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华西抒怀

宋婉儿的目光一直盯着楚扬的动作，见他真的随意从那支巨大的塑料桶里抽出了一支15元的笛子，她的眼里不禁流露出了一丝轻蔑之色。
这个家伙，实在是太自大了，就算他是大师马迪，也不敢用这样的方式和人比赛吧。
宋婉儿早已经忘记了自己是来买“宝笛”的事情，她决心给这个自大的家伙一点教训。
转身走出这间破旧的小店，宋婉儿掏出钥匙打开了自己那辆红色的高尔夫GTR，随即从后座上拿出一个黑色的笛包。
再次回到店里，宋婉儿故意来到那家伙面前，将笛包打开放在柜台上，示威般打开了笛包。
里面静静地躺着八支精美的竹笛。
光洁的漆面、红润的笛身、精美的题款、昂贵的牛角包边，不用吹，只一眼望去，就知道这套笛子的珍贵之处！
陈金陶是多年的老文艺人了，眼睛最尖，只瞄了一眼，就知道宋婉儿这套笛子来历不凡，居然是制笛大师董雪华的“极品”系列。这种笛子，单独一支的市场价格，就在2000元左右，这一套八支，价格恐怕要接近两万了。
他业余时间也喜欢吹吹笛子，不过手里最好的一支笛子，也才是制笛大师应明章制作的“精品”系列，那只G调的梆笛，花去了他八百块钱。作为业余吹着玩玩来说，这样的投入显然都有些奢侈了。
不过比起宋婉儿这套笛子来，却又是小巫见大巫，远远的不够看了！
不过这套笛子的拥有者是宋书记的女儿，这却又让他见怪不怪了。宋书记是什么人？那可是京官下放，据说还是京里的大家族重点培养的对象！虽然对方层次太高，陈金陶了解不到更深入的信息，但单看自己的上司宗副县长对宋书记的态度，就能猜出一些了。
此刻，他才觉得今天这场有些儿戏的笛子比赛，有些不同的味道。
看这意思，那个小伙子是要用他手里那支15块钱的笛子，来和这位大小姐比试？这又是唱哪出啊？
本来他以为那小伙子是宋大小姐的男朋友，两个人这是玩兴上来了，非要把他这个老头子拉来，现在看上去，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嘛。董雪华大师精制的极品笛子，和15块钱一支的地摊货放在一起，有什么可比性吗？除非宋婉儿完全不会吹笛子，根本吹不响，那个小伙子才有可能赢过她吧。
可是，宋婉儿不会吹吗？
自己可是在前两天的“昌乐之春”音乐会上，亲眼看到，亲耳听到她吹的那首《牧民新歌》，那笛子吹得，他这业余玩了二十多年的老家伙，都自叹不如啊。据说就连大师马迪，都当场动容，收下了宋大小姐做学生。以宋婉儿的水平，再用这种笛子演奏，那个年轻人就算是马迪大师，恐怕也没啥机会吧。毕竟笛子品质的巨大差距摆在那里，不是演奏水平的高低可以弥补的。
再说，那个小伙子看上去也就和宋大小姐差不多的年龄而已，水平能比宋婉儿高到哪儿去？
这样的比赛，不用比，也知道谁输谁赢了吧。
难道，是这个小伙子得罪了宋大小姐，她气不过，这才想用这个办法来羞辱一下对方？
唔，很有可能。
想到这里，陈金陶又仔细地打量了一番对面这个陌生的小伙子。越看，他越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这个小伙子，实在不太像是宋大小姐的男朋友啊。
虽然长得蛮阳光帅气，可那一身的地摊货，怕是加起来都不到二百块钱吧。宋大小姐何等的身份，男朋友会是这付德行？陈金陶暗暗摇了摇头，更加坐实了自己的想法。
“算了，想那么多干什么？反正结果是注定的，不管他们两个怎么比，到时候自己直接宣布宋大小姐获胜就可以了。”陈金陶看了一下现场的情况，心里已经有了计较。
“你想好了？真要用你手里那种垃圾笛子和我比？”宋婉儿拉开笛包，转身冷冷地看着楚扬，提醒道。
在她看来，对方看到自己这一套董雪华的“极品”系列，肯定会有所动摇，自然不会放弃这种打击对方的好机会。
“垃圾不垃圾，要看拿在谁的手里。有些人水平不行，就算拿着再好的笛子，也只会吹成垃圾而已。”楚扬有些不屑地说道。宋婉儿一再说自己店里的笛子是垃圾，这已经让他心里有些火气了！
