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鄭芷藍

　　周離拿著壹封手書從觀中走出。
　　手書上只有二百來個字，字跡潦草，寫著老觀主對那位很久未見的鄭姓姑娘的問候和周離前往借書壹事，末尾還蓋著觀主的章印。
　　在這個時代居然還有人保留著這種形式的交流，讓周離恍然間有些錯亂的感覺。
　　很奇妙。
　　老觀主在他身後叮囑道：“莫要在路上逗留，走快點，要下雨了，最好趕在天黑前回來，到時候還可以在觀內留宿壹晚。”
　　周離回身道謝。
　　他拿出手機找到那叫陰陽廟的村子。
　　現在下午將近兩點。
　　導航顯示十二公裏，山路，常人少說得走三個小時，他腳程很快，還可以跑，不出意外的話時間是綽綽有余的。
　　周離走到小路上，回頭壹望。
　　老觀主又在檐下坐了下來，坐的是壹根竹篾小板凳，他擡頭望向小廟，在小廟頂上，老妖悠哉坐著吹風，也看向他的方向。
　　周離收回目光，壹路向前。
　　快步夾雜小跑，如是壹個小時後，空氣變得濕潤起來。槐序坐在路旁壹個墳包上等他，他攤開手像是要接住空中的什麽。
　　“下雨了。”
　　“嗯，也沒多遠了。”
　　“我感覺到了壹個很可怕的氣息。”槐序罕見的擔憂起來，“前邊是個大妖的地盤呢。”
　　“嗯？”
　　周離頓時停了下來，看向槐序。
　　槐序斟酌著說：“他的氣息很恐怖，不過也說不準，有可能只是他的靈氣強大，但其實他並不擅長打架呢？我看那個人類天師都在他的地盤上安穩的生活著，多半也是個好說話的。”
　　周離還未吭聲，忽聞壹道吼聲。
　　壹人壹妖擡頭看去，只見壹個生有雙翼的龐然大物在烏雲中穿梭。
　　“好大！”
　　“咕！”
　　槐序看呆了，周離也是。
　　隨即那龐然大物壹個猛子紮進雲層，就消失在了二人眼前。
　　周離看向槐序。
　　槐序思考了很久，鄭重道：“見勢不對，妳馬上假裝不認識我，這妖怪肯定不會傷人的，不然早上新聞了。我暫時隱藏氣息，要是被發現了我就丟下妳先跑，不然少說也得挨頓揍！”
　　周離點頭。
　　雨很快落了下來，倒是沒再見到那只大妖了，壹人壹妖沿著小路走進了壹片林子，是雁城很少見到的松樹。
　　“誰！？”
　　壹顆松果落在了槐序頭上，惹得槐序抱住頭往天上看：“誰暗算我！”
　　“呱！”
　　壹只烏鴉站在樹枝上盯著他，歪頭。
　　槐序差點把它弄死，但忌憚大妖，他還是咽下了這口氣。
　　然而烏鴉就是這麽壹種熱衷於撩閑的高智商鳥類，見槐序生氣卻無可奈何，它很快樂的開始了它的作死之旅，直到被槐序捏在手上拼命掙紮。
　　若非周離相勸，想必它已經變成槐序的晚餐了。
　　烏鴉驚慌的拍著翅膀飛走。
　　壹人壹妖鉆出松林，映入眼簾的是壹座險峻高山，隔得還不近，半山腰有壹片小村落，左方崖邊有條小路可以通往。
　　小村落應該有二三十戶人家，然而山體滑坡將村莊摧毀了大半，遠遠看去觸目驚心。
　　周離眼睛好，看見了遠方山腰跑動的羊，看見沿著小路朝他們這邊跑來的黃狗。
　　這樣的地方居然還有人住！
　　片刻後，黃狗停在他們面前，叫了幾聲後轉身走出幾步，又扭頭看他們。
　　“汪汪汪！”
　　“來接我們的？”槐序楞道。
　　“像是。”
