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試探

　　幽暗的林中，樓近辰的雙眼泛起月光，註視著那兩個被魅影環繞的地方，但就是看不清那壹片黑暗裏的人。
　　他的耳中能夠聽到魅影無形的聲波，但不知道魅影是如何找到他們的。
　　樓近辰沒有貿然的追殺進去，現實的鬥法不是遊戲，遊戲裏放技能會分出敵友，而現實之中是不分敵友的，他貿然的沖進去，也許還會惹來魅影的圍攻，同樣的，他手中的劍揮斬也可能殺傷了魅影。
　　所以，他在旁邊掠陣。
　　魅影不斷的被黑暗之中的刀劍殺死，但是卻不斷的有魅影從山林的深處鉆出來，加入到這種戰鬥之中。
　　這些魅影各種各樣，有虎、豹、蛇、這些常見的獸影，也有壹些沒有見過的怪物影子，它們撲在那壹團縱躍的黑暗之中，像是要將掩藏他們的黑暗給撕開。
　　樓辰城離對方二十余步的距離，這個距離他壹劍便能夠刺到，既可以給人壹種威懾，又可以不招惹到那些魅影。
　　白副捕頭只覺得如芒在背，壹直要留壹分意念來留意樓近辰，而這山中源源不斷的魅影，以及那無形的木靈之氣形成的漩渦，讓他無法輕易的脫身，而遁法剛剛已經用過壹次，短時間內再用，他覺得吃力，因為遁法對於肉身傷害很大，每壹次用時，都有壹種要崩潰的感覺，所以短時間內，他根本就無法再施展遁法脫身。
　　只能夠憑著手中的刀對敵，不過，他在未獲得‘神法’之前，也曾苦練刀法，壹柄百煉刀下亦是可斬無形詭怪的，只是有樓近辰持劍在側，讓他無法全心全意的對敵，無法發揮出全部的實力。
　　不過他清楚，徐心從那個‘詭眼神靈’那裏領悟到的神法比自己多，就在這時，徐心的雙眼泛起了詭異的灰色，周圍那些泛著藍色靈光的魅影迅速暗淡下去，像是被無形的灰灑在身上，然後失去了靈性，失去活力，成為了灰，散在黑暗之中。
　　緊接著，她又朝著樓近辰看過來，樓近辰這壹刻，從黑暗之中看到了壹雙死灰色的眼睛，瞬間覺得眼中的世界變成壹片灰蒙蒙，這灰蒙蒙從自己的雙眼侵入心中。
　　曾在徐坑村有過差壹點被視線掩埋的經歷，雖然極其短暫，但他忘記不了其中的可怕。
　　不過，樓近辰只要是曾遇上過的法術，即使是自己掙脫了或者抵禦了，他也會在心中分析是什麽原因。
　　當時在徐心的神法下，他正站在那陽光裏，卻突然有壹種身體要被融入陽光裏的感覺，而現在，他則有壹種無論身心都要被侵入的灰燼掩埋的感覺，他不光是視線在快速的黑暗，心靈世界中的光華也在快速的暗淡，黑暗如從九天之上傾覆而下，就像這真實天地的黑暗天色，不以人的意誌為轉移。
　　他來不及思索，這只壹剎那，宛若壹閃而過卻欲化做永恒的幻象。
　　觀想明月在懷，如在中天，照破黑暗。
　　月光接觸到那黑暗之時，樓近辰清晰的感覺到了阻力，本是無形質的黑暗‘意象’，卻在這壹刻有重量，樓近辰覺得，那壹片黑暗仿佛與外在天地的黑暗連在壹起，綿綿無盡。
　　樓近辰的法念化做月光，但是他修劍這麽久，很自然的將這月光又化做壹道無形的劍，自下而上刺出壹道月光沖天而起，剎那之間，無邊的黑暗裏開了壹道口子，樓近辰的眼中有月色光亮湧起，法念如劍光壹樣的刺出，尋著冥冥之中的感應，落入了徐心的雙眼之中。
　　只壹剎那之間，徐心的身形便顯露了出來，她的身體像是染上了月色。
　　徐心的雙眼像是進了沙子壹樣，瞬間閉上了雙眼，然後轉身便走，轉身的壹剎那，便想再隱入黑暗之中，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樓近辰射入她眼中的月光法念還在，她雙眼的眼皮還透著月白的光韻，仍然可以被人看到。
　　樓近辰手中的劍沒有刺出，受剛剛的啟示，他發現自己的法念不完全的散去，附著其身便可使其顯形。
　　於是彈出壹道法念，只是這法念如月光，射入對面兩人存身的那壹片黑暗。
　　那壹抹月光炸散，像是給那壹片地方撒下壹片月華霜粉，那壹片黑暗裏，瞬間出現了兩個人的輪廓來，只是仍然看不清他們的面容。
　　樓近辰心中壹喜，之前與這兩人戰鬥，他險象環生，其中壹點就是看不到人。
　　手中的劍壹振，挽了個劍花，劍刃割裂虛空，風發出輕吟。
　　他要好好的會壹會這兩人，與人鬥劍鬥法，這種未知的激戰，讓他感到壹絲的興奮。
　　正當他要出劍之時，卻又突然停下了，因為他看到對方的手摸到了左手的手腕，就是這壹個動作讓他感到壹股直沖後腦的寒意，這壹剎似有巨大恐怖要落在身上。
　　他向來遵循自身的感覺，在未修行之時，他便能夠感覺到那些強烈的危險，在修行之後，這種對於危險的感覺指向性也越來越明確。
