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零八章：交锋

伍志东的办公室，在厂子的最东侧，位于办公大楼的二楼，是一处朝阳的房间，占据了整整四分之一的楼层面积，足有两百多平方米。里面的装修极尽奢华，地板是考究的实木，办公家具也都是一些大牌，特别是那张长三米多的大班台，上面摆了一个巨大的地球仪，还有一只高约半米的金雕工艺品，到处透着一股暴发的气息！
至于墙上，倒是附庸风雅地挂了几幅字画，只可惜书法水平落在楚扬的眼里，简直是不忍直视，更不用说上面写的内容了，不是“招财进宝”就是“马到功成”之类的，倒是很衬这里的暴发户气质。
他径直走在前面，身边紧紧跟着许丽丽，伍志东和黄豪强两个人亦步亦趋地跟在他们后面，等到两个人进了办公室，伍志东连忙叫过来一个小姑娘，给两个人沏茶倒水，却见楚扬摆了摆手，示意不用了。
他背着手，打量了一番这间办公室，随即目光似有似无地在伍志东脸上扫过，看不出喜怒。
伍志东被这位楚副县长这样的目光一看，心里也有点没底。虽然他这个企业是县里的明星企业，平日里和那帮县领导的关系处得也很好，特别是何书记那里，更是没少了“孝敬”。但楚扬是新来的领导，而且伍志东也没摸准他的脾气和后台，这就让他的心里稍稍有些没底。
在中县，人人都以为伍志东是一个做事不计后果，作风凶残霸气的大混混，但他这个人真正的性格却并非如此。在没有做企业之前，他的确也和那些小混混一样，天天在街面上混，看古惑仔电影，泡马子，学人家电影里打群架，不务正业。但自从经营起这家企业之后，随着生意越做越大，他已经轻易不会动用武力解决问题了。在伍志东看来，动用武力，那是最笨的办法，伤人一千自损八百，而且国家也不会允许这种事情一再发生。
他这个人，实际上是一个外粗内细，很有心计的人。如果不是这样的性格，他也不会在中县混得风声水起，上层路线走得那么好。一个只知道打打杀杀的人，注定是不会有大出息的。
对于这个新来的楚县长，伍志东丝毫没有敢小看，也并没有因为他年轻，是外地干部，就不把他放在眼里。相反，对于楚扬和李明哲这两位新来的父母官，伍志东从来没有一刻放弃过调查。
在他看来，任何一个直接从京城下来任职的干部，都不可小视。就算对方在本地没有根基，但一但间后台太大，自己不小心得罪了，恐怕人家想要收拾他，也是勾勾小手指的事。伍志东在中县称王称霸，可没有天真地认为，自己走到哪里都是牛B无敌的存在。
他本想着先把两个人的底摸得差不多了，再想办法和两个人拉上关系，套套近乎。特别是楚扬，毕竟是分管经济和环保这一块儿的，虽然现在单枪匹马，在中县没什么势力，但怎么说也是正管着自己的，该交好还是要交好的。伍志东甚至还想着，介绍几个和自己关系很铁的干部给他，帮他打开一下局面。
他有他自己的打算，虽然这几年和县里的关系搞得不错，特别是何书记那里，更是早就走熟了。但一来何书记年纪大了，最多再过一年就要二线，到时候这棵大树就靠不上了；二来何书记随着快退休，这胃口也是有些大了，伍志东有些吃不消，而且何天礼在中县一手遮天，也太过霸道了，伍志东对他也有些意见。
正是基于这些想法，伍志东才想着试探一下，看看这两个外来户是不是过江猛龙，如果真是，他也不介意扶持两个人一下，让两个人撬动一下这铁桶一般的中县盖子。不过如果两个人只是那种来走过场的干部，他就不费这份心了。
伍志东的算盘打得挺细，只可惜楚扬这一手突然袭击，完全打乱了他的计划。
此刻，他的心里突然有了一些不祥的预感。
“人家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这个楚副县长，不会是想从我这里烧起吧。”伍志东脸上陪着笑容，心里却开始转开了小心思。
楚扬背着手，打量了一会儿伍志东的这间办公室。此刻他背手抬头的姿式，倒还真有几份领导的样子。当然，他不是刻意为之，完全就是随意看看。
很多时候，领导的气质是被环境培养出来的。就像是有的人一开始不会做领导，但到了那个位置上，经过一些场合的历练，举手投足间自然就有了那种味道。楚扬此刻就是这样，他站在这间办公室里，四个人自觉就以他为中心，在其他三个人的陪衬之下，自然就显露出了他的“领导气度”。
