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主攝影師吳大誌，四十五六歲了，原來在上海某造船廠工會裏任職，平素愛好攝影，過去有不少照片參加過市裏舉辦的各類影展，拍攝的攝影作品《咱們工人有力量》還獲得過第四屆全國青年攝影大展銀獎，是他取得的最高成就。廠裏有壹部攝像機，吳大誌自然地成為操弄這臺機子的攝影師。只是後來工廠越來越不景氣，吳大誌經常出去走穴，給人家拍過婚禮攝影，也在上海街頭搶拍壹些突發事件新聞，風裏來，雨裏去，辛辛苦苦地操持著壹個家。老吳為人忠厚，也過了男人尋花問柳、花心難抑的高峰年齡，當年錢盛腫還在企業裏負責文藝宣傳隊的時候，就和吳大誌認識。所以，後來需要拍攝A片攝影師的時候，就把吳大誌請來了。

　　吳大誌的工作敬業精神令人稱道，雖然稱不上有柳下惠“拒腐蝕、永不沾”的定力，但是，只要在他鏡頭裏出現的東西，他從來不是把它看成是存在的東西。

　　是啊，壹個好攝影師永遠必須和他鏡頭裏的表現對象產生距離。不是嗎？在物像與虛像之間永遠隔著壹個焦點，這個焦點就是界定實與虛的分水嶺。吳大誌在攝影天地裏滾打摸爬多少年，鏡頭裏不知見識過多少美女妖婦，但是，吳大誌從來沒有越過焦點壹步，爬到實像的那壹邊去觸摸壹下那些令人垂涎欲滴的美人精兒。吳大誌把握得了這個分寸。

　　吳大誌現在是A片工場的主要掌鏡的，但是，他的鏡頭裏出現的那個不叫女人，他從來不認為是壹個女人，壹個女人與壹朵花，壹泡屎有什麽不同？她們不過是鏡頭裏的壹個象而已。而象是由象素組成的，象素可以組成壹泡屎，也可以組成壹個女人，只不過是顏色與象素的不同組合而已。原來在工人文化宮學習的時候，上影廠的導演張建亞請來給他們講課，吳大誌記得很清楚的壹個例子，張導演說，張藝謀第壹幅攝影作品就是壹泡屎，原來那時候，張藝謀和吳大誌壹樣，也在工作裏搞宣傳，這個廠是在西安吧。廠裏跑掉了壹個工人，張藝謀奉命出去尋找，經過多方打聽，據說這個工人在某壹個山洞裏，張藝謀歷經千辛萬苦地找到這個洞時，什麽也沒有找著，只是在地上看到壹泡屎。口說無憑，到過無據，想到孫悟空到了天邊還知道撒壹泡尿留下壹個記號呢，當即，張藝謀計上心來，用他的照相機拍攝了這張屎的照片回去交差。

　　後來，張藝謀又用這個鏡頭去拍女人，拍出了名堂，拍向了世界，但是並沒有改變鏡頭裏物體是壹泡屎的下壹張的這種特點。或者說，拍壹泡屎與拍壹個女人，對於鏡頭來說，都是壹樣的，妳不能因為那是壹泡屎，妳就拒絕它，肯定更不會親近它的了，而換成了壹個女人後，妳立馬去親近它，而不像對屎那樣地拒絕它了。

　　所以好的攝影師就應該像鏡頭那樣，寵辱不驚，物我兩忘。比如，《孔雀》中姐姐脫褲子放屁的時候，曾經是當年張藝謀的禦用攝影師的顧長衛，就繼續了張藝謀拍壹泡屎的傳統，鏡頭采取默哀式的壹動不動的站位，忠實地記錄下姐姐脫褲子放屁的全過程。如果這個鏡頭繼續進去下去的吧，完全可以接上張藝謀拍攝的處女照片，因為脫褲子的鏡頭下面出現壹泡屎，按照蒙太奇的約定俗成的原理，完全有理由說明這兩者之間有著千絲萬縷或者是蝴蝶效應那般的關系的。