冷冷地扫了一眼宋婉儿那一包外观精美的笛子，楚扬继续慢悠悠地说道：“你以为你这套笛子很好？在我看来，不过也只是一堆垃圾货色而已。”
“你！哼，没见识的家伙，董雪华大师的笛子也是垃圾？那你做出一根不垃圾的笛子让我见识见识？”宋婉儿听到楚扬的话，几乎被气疯了，这个家伙，怕是脑子烧糊涂了吧。就算是想打击自己，也不至于说出这么弱智的话啊。
“你还比不比？”楚扬听到宋婉儿说个没完，不禁有些烦了。
“当然比！你说吹什么曲子？”宋婉儿示威般看着楚扬说道。
“说了你定，吹什么都行。”楚扬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看着宋婉儿说道。
“这可是你说的，到时候可别后悔！”宋婉儿看着楚扬，一字一顿地说道。
楚扬看了看她，露出了一个无所谓的表情。
“那我们就吹《华西抒怀》，怎么样？敢吗？”宋婉儿看着楚扬，挑衅地问道。
“有什么不敢的。”楚扬笑了笑，扬了扬手里的笛子说道：“不过我要换支笛子，这支是F调的。”楚扬说着，将手里那根F调的笛子扔回了塑料桶，又扒了一阵后，从里面挑出一支E调曲笛。
《华西抒怀》，笛子大师马迪的成名作，也是他的代表作品。这首用E调笛筒音作2演奏的作品，通篇充满了浓郁的华西著名的地方戏“西腔”的韵味，特别是模拟板胡的独特“揉音”，更是一绝，可以说是开创的笛子演奏的一种新技法。
楚扬这几天精心研究笛子曲，这首著名的作品自然看过，不但看过，而且吹过。对于这首经典的笛子曲，楚扬也很是欣赏。这首曲子不仅技巧高深，更难得的是里面的那种浓郁的韵味，可以说画面感十足。
面前这个小丫头，要用这首曲子和自己比试，看来她也是真心没和自己客气。这首曲子不但难度高，而且对笛子本身的要求也很高，里面有一个音是倍高音4，已经快到达到了笛子这种乐器能发出的最高音，仅比开2、5孔的的倍高音5低了半个音。不过这个倍高音4需要开3、6孔的半音，想要完美地吹出来，难度更大！
不过楚扬却并不担心他吹不出来这个音。老爸楚国昌做的这些笛子，虽然有些粗糙，但该做的工序，一道都没省。以他这些日子对笛子这种乐器的研究和理解，完全不用担心吹不下来这首《华西抒怀》。
“用不用检查一下？”楚扬看着宋婉儿，将手里的笛子递了过去。
“不必了，你贴笛膜吧。”宋婉儿看着楚扬手里那支用简陋的黑塑料笛头堵住两端的简单一节笛子，根本就不想碰它。从小到大，她还没见过这么粗制滥造的笛子！
“不看就算了，你先吹吧，我把笛膜粘好。”楚扬无所谓地笑笑，转身回到柜台里，拿出一截笛膜，自顾自的粘了起来。
宋婉儿瞪了一眼楚扬，不过对方完全不和她交流，宋婉儿心里有气，索性不去看他。看了眼陈馆长，示意自己要开始了，随即拿起手里的E调笛子，调整了一下笛膜，又试吹了几个音。
一连串华丽流畅的笛声，顿时响起。
笛膜松紧度刚刚好，宋婉儿试音试得十分舒服，只是比起她送给马迪老师的那根笛子来，这支笛子却还是差了一层说不出来的东西。
想到那支笛子，宋婉儿又想起了眼前这个家伙，狠狠瞪了他一眼后，举起笛子吹了起来！
气流猛地灌入笛管，右手三根手指同时打开，顿时，一阵豪迈的笛声在店内响起！
马笛的代表作《华西抒怀》！
开篇就用豪放的四度短滑音，营造出一种独特的“西腔”风格，虽然只是一支笛子，却让人想起了在戏台上扯起大高嗓的唱角！
这段时间，宋婉儿和马迪一起上了两次课，这首《华西抒怀》得到了马迪的亲自指点，让她获益很多。此刻再次吹起这首曲子，她更是信心十足！
陈馆长在一侧听着，只听了个开头，便频频点头。抛开宋书记女儿这层光环不谈，单听这段曲子，这孩子吹得也不简单啊，看起来是得到了马迪老师的真传啊，这段开头吹得有板有眼，韵味十足啊！
楚扬随意贴完了笛膜，整个人懒懒地往椅子上一靠，听着宋婉儿的演奏，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就算是对方吹得投入无比，他也没有动一下身子。
“空有其形啊。”听完了第一段后，楚扬嘴里轻声嘀咕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