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决定

　　游戏厅的事，终究没有瞒多久。才过了几天，刘宇凡家里和王小勇家里的大人就都知道了。
　　楚青气得够呛，把刘宇凡狠狠地说了一通。刘宇凡也不生气，只是笑嘻嘻地又把他领到了驻马营的游戏厅，让她看了一会儿，楚青的神色就变了。
　　她是一个老实本分的农家妇女，一辈子信奉踏踏实实，勤勤恳恳。第一次见到游戏厅的赚钱速度，她被吓到了。
　　一天就六、七十块钱的收入？自己在地里忙活一大年，还顶不过这里两个月的收入？
　　“小凡，你这么搞不犯法吧，我看那些玩游戏的不少都是学生，人家家长看着你不生气啊。”楚青半晌才不确定地问道。
　　“放心吧，妈，不会出什么问题的。我这儿又不强迫他们玩，都是自愿的，再说我这里大多数都是社会上的小青年，学生并不多，没事儿！”刘宇凡笑着解释道。
　　“反正我是不懂，你弄这个，可得千万小心点啊。”楚青还是觉得不放心，一个劲地叮嘱道。
　　“恩，我知道了，妈。”刘宇凡笑着说道。
　　至于王小勇那里，就更简单了，刘宇凡提前给他支了一个月工资，这家伙一分不少地交到了家里。当王平看到那三张大票的时候，看着自己孩子就像看着一个外星人一样。就开一家那样的游戏厅，一个月的收入就比自己打工还高？想着儿子终究是上不好学，原本打算还让他和自己一起出外打工，可又担心他太小，现在看着他居然谋到了这么好的一件差事，王平也就默认了。或许，在他心里还有些微微的得意吧，孩子这么小，就能给家里带来收入。看看那些左邻右舍家的孩子，不少也是早早不上了，天天在家疯玩儿，闲得难受。比起他们来，自己的孩子却又强多了。
　　算了，随他去吧，先这么干着，等大点了再找个稳定点的工作吧。王平心里想着。
　　腊月二十八，年前刘宇凡的最后一节琴法课。
　　那首看着头疼无比的《二部创意曲》终于被他咬着牙练了下来，当他流畅地把整首曲子弹下来后，江雅微微点了点头，示意这首曲子可以了。
　　“从今天开始，我们练习这首贝多芬的《G大调小奏鸣曲》，我先给你示范一遍。”江雅说着，自顾坐在钢琴前面，开始弹了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刘宇凡觉得今天的江雅有点奇怪，似乎太冷淡了些。
　　不过上课之后，刘宇凡的注意力很快就转移到了钢琴上。认真的看江雅演奏完一遍后，自己坐在琴前面弹了起来。
　　虽然今天是第一次正式学这首曲子，可由于家里有了钢琴，刘宇凡每天练琴的时间大大延长了，所以这首曲子也提前有预习。坐在钢琴前面，刘宇凡简单看了看谱子，就开始演奏起来。
　　“咚……”第一声悠长的G大调主和弦沉重地响起。
　　“停！不是这样。声音要结实，不是砸下去的，是落下去，我再做一遍你看着。”
　　“力度的对比要鲜明，注意谱子上的力度记号。”
　　“转位的时候手指要支撑住”
　　……
　　“行了，今天就练到这儿吧，现在聊点儿别的事。”指导完了刘宇凡练习，江雅坐在了旁边的凳子上，语气不善地说道。
　　“果然来了。”刘宇凡刚才一直在偷偷看着江雅的表情，早就发现她情绪不对，可看她一本正经地上课，刘宇凡就没敢问。
　　“刘宇凡，你没有什么话对我说吗？”江雅看着刘宇凡，“平静”地说道。
　　“那个……姐，啥事儿啊。”刘宇凡嘿嘿讪笑着。
　　“还准备再继续装下去是吧。”江雅的语气还是那么平静，但刘宇凡知道，自己的回答要再不让江雅满意，恐怕下一刻眼前这位美女就得爆发了。
　　“那个……姐，是不是因为游戏厅的事？”刘宇凡想了想，才试探地说道。想来想去，似乎目前也就这一件事能够让她不高兴了。
　　“你还知道啊刘宇凡！”听到刘宇凡自己说出来，江雅的怒气终于爆发了，声音也提高了几个调。
　　“刘宇凡，马文东不靠谱也就算了，你怎么也跟着他胡闹啊。小小年纪你不好好上学不好好练琴，搞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干嘛？”江雅是真生气了。她对刘宇凡是寄予了很大期望的，看到他不务正业地搞什么“游戏厅”，这两天江雅气得连觉都没睡好。
　　“姐，其实，游戏厅的事，是我给东哥出的主意……”知道瞒不住，刘宇凡便从头至尾把事情的缘故说了出来。