　　周離邁步跟著黃狗走去，頓時感覺自己走進了壹幅畫。
　　穿過半個村落，周離才發現這裏早就沒有人住了，房子的墻壁上爬滿了青苔，門口、院中都長了雜草樹叢，終於他們來到壹所地處村落背後顯得有些孤單的院落前。
　　老舊的房子，水泥地壩有些泛黑。
　　鴨子的叫聲嘈雜，旁邊籬笆裏的雞縮成壹團躲雨，屋旁的電線上還站著壹只烏鴉。
　　七八只狗窩在檐下盯著周離和黃狗，除了當地的土狗，居然還有細犬、羅威納等品種，看起來主人家似乎也沒那麽與世隔絕。
　　壹個皮膚白皙、長相清秀的小姑娘站在門口等他們，她身邊跟著壹只可怕的人形妖怪。
　　那壹刻，周離內心感觸難以言明。
　　小姑娘看起來年紀和周離差不多大，甚至還要小壹點，她只來得及瞥槐序壹眼，之後便壹直將目光留在周離身上。
　　“有朋友來了啊。”
　　“冒昧來訪，多有打擾。”
　　周離走上前，他這才發現對方的眼中是渾濁壹片，頓了下他說：“我是從止洪觀過來的，想要借閱壹下春山道長留下的書籍，觀主還有封信托我帶給妳。”
　　壹邊說，他壹邊掏出觀主的手書。
　　小姑娘盯得他有些不自在。
　　接過手書後她終於收回了目光，但也沒看手書，而是對周離說：“外邊下著雨，進屋吧。”
　　聲音很清冽。
　　周離在屋中長凳上坐下，四處打量。
　　屋裏的東西都有些舊，這應該是堂屋，沒有電視，倒是有個電話座機，東西都比較老舊，但是打理得很幹凈，也許是那只妖做的。
　　人形妖怪默默走過來，拿著兩個茶杯，提著壹壺熱水，給周離和槐序倒上。
　　小姑娘坐在他對面：“我只知道有客人到了，聽小黑說的，沒想到是個很不平凡的客人。”
　　“我叫周離，我是特意來找妳的。”
　　“嗯，我叫鄭芷藍。不是岸芷汀蘭的蘭，是藍色的藍。”她在說話的時候依舊看著周離，本來她的五官是很好看的，只是那雙眼睛沒有神采，於是難免給人壹種冰冷、沈漠的感覺，“妳是我見過的第壹個……和我壹樣的人。”
　　“我也是。”
　　周離連忙低頭喝了口水，有點燙，他找著話說：“妳的眼睛……”
　　“看得見，看不清。”
　　“能治嗎？”
　　“不能。”
　　“這樣啊，抱歉了……”
　　難怪對方壹直盯著他看。
　　鄭芷藍抿了抿嘴，說：“我大概知道妳來的目的了，只是春風道長的書很多，又很重，妳怕是不好帶走。而且內容深奧，用的文字也不是簡體字，妳學起來會很難。”
　　“所以妳的意思是……”
　　“我教妳。”
　　“嗯？”
　　“我教妳，更簡單。”
　　“妳……”對方比周離想象中要直接得多，這對周離來說當然是件好事，只不過——
　　“可是我不太方便在這裏久留。”
　　“是麽？”
　　小姑娘臉上閃過壹抹失望：“那我帶妳了解些基礎的，只消幾天。”
　　“很感謝妳，但是不太方便吧。”
　　“方便，我這就去給妳收拾房間。”
　　“這……”
　　沒等他回答，鄭芷藍就起身走了，她身邊的妖也跟在她身後離去。
　　周離感覺對方是怕他跑掉。
　　槐序則在他耳邊說：“那只妖倒是不強，不知道那個小姑娘有多能打，保守估計，我至少能打他們四五個，所以別怕，我罩著妳。”
　　周離沒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