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壹章 偷青

　　正月十五。
　　益州這邊管正月十五叫‘過大年’。
　　清早。
　　周離是被食物的香氣熏醒的，睜開眼撐起上半身壹看——
　　壹道曼妙身影就坐在他的書桌前享用早餐，背對著他，及腰長發被壹個帶蝴蝶結的發圈捆住，且並非捆在腦後，而是捆在長發中間的位置，於是發圈往上的頭發有些蓬松的朝兩邊散開。昨晚睡前拉上的窗簾不知何時已被拉開了，烏黑的長發微微反著光，發質好得直接能拍廣告。
　　再揉揉眼睛，歪著身子看去。
　　很有時尚感的長款羽絨服……
　　關註點錯了。
　　好家夥，滿滿壹桌吃的！
　　原本放在書桌上的本子和筆、手機、鑰匙和錢包等物品統統被推到了壹旁，現在書桌正中擺著個披薩，此外還有薯條、牛排、烤腸、鳳尾蝦和酥炸魷魚之類的……
　　似乎察覺到他醒了，槐序扭過頭，手上戴著壹次性手套，壹張完美的臉蛋，只是嘴角沾著芝士。
　　“醒了嗷，吃不吃早飯？”
　　“……這麽多？”
　　“犒勞壹下我自己。”
　　“enmmm……”
　　“瞧妳那眼神……放心，我買的！”槐序如是說道，“我現在是個有錢的妖怪了，不會再隨便去偷東西了，那不符合我的身份。”
　　“……”
　　周離懷裏還窩著壹只熱乎的、軟軟的半大小貓，他將之抱了出來，擱在壹旁，居然沒把她弄醒。
　　昨晚團子是和他壹起睡的，只是可能直到半夜她才睡著，期間雖然老老實實窩在他懷裏，但卻不時撓他壹下、咬他玩，或者試圖和他說話，極大影響到了他的睡眠。
　　起身穿好衣服。
　　槐序細長的手指捏著壹顆炸蝦球遞到周離面前，讓周離壹陣不適應。
　　“好吃吧？”
　　“還行。”
　　“很貴的。”
　　“哦。”
　　“晚上要和楠哥出去偷青吧？”槐序將大塊披薩往嘴裏塞，“今晚我變成妳的樣子待家裏吧？中午妳給姜姨說晚上想吃羊肉，下午再給她說妳沒餓，讓她晚飯晚點再開。”
　　“……”
　　“我這是為妳好。”槐序嚴肅的看著他，“不然姜姨肯定要說：又出去啊？昨天晚上很晚才回來呢。到時候妳好意思嗎？妳不好意思的。”
　　“……”
　　“妳現在還沒和楠哥在壹起呢，也還沒結婚呢，老是這樣下去對楠哥的名聲不好，也對妳的名聲不好。”老妖怪講起來壹套壹套的，“姜姨壹直覺得妳很乖的。”
　　“……”
　　“妳怎麽不說話？”
　　“我聽聽妳還能講些什麽。”
　　“同意吧！！”
　　壹雙撲閃撲閃充滿期待的眼神。
　　周離終究還是點了頭。
　　下午五點。
　　姜姨和老周從外邊回來，手上提著滿滿當當的菜，剛好周離準備出門，他們在門口遇上。
　　“要出去嗎？”
　　“嗯。”周離余光瞥了眼身邊的老妖怪，對姜姨說，“我可能要七點鐘才回來，晚飯可不可以晚壹點點吃？”
　　“要得，本來吃晚飯就是六點半過後。”
　　“嗯。”
　　“明天妳生日呢。”姜姨又說，“還有沒有什麽想吃的？明天早晨我還要出去買菜。”
　　“……想吃羊排和蹄花湯。”周離重復著耳邊的話。
　　“要得。”
　　“我出去了。”
　　“註意防護。”
　　“嗯。”
　　周離走到樓道按下電梯。
　　槐序出現在他身邊，儼然壹個漂亮至極的都市美女，有些不滿的道：“妳怎麽不說想吃饢？”
　　“哪有生日吃饢的。”
　　“那會有蛋糕嗎？”
　　“會吧。”
　　“妳多少歲了？”
　　“19。”
　　“好小。”槐序頓時仰頭笑了，“我比妳大壹百倍哈哈哈！”
　　“妳是老妖怪嘛。”
　　“！！”
　　笑容戛然而止！
　　槐序不動聲色的移開話題：“妳過生日怎麽不請同學來家裏吃飯？李呆毛都請了。”
　　“疫情期間不宜聚會。”
　　“以前請過嗎？”
　　“沒有。”
　　“為什麽不請？”
　　“沒有朋友。”
　　“哦。”槐序點了點頭，“妳比楠哥小半歲。”