　　看到江雅沉默不语，刘宇凡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姐，我知道一开始没和你说是不对，可我怕你说我不专心练琴。姐你放心，这个游戏厅，基本上我也没操什么心，有人管着的，而且，我也没打算做太长时间，就是想为学音乐积累点资金。”
　　“我都没收你的学费，琴也帮你买了，你还攒什么钱啊。”江雅没好气地说道，但微微有些动容。
　　“姐，我知道你对我好，可我不能总让你帮着我打理一切啊。你也知道，走这条路，越往后投资越大……”刘宇凡看着江雅的眼睛，真诚地解释道。
　　“宇凡，你是想走专业道路，是吗？”江雅认真的看着刘宇凡，轻轻地问道。
　　“恩！”虽然没有过多的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但江雅却从这个孩子的眼里，看出了一股无比坚定的神色。
　　不知怎的，江雅心里那股怒气淡了不少，看着刘宇凡，她幽幽地叹了口气。
　　“唉，最初我只是看你天赋好，想要好好培养你一番。可我真没想到你有这样的想法。宇凡，姐提醒你一句，专业道路是很苦的，不是一般的苦，你真的做好这样的准备了吗？”
　　“姐，我想好了。初中毕业后，就去考中音附中！”刘宇凡坚定地说道。
　　“中音附中，你还真敢想！”江雅摇摇头笑道，随即说道：“宇凡，你知道中音附中是个什么地方吗？那是全中国最难考的学校之一！每年在全国选拔，每一届每个专业就招三、五个学生，够资格参加中音附中考试的，最低条件就是钢琴专业十级，在国际比赛中拿到起码一个以上奖项！没错，你现在的基础是不错，就算是整个阜安县，像你这么大的学生，比你水平高的也没几个，可全市呢？全省呢？全国范围呢？宇凡，你知道有多少天才吗？你真的知道，你做的这个决定意味着什么吗？”江雅“残酷”地向刘宇凡抛出一连串的问题。她知道此时对这个孩子说这样的话，可能对他的打击有点大，但这总比等他失败了之后再承受那种痛苦要好一些！
　　刘宇凡被江雅的一番话问得有些晕乎乎的。专业钢琴十级，国际比赛拿奖，这些话听起来就像是天方夜谭一样。自己，真的能冲击这看似不可能的目标吗？
　　看到了刘宇凡眼里的挣扎与犹豫，江雅叹了口气。想当初，自己又何尝没有做过这样的挣扎？直到现在，江雅都记得自己选拔失败后那痛苦和绝望的心情！当然，比起大多数人来，江雅仍然是勇敢的，起码她敢于尝试！大多数人，只是看着那高高的门槛，就永远失去了报名的勇气！
　　虽然最终还是上了师范，而且里面的钢琴教育也是极其优秀而专业的，但江雅知道，自己永远也没有机会触摸到那顶尖的门槛了。什么叫“曾经沧海难为水”，参加过中音附中钢琴考试的人都深有体会。
　　如今，这个叫刘宇凡的小家伙，正要尝试走自己当年的道路。而他的基础，甚至比起当初的自己还不如。自己六岁开始学钢琴，一切都是家里准备好的，钢琴是雅马哈，老师是市里最顶尖的，参加比赛、大师观摩课，都是家里事先安排好……再加上自己极高的天赋，就算如此，仍然被中音附中拒之门外。
　　他呢？在没见到自己之前，连钢琴都没摸过，他生活的环境里没有音乐，他也得不到一点理解和支持，甚至就连学习的费用，都要自己费心去筹集……
　　想到这儿，江雅不由得有些心疼起来，面对这样一个学生，自己居然还要去责备他？
　　“姐，我决定了，我要考附中！”刘宇凡重重地呼出了一口气，以一种比刚刚更加坚定的语气说道。知道了前路的艰险，反而更加激发起了他的斗志！要上，就上最好的！
　　“好吧，宇凡，既然你已经决定了，就按你自己的想法去做吧。姐不能保证别的，在我能力范围内，肯定给你最大的帮助！”江雅说着，来到刘宇凡面前，伸出双手按住了他的肩膀，注视着他说道：“中音附中，也一直是我的梦想，只可惜，现在是不可能了。宇凡，姐祝你成功！”
　　“恩，姐你放心，我会努力的！”刘宇凡重重地点点头说道。
　　“好，我们继续上课吧。”江雅重新坐到钢琴旁边说道。
　　“姐，不是下课了吗？”刘宇凡疑惑地问道。
　　“我再给你布置几首新曲子，从今天起，你每天练琴的时间不能低于八个小时。”江雅一边用铅笔在琴谱上打着勾，一边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