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壹十八章 下山

　　清晨。
　　昨晚下雪了，令今天格外的冷，也將小山村裝點成銀裝素裹的世界，陌生得周離險些認不出來。
　　站在床邊欣賞片刻，他開始收拾床鋪。
　　因為今天就要走了，所以要把枕芯和棉絮取出來、要把床單扯掉把墊絮也翻起來折好，到時候放進櫃子裏。枕套和床單被套則要拿去洗。
　　周離先把它們收拾好，放在床上，這才轉頭看向依然呈大字型躺在床上、側著頭盯著自己的槐序：“妳不起來收拾嗎？”
　　“要。”
　　“那還不快點。”
　　“哦。”
　　槐序壹翻身爬了起來。
　　周離站在旁邊，吹著他扇起的冷風：“該讓小鄭不給妳鋪床的，只睡幾天鋪起來好麻煩。反正妳也不蓋被子，不怕冷，就睡木板多好。”
　　“木板硬。”
　　“那可以只鋪墊絮。”
　　“我還可以挨著妳睡呢！”槐序扭頭不滿道，“懶得多弄壹個床！”
　　“也是……”
　　第壹次來這裏的時候，這間房就只有壹張床，那時候周離還比較介意挨著槐序睡。倒不是說現在不介意了，主要是多少也睡過幾次了，業務熟練之後抵觸心理就少了很多，偶爾湊合幾天的話也是可以接受的。
　　等槐序收拾好，兩人壹貓走出門。
　　隔壁房間有聲響傳來。
　　呼呼風聲。
　　周離湊過去看，是楠哥在抖被子，接著他的目光隨意掃了壹圈，沒有找到小鄭姑娘的身影，樓下也沒有聽見任何動靜。
　　難得見到楠哥這麽勤快，他印象中的楠哥向來是起床時把被子壹掀完事，還要說‘把被子折得整整齊齊就沒有家的溫馨感了’的人。於是他把握住這個難得的機會，駐足門口認真參觀起來。
　　抖完被子，令其平整的鋪在床上，楠哥又拿起旁邊放的圍巾，卻並沒有圍上的意思，而是耐心將之裹成球，似乎要收起來了。
　　然後轉身。
　　砸向周離的臉。
　　伴隨著她的配音——
　　“Boom~~”
　　拖著長長的尾音，似乎帶爆炸效果。
　　然而圍巾被周離輕松接住了。
　　低頭壹看，這是壹條黑白交雜的手打毛線圍巾，好像是高中某個女生給她打的，用的毛線料子是上好的，蓬松又柔軟，壹個高中女生能舍得買這麽貴的毛線給她打圍巾，可見是真愛了。
　　“呀嗬！被妳攔截了！”
　　“好幼稚啊妳。”周離隨手將圍巾炮彈扔回給楠哥，“小鄭去哪了？”
　　“不曉得誒。”楠哥眨巴著眼睛，“我才剛睡醒，我醒的時候她已經走了，摸著都涼了。”
　　“聽起來好奇怪。”
　　“休得胡言！再受我壹擊元氣彈！”
　　楠哥壹臉嚴肅的又將圍巾團子扔了過來，還是瞄準的周離的臉。
　　這次周離沒有躲了，任由它砸在臉上，壹點都不痛，甚至還能聞到楠哥的體香，待圍巾團子落下來時，他才伸手將之接住：“這個圍巾是不是隔壁班那個女生給妳打的？”
　　“昂！吃醋了？”楠哥斜著眼睛審視著他，“妳也想給我打壹個？”
　　“我沒有那手藝。”
　　“可以學嘛！”楠哥說道，“現在會針線活兒的男生也不少見，我之前刷抖音，刷到壹個給全班女生壹人打壹條的男班長，妳刷到沒？”
　　“並沒有。”
　　“還來！”
　　“不許再打我了。”
　　周離把圍巾扔給她。
　　楠哥倒是沒再扔回來了，而是解開圍在脖子上，說道：“我昨天晚上決定了，我不跟妳們壹起回去了，我又不去清疆旅遊，我要在這裏多玩兩三天再回去，妳給我把車留下，妳自己坐車走。”
　　“妳不回去當店長了嗎？”