　　吳大誌拍女優，他只會讓鏡頭動情，而他自己不動情。因為鏡頭是觀眾的眼睛，吳大誌不能苦了觀眾，觀眾買妳的A片，不就是圖壹個樂嗎？不就是打飛機時，更來得水到渠成嗎？

　　這樣的攝影師，才是主任放心、女優省心、觀眾愛心的“三心”模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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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吳大誌即使打飛機，也是對著他拍的A片打飛機，這就是壹個攝影師的職業道德。

　　化妝師小兔倒是科班出生，高中的時候，她的成績特不好。女孩壹到了青春期，便呈現出兩極分化。小兔就是壹個往旁枝斜出上墮落的典型。小時候也是水靈靈的，青春期壹到，臉上立刻像火山爆發似的，挨個兒長青春痘，把壹個小臉糟蹋得面目全非。

　　如果臉上失守，丟失了城池，在學習上再補償壹點的話，還算為壹個女孩掙上壹點臉面。但是小兔的學習成績也不好，這丫頭在學校裏就有些悶，整天不知道想什麽心事，妳說她心花怒放吧，她那壹張臉也不至於人見人愛啊，妳說她有什麽不開心吧，也該發憤圖強，再不濟，多看幾本張愛玲，賺壹手好文筆，再拍幾張藝術攝影，好賴也能混壹個美女作家啊。

　　但小兔好像存心與這些成功人士作對似的，楞是往壹無所能上走。爸爸媽媽那個急啊，這丫頭沒轍了，要臉沒臉，要能耐沒能耐。正好小兔媽媽的壹個同事，告訴她壹個法子，原來，同事裏弄的壹個美術老師，專門輔導學生考美院。這個老師曾經輔導過著名的第六代導演婁燁，就是《蘇州河》的導演。當然婁燁的成績也是非常差，就是因為學美術而考上了電影學院。中國很多電影導演都是因為學習成績差，才去通過考藝術類的曲徑而取得了正身的資格。這也可能是中國電影上不去的壹個原因吧，妳想想吧，連高考都無法通過的學生，學了壹點繪畫技巧，進了導演的行當，能拍出好片嗎？

　　聽了這壹個啟示，小兔媽媽想想女兒平時畫畫美人頭，倒是像模像樣的，於是托人找關系，把女兒送到那個老師那兒去學美術，果然考上了戲劇化妝這個專業。壹家總算為小兔松了壹口氣。

　　畢業後，小兔的同學都找到了劇組，小兔也聯系了幾個，但是都是留下資料有去無回。其原因，都是因為小兔那張臉對不起人，人家劇組裏壹看，這丫頭連自己的臉都沒侍弄好，還能化妝好演員嗎？所以小兔壹直找不到工作。

　　小兔的媽媽別的倒沒有什麽能耐，但耳朵倒是像兔子那樣長，聽說錢盛腫的劇組拍片忙，估計需要美工化妝師，便人找人找到了錢盛腫。錢盛腫的確需要壹個化妝師，雖然小兔人醜壹點，但是，這也好，減少片場上與女優爭奇半妍，錢盛腫倒也比較滿意。

　　小兔因為沒有男朋友，所以，工作時間打的倒挺足，對工作也很負責。這丫頭有些悶，脾氣還算好，與劇組裏的人，都沒有結下什麽大隔閡，雖然醜壹點，性格上還算陽光。

　　莎比最關心的是今天拍戲的男優是誰？錢盛腫在電話裏死命地不告訴她，所以，她接著就問小兔誰是今天的男優。

　　小兔告訴她，是“爛魚頭”於健。

　　莎比壹聽，頓時覺得壹股辣辣的熱氣，源自小腹，穿過小肚，掠過心臟，沖過咽喉，像火苗壹樣，壹路橫掃六合，熊熊直上，到達頭頂，灼痛面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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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錢盛腫手下的幾個女優，對於健沒有壹個不膽戰兢兢、如履薄冰的。

　　當年，錢盛腫因為在文藝宣傳隊裏玩弄有夫之婦被開除的時候，壹時工作無著，只好販碟為主，碟片以盜版為主，這是理所當然的了，而其中又以A片為主，那更是天經地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