我該怎麽向家鄉父老交代？他們才不到19歲啊！”
　　史府眾侍衛感同身受，壹齊道：“不能放他們走！”“殺了他們以命償命！”
　　黃壹飛向下掃了那小校壹眼，不耐煩道：“大人們說話，妳插什麽嘴？”語氣傲慢之極。他們縛神衛我也是聽史馳他們說起過，好像是皇帝身邊的保鏢，類似於宮廷侍衛卻又復雜得多，早年間洪烈帝國有懷遠、撫化、神鋒營三軍，後來三軍合並都歸到了史存道手下，連皇帝的嫡系部隊神鋒營也不例外，皇帝只留了壹小部分精銳和死士作為貼身護衛，往輕裏說是他的親信，往重裏說是皇權的最後壹道屏障，對這群身份特殊的人，大臣們和皇室宗親都要小心應對，因為他們關系到皇帝至高無上的尊嚴和權威，所以也就不難理解縛神衛何以如此囂張跋扈目中無人了，黃壹飛見小小的壹件事有人不斷出來阻撓，終於發作了。
　　我小聲問史迪揚：“這姓黃的是多大的官兒？”
　　史迪揚在我耳邊道：“禦前副統領，那是從三品。”
　　我壹撇嘴，在場的人裏史存道不用說，史馳史飛等人是壹品大員，連史迪揚都是正四品，黃壹飛比他只高半級，我故意提高聲音道：“不錯，大人們說話小的們本該洗耳恭聽。”
　　黃壹飛楞了壹下才明白我話裏的意思，不禁微微變色，冷笑道：“史元帥，妳家五郎好大的口氣啊，也不知是借了誰的勢，他又是多大的官兒？”
　　我認認真真道：“我誰的勢也不借，如果硬要說借，那是借了軍心，將士們浴血奮戰才換來現在的局面，黃大人壹句話就要把人帶走，妳讓大元帥以後如何信服部下？至於說官兒，壹品二品還不在我眼裏，我要想當，也不過是手到擒來的事兒。”
　　士兵們聽了我的壹番話，倍感提氣，齊聲叫好。
　　黃壹飛幹笑兩聲道：“好啊，果然是帥府子弟其誌非小，我倒想知道，妳要是不仗著父祖的權勢，怎麽當個壹品二品？”
　　我露齒壹笑：“這是個秘密。”
　　黃壹飛盯著史存道道：“史元帥，今天的事怎麽處置妳要給我壹個最後的答復。”
　　史存道道：“此役五郎出力最多，他說怎麽辦就怎麽辦吧。”
　　黃壹飛上下打量著我，懷疑道：“他？”
　　史存道也不解釋，只是默默地看著我，此刻全軍上下數萬人、黃壹飛壹行、史馳、史飛、史動、迪字輩的幾個兄弟，包括三色石眾殺手，全都目不轉睛地凝視著我的嘴唇，他們知道我下面說的話要關系到他們的生死、顏面、付出的犧牲，壹時幾萬人的場面，竟然鴉雀無聲。
　　我放眼四顧，只見史府內外士兵們的屍體四處橫雜，後院馬廄的地方傳來壹聲哀切的嘶鳴聲，那是大胡子特意給我挑選的，此刻馬放悲鳴，也不知道是不是思念故人，看到這些，我聲音發澀道：“殺人者死，這還有什麽好說的？”
　　我話音未落，史存道猛的壹揮手：“放箭！”
　　下面的士兵們齊呼壹聲，就聽弓弦聲震天，不計其數的飛箭蝗蟲遷境壹樣鋪天蓋地向三色石人壓了過去，青壇主奮力壹躍身子已經輕飄飄掠到空中，但立刻被數百支利箭穿胸而過，三色石的其他人更是毫無反抗之力，瞬間被射成刺猬慘死在墻上。
　　“哎喲……”黃壹飛叫了壹聲，不等阻止，三色石的人已經屍橫當場，寒風蕭瑟，只有屍體上的箭桿在微微抖動……黃壹飛怒極反笑道：“好，好，史元帥重兵在握，誰也不放在眼裏了！”
　　史存道淡淡道：“皇上那邊我自會去請罪，黃大人請回吧。”
　　黃壹飛滿臉怒容，但是不再多說，帶著人下了涼亭，他走到影壁墻前又朝三色石眾人的屍體看了壹眼，跺腳道：“可惜了我那麽多‘僵屍三寶丹’！”說罷撞開眾士兵，氣咻咻地走了。
　　我納悶道：“什麽東西？”
　　史存道道：“是縛神衛挾制敵人的壹種毒藥，吞服者需要定時服用解藥，否則全身寸寸僵硬而死，縛神衛抓住敵方間諜以後往往用這個法子逼迫其為他們效力，我聽說這種藥丸煉制極其不易。”
　　我哼哼道：“也不是什麽好東西。”
　　這時壹只手按在我肩膀上，我回頭壹看，見史飛沖我展顏壹笑：“五郎，做得好。”
　　我忐忑道：“沒給爺爺惹麻煩吧？”
　　史存道呵呵壹笑：“要是怕麻煩也就不當什麽元帥了，五郎這件事於公於私都沒錯，黃壹飛要告我的刁狀我在皇上面前據理力爭他也討不了好去。”
　　史家眾人壹個個都笑瞇瞇地看著我，看得我有點不好意思道：“嘿嘿，那就好，那就好。”
　　史迪齊史迪州壹起來到我面前，訥訥道：“五弟……”我知道他們是想感謝我的救命之恩，連忙搶先道：“壹家人不說兩家話。”史迪威盤腿坐在地上，眼望別處道：“這件事妳總算還做得有模有樣。”
　　“二哥是說哪件？”
　　史迪威哼了壹聲道：“自然是說妳射殺了這群王八蛋的事——”他頓了壹頓又道，“我還聽說妳救了我壹命，這個情我以後會還給妳的。”說著翻個白眼，眼睛又看別處去了。
　　壹個人撲到我面前，涕淚橫流道：“多謝五少爺，我，我給妳叩頭啦！”正是那個小校。我急忙扶住他肩頭道：“起來，我不過為死去的兄弟做了點分內之事，不值得妳這樣，再說妳要謝也該爺爺，要不是他做主，兄弟們的仇也報不了。”
　　那小校並不起身，膝蓋壹轉面向史存道道：“多謝元帥！”
　　史存道手撫長須，爽朗道：“妳們還是謝五少爺吧。”
　　底下士兵人人肅穆，壹起躬身道：“多謝五少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