　　“當店長哪有在這裏當山大王好玩。而且這裏下雪了，還可以玩雪，我已經想好等下要堆什麽樣的雪人了。”
　　“這樣啊。”
　　周離覺得楠哥應該是察覺到了昨天晚上小鄭姑娘的失落，決定再多陪她兩天。
　　他搖了搖頭，往外走去。
　　楠哥跟在他身邊，嘴巴停不下來。
　　於是周離了解到了那位被全班其他同學孤立且霸淩的戴眼鏡的女生，然後被楠哥幫助過後，打了好幾條圍巾才送了壹條給她的故事。但楠哥描繪的著重點並不在那些感人的部分，而在於那些能體現出她王霸之氣的部分，導致周離對其興致大減。
　　小鄭姑娘也不在樓下。
　　周離扭頭看向槐序。
　　槐序打著呵欠：“出去了，已經回來了，馬上妳就看得到了。”
　　周離往外看了壹眼，院子地上鋪著壹層白雪，空中也還飄著雪花，只是飄得很小了，世界是壹片茫茫的白色。這麽冷的天還要出門，看來山上的隱居生活也沒有自己想的那麽好。
　　“這雪天……”
　　“有清和呢，少操點心，她都在這裏活了十幾年了。”
　　“哦。”
　　周離這才稍微放心，用昨晚的熱水刷個牙洗個臉，終於看見小鄭姑娘從外面回來——她背著背篼戴著鬥笠，專心致誌的跟在清和背後，壹人壹妖在小路上留下壹串淩亂的腳印。
　　周離連忙過去迎接。
　　背篼裏裝了五六個柚子，每壹個都長得很大，像是壹個個綠黃色的燈籠。
　　“沒事的。”
　　小鄭姑娘走回屋裏，借助板凳將背篼放下，呼吸吐成白氣：“妳們不是要走了嘛，我去給妳們摘了幾個柚子，特別甜的。”
　　然後她又走到壹旁拿起兩個罐子：“還有秋梨膏，等明年我要是再做，就等妳們來了再做了。”
　　“還有泡菜，妳們喜歡的。”
　　“臘排骨也帶壹板吧，我自己養的豬，比外面賣的豬好吃的。”
　　“……”
　　周離抿著嘴，心情十分復雜。
　　從內心來講他是不希望小鄭姑娘這麽費心的，但是他也沒有說拒絕的話，而是全部接受了。
　　早餐後。
　　周離抱著團子，和槐序壹起出門，又逐壹去向四只妖怪道別，往往都得站在那聊幾句，解釋壹下自己是因為要去清疆遊玩才這麽早走的，在這個過程中又收下小圓和老灰送的堅果、星回和季白送的毫無卵用的贈別花和自制粗茶，周離喝過這個茶，很難喝的……總之東西越來越多。
　　就這他們還很不好意思呢，覺得自己送少了，說等明年物資充裕了再給他更多。
　　幸好楠哥可憐他們，又允許他們把車開走了，只是讓槐序再給她開回來，還特意叮囑開回來的時候停在另壹邊，她下山時好少走幾步路。
　　“不要送了。”
　　周離回身看向楠哥和小鄭姑娘，頓了壹下：“明年熬秋梨膏記得等我。”
　　鄭芷藍輕輕點頭，作為回應。
　　然後周離和槐序向她們揮手，團子也跟著照做，得到她們和四只妖怪的回應後，周離才轉身離開，小心翼翼的踏上小路。
　　這邊沒人走，雪還是鋪得整整齊齊的。
　　壞處非常明顯。小路本就年久失修，邊緣各種塌方和陷阱，鋪上雪後若不註意很可能踩到中空的地方，輕則摔個跟頭，重則滾下懸崖。但就如之前幫小鄭姑娘探路的清和壹樣，槐序也蹦蹦跶跶的走在前頭幫周離探路。
　　好處也還不錯，他們可以留下壹串嶄新的腳印，很有意義，遺憾的是走在前頭的槐序已經把雪踩亂了，周離相當於走的是二手雪地。
　　路過止洪觀時，他們又去探望了壹番。
　　周離留下了壹個柚子和壹罐秋梨膏，看見老觀主穿上了他買的棉褲和棉鞋，莫名心裏美滋滋的。
　　於是腳步又輕快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