　　“妳的話題真的好跳躍……”
　　“不過現在妳有朋友了，我會陪著妳的。”槐序想了想，“可惜疫情期間，不然我就來妳家做客。不過到時候我會在妳房間裏等妳的，妳記得給我拿盤蛋糕進來。”
　　“妳居然又跳回來了……”
　　“……”
　　他們直接下到負壹樓車庫。
　　壹個半小時後。
　　周離開著車沿狹窄的鄉村公路緩慢前行，這對他的車技是個很大的考驗，每當對面來車，他就只得乖乖靠邊停下，等人家先走。
　　即使是靠邊，也靠得膽戰心驚的。
　　尤其是天已經快黑了，而槐序已經變化成他的模樣回了雁城，車上就他壹個人。
　　終於，前面的路寬了壹點，路旁有塊平整的泥土空地，停著壹輛打著雙閃的雅閣。
　　周離長呼了壹口氣。
　　雅閣雙閃關閉了，楠哥打開車門走下來，將車鎖了，對他揮手。
　　周離也將車停過去，並排放著。
　　“吃飯沒？”楠哥問他。
　　“沒。”
　　“我也沒吃呢。”楠哥燦爛的笑，“最近鎮上的館子也不開業，我給妳帶了吃的。”
　　“哦。”
　　“開我們這邊的路怎麽樣？”
　　“嚇死了。”
　　“哈哈哈！”
　　楠哥壹邊說著壹邊在她爸爸車上翻找著。
　　找出壹個大瓶裝的雪碧，兩個紙杯，兩個自嗨鍋煲仔飯，還有用塑料袋裝著的兩個兔腿與切碎了的香腸。
　　“把車鎖了，我們去山上吃！”
　　“好。”
　　“路上順便踩踩點。”楠哥說道，“我們就在這邊偷，在我們村偷怕遇上我爸媽，到時候黑燈瞎火的，我們走近才看清對方，哈哈多尷尬呀！以妳的臉皮，腳指頭都能摳出個兩室壹廳來。”
　　“……好形象。”
　　“沙雕網友們說話好聽。”
　　“哦。”
　　“這邊我也不是很熟，我們先轉轉，等壹會兒天黑完了再去偷。”
　　“好。”
　　周離只抱著雪碧、跟著她走就是。
　　這邊都是有偷青傳統的，從好多光禿禿的、還留著新鮮切口的菜根的土地就能看出來，對此楠哥往往憤憤不已——這些都是臨近正月十五，村民把菜收回去留下的。
　　不過也有很多菜沒有被收。
　　大多是包菜、胡蘿蔔、花菜、豌豆尖之類的。
　　沿著小路往山上走，偶爾會撞上蛛網，期間還遇上了其他小孩。
　　“這些小孩肯定也是來踩點的。”楠哥對周離說。
　　“他們在看我們。”周離說，“是不是很少有成年人出來踩點？”
　　“也可能他們只是覺得本楠哥太好看了，連電視上都很少見到這麽好看的人，忍不住。”楠哥壹本正經的說。
　　“……”
　　和小孩們擦肩而過時，楠哥還故意嚇人家：“看什麽看？沒見過大人偷青踩點啊？”
　　小孩子們先是被嚇著，又哄然大笑，走遠了還頻頻回頭看他們。
　　周離也帶上了幾分笑意。
　　楠哥卻在回頭間不經意發現了他在笑，馬上皺起了眉，問他：“妳笑什麽笑？”
　　“妳跟個小孩子壹樣。”
　　“妳見過這麽高的小孩子嗎？”
　　“見過。”
　　“我都讀大學了。”
　　“好好好……”周離點頭，“我是說，妳總能和小孩子玩到壹塊去。”
　　“那是因為楠哥我和藹可親，童心未泯！”楠哥自戀得很。
　　“妳以後生了孩子肯定會把ta帶成壹個野孩子。”周離想了想，“到處抓魚打鳥，漫山遍野的跑。”
　　“那還不好嗎？”
　　“也是。”
　　周離想了想，自己小時候就沒有這樣，他總是遺憾得很。
　　到了山頂，他們席地而坐。
　　先弄好自嗨鍋，打開塑料袋子，倒好雪碧。
　　只見楠哥當先拿起兔腿咬了壹口，支吾著對他說：“沒有筷子，就這樣，別講究。”
　　“嗯。”
　　“妳帶口袋了嗎？”
　　“帶了。”
　　“帶了就好，咱們爭取壹周不買菜。”
　　“意思壹下就是。”
　　“嘿嘿……”
　　自嗨鍋冒出裊裊白煙，嗞嗞作響。
　　天色已經黑了下來。
　　兩個人面對面，吃著簡陋的晚飯，看著圓月慢慢爬上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