“伍志东，你这间办公室搞得不错嘛，比我们很多县领导的办公室还要阔气。”楚扬打量了一番之后，突然开口说道。
“嘿嘿，楚县，看您说的，我这就是一个土包子，随便弄两下，哪里有领导的办公室有品味。”伍志东连忙陪着笑说道。
楚扬听了伍志东的话，不置可否，突然指着墙上挂着的一幅字说道：“厚德载物，这几个字的意思好，不过这个德字，似乎是写得歪了点，谁的字？”
“这是县文联的一个朋友送的，嘿嘿，他也就是业余写写，早就听说楚县才华横溢，这些字自然入不了您的法眼，楚县，我虽然没什么文化，可也爱好书法，不知道楚县今天能不能赠我一幅墨宝，好让我这个爱好者也开开眼界？”伍志东说着，就要吩咐人去准备纸笔。
“嘿嘿，志东，你这问楚县求墨宝，可算是求对人了。楚县可是文化部下来的才子，那可代表着国家的最高水准，专业中的专业，你小子倒是机灵，呵呵，让你这么一说，我都想要求一幅了。”黄豪强附和着嘿嘿笑道。
看着这两个人一唱一和，楚扬只是冷冷地看着，等到两个人都说完了，这才接着说道：“写字就算了，今天没心情。伍志东，黄书记，我今天来，是因为接到了群众举报，说中豪纸业违规排污，造成了地下水污染，导致附近多名村民患病，给人民群众的身体健康造成危害，所以实地考察一下。”
楚扬说完这几句话，便淡淡地看着两个人的反应。只见他这几句话一说完，两个人脸上的笑容立刻就僵在了那里。办公室里的气氛，一时之间变得有些尴尬。
楚扬刚刚这几句话，配合着淡淡的口气，倒还真有几分大领导的风度。他倒不是刻意为之，而是被丁婷这丫头教的次数多了，再加上和李明哲在一起，受他的影响，慢慢地也学会了这些官场中的说话方式了。再加上他金丹音修的气质，本就带着一种高高在上之态，此刻虽然是无意散发出来，但也给这两个人造成了巨大的压力。
在这一刻，两个人甚至有一种错觉，仿佛此刻自己面对的并不是一个普通的副县长，而是那些省市甚至中央的大领导。那种淡漠之中透露出来的威严，比起县委的何书记来，都要强出许多倍！
楚扬不说话，这两个人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整个房间里的气氛，就随着楚扬的一句话，紧张到了极点！
在这样的气氛之下，短短数秒之内，两个在东林镇说一不二的存在，额头上竟然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你们两个，谁来给我一个解释？”楚扬过了一分多钟，才缓缓地说道。
“楚……楚县，这件事情，恐怕有些误会。”听到楚扬的话，反应过来的黄豪强，有些期期艾艾地说道。
“哦？那你给我说说，怎么个误会法？”楚扬说着，朝许丽丽招了招手，把她的手机要了过来。
翻出里面那几张刚刚拍的照片，楚扬朝着两个人晃了晃说道：“这个也是误会吗？”
照片里，粗大的水泥管子正在往外排着污水，从排污口开始向外延伸，汇集成了一条由污水组成的“河流”。虽然只是一张静态的照片，但这样的景像看上去，也很是触目惊心！
“这个……这个……”黄豪强这个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话来，他把视线投向了一旁的伍志东，那意思是“这是你惹出的乱子，你得说个话啊！”
伍志东也看到了那张照片，脸上挤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随即说道：“楚县，这事……这事你听我解释。我们厂子的环评，恩，环评也是达标的，污水处理设备也都有，只不过今天出了点小故障，正在维修，下面的工人图方便，就直接排掉了。这个事我和他们强调多少次了，没想到他们还敢这么干，楚县，我一定……一定好好教训他们！”
伍志东一开始说得时候还有些卡顿，到了后面就越说越流畅了，显然这些话说了不是第一次了。
“还有呢？”楚扬看着伍志东，嘿嘿笑着说道。
“我认罚，楚县，我认罚，怎么罚都行！”伍志东眼看着楚扬一副不肯罢休的样子，突然灵光一闪，立刻高声说道。
随即，他示意秘书立刻去提了五万块钱，装在一个高档的皮包里，随即笑嘻嘻地说道：“楚县，这是我交的罚款，您放心，我一定好好整改，坚决不让这样的事情再次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