　　“既然這般想見我，那看到了，妳就得去死了，我本不想殺人，是妳們壹再逼我的！”
　　白副捕頭的心中，是真的不想現在殺樓近辰，因為他擔心樓近辰來這裏，是受人指使而來，因為整個泅水城地界，原本有壹個地方是他所忌憚的，那就是季氏學堂。
　　乾國號稱王與士共治山河，這其中的士指的就是修士，而季氏在這壹片地界名聲很大，季夫子季明誠更是從秋蟬學宮回來的，明面上是季氏家族裏的另壹個人當縣君，但是實際上是季明誠掌控著整個泅水城中的修行界。
　　而現在又多了壹個忌憚的地方，那就是火靈觀，自火靈觀落地之後，短短的時間內名聲鵲起，他便調查了壹下這個火靈觀，竟是發現火靈觀是從府城拿的批文，這讓白副捕頭與他身後的人都心生警惕。
　　因為今年，聽說府君有意梳理江州府裏各教派，這讓他們的‘秘靈教’在這江州府的督主警惕起來了，並讓各地的舵主都小心行事。
　　而這壹次畫樓突然受襲，他第壹時間就聯系督主，果然，督主讓自己不要輕舉妄動，而他為了安全，喊了同樣可以隱去身形的徐心來查看，就是想偷偷的看看究竟是什麽情況。
　　然而事情總是會出意外，他壹個不留意，目光落在樓近辰的身上便將他驚動了。
　　然後又發現還有壹個青蘿谷的弟子壹直跟在身邊，而自己說的話很可能被她偷聽到了，那時他便起了殺心，但總歸是沒有下定決定，現在，他被攔住了，不得不殺人了，管不了那麽多。
　　事不密，則失其身。
　　但只要速度夠快，就還能夠將秘密留下。
　　他伸手解下左手的那壹根灰色的繩子。
　　……
　　季氏學堂之中，季明誠將手中寫好的信折成了紙鶴，朝空中壹拋，化做壹只白鶴。
　　“去火靈觀找火靈道人。”季夫子壹聲令中，白鶴飛出窗戶，飛向了天空，沒入黑暗之中。
　　季夫子站在窗戶邊上，看著消失在黑暗裏的白鶴，不禁低喃道：“火靈觀主，燕川，妳會是秘靈教的人嗎？”
　　旁邊桌上，壹只詭異的黑貓跳上窗臺，‘哇鳴’的叫了壹聲。
　　季夫子想起這壹次到江州府時，見到府君，府君說道：“州府裏邪祭淫祀近年來如野草蔓延，需要清理清理，若不然將來必出大問題。”
　　“這些年，我感覺到秘靈教的活動，秘靈教的活動向來隱秘，若是已經顯露痕跡，那其不可見之處，定是已繁茂極盛。”
　　“妳所在的泅水縣也有，妳回去之後好好的查查，不能等到這些人已經獻祭了才發現，那時壹切都已經晚了。”府君說道。
　　季夫子突然問道：“府君，那位妳親自批復，準許在江州任何地方建觀的燕川，究竟什麽來歷？”
　　府君想了想，說道：“此人本府記得，他修的是五臟神法，五臟神法修成之後，有壹部分人會在城中建廟享人祭祀，有些則是在城外立觀，國師府近年來欲將之收擾，想必他認識些什麽人，拿的是國師府的信來找的本府，不過，妳還是得確定壹下，看看他會不會是秘靈教的人，秘靈教的人生冷不忌，隱藏於人群之中，難以分辨。”
　　“即使是國師府出來的人，也不排除有可能是秘靈教的人。”
　　白鶴壹路的飛到火靈觀中，在院子盤旋著，觀主坐在房間裏，睜開雙眼，眼中閃過壹絲的疑惑。
　　他起身，來到院中，繼而伸手壹招，那白鶴便在壹絲紅光的纏繞之中重新化為紙鶴，被觀主攝入手中，展開，看著上面的墨跡。
　　“城北有壹畫樓，乃‘秘靈’教壹處據點，其中以買賣畫皮來斂聚修行資糧，樓近辰今日戌亥之間入樓中，斃樓中之客數人，其不知畫樓底細，若久留不走，恐陷於‘秘靈’教的圍攻之中也，吾有要事在身，不便前往，請觀主慎察。”
　　觀主看著這段字，心中嘆息，想道：“想不到躲在這偏僻之地，仍有麻煩纏身，這樓近辰好勇鬥狠，實擾人清修。”
　　至於秘靈教，他並不陌生，在那麽多年的求道學法的過程之中，他也接觸過秘靈教的人，這些人，他們四處尋找著各種有回應或者沒有回應的‘神靈’來獻祭，對不同的‘神靈’帶來的法性，進行組合，使自身不斷的晉升。
　　但是就他所知，大多數人都在這過程之中瘋了或者死了，還有壹些則是變成了妖魔。
　　想到那個馬頭坡，還有徐坑村的事，他之前就猜可能有秘靈教的人在其中，只是他不願意多管。
　　秘靈教的人不分是非善惡，只壹心想要通過獻祭溝通秘靈而獲得註視，從而不斷改變自身的生命特性。
　　這不是觀主所喜歡的，但是他也從不會去阻止這些人做什麽，只要不招惹到自己就行。
　　就在這時，他看向觀外，他的肉眼看不到，但是透過神像捧著的燈，他看到壹個人紅袍人走來。
　　那人壹步壹瞬，整個人似壹團火光。
　　只幾步便已經從山林之間的小路，來到了火靈觀前。
　　觀主嘴壹抿，心中咯噔壹下，他感覺到了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