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9章 羽民的自由

　　全場死壹般的沈寂。
　　巨大的悲哀、驚恐和迷茫，籠罩住所有羽民的心。
　　周中已經是羽民當中，僅剩下來的蠱仙了。若是連他都不在了，成為了人族的奴隸，那麽剩下來的這群羽民，又能如何生存呢？
　　在當今的五域，整個的天下，基本上都是人族的。
　　留給異人種族的生存空間，很小很小，並且會越來越小。
　　周中因為震驚而張大的嘴巴，漸漸閉合上。他仰望著方源，目光像是看壹個怪物，問道：“妳這仙僵的外形是假的吧？壹頭仙僵怎麽可能這麽會算計？”
　　方源微微壹楞，沒料到周中忽然平靜下來。
　　方源頓時感到壹絲不妙。
　　身旁的太白雲生則憐憫地道：“放棄吧，周中。妳雖然成為了奴隸，但我允諾妳絕不虧待妳，平時的時候也不會限制妳的自由。只有在關鍵的時刻，才會讓妳出力。妳身後的這些羽民，今後就在我的福地裏生活吧。妳放心，我絕不會苛刻他們，虐待他們。他們的每壹份工作，我都會給予相應的報酬。唉……”
　　太白雲生說完，深深嘆息壹聲，老好人的性情有些發作了。
　　但周中卻微微地搖了三下頭。
　　方源嘴角的笑容消失，臉色轉肅。
　　然後，他就看到蠱仙周中忽然轉身，面向身後大群的羽民，鞠躬到底。
　　“大家。”周中的語調十分平靜，卻透露出壹股決意。他的聲音不大，但響徹眾人耳畔。
　　他道：“對不住了大家，這個世界上只有蠱仙周中，只有羽民周中，絕不會有奴隸周中。真是慚愧啊，僅剩下的我也不能在守護大家了。諸位，再見！”
　　說完，他陡然張開他的翅膀。
　　羽民的翅膀，不如鷹翼之寬，不如雕翼之厚，芊芊細弱的樣子。
　　“周中，妳這是何必？快停手！”太白雲生大驚失色，想要阻止。
　　但他怎麽可能阻止得了壹位蠱仙主動尋死？
　　周中猛地撲扇雙翼，壹飛沖天！
　　他沖上天空，口中大叫：“我周中！”
　　“是羽民！！”
　　“不做奴隸！！！”
　　這壹刻，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的身上。
　　他違反了協約。
　　他踩在地上，被方源算計成功，成為了方源壹方的奴隸。
　　但周中不願意，主動違抗。
　　他身上的信道仙級殺招，旋即爆發開來，強烈到難以違抗的反噬傷害，襲擊周中的全身上下。
　　周中越飛越慢，雙翼撲扇越飛越艱難。
　　他此時飛在空中，就像是壹個老人，行將就木，腿腳蹣跚，卻在攀爬險峻高峰壹樣。
　　他渾身上下，迅速結晶，很快整個人都轉變成透明的玻璃水晶。
　　他雙翼也都變成了水晶玻璃似的物質，再也扇不動了。
　　但是他的雙眼，仍舊壹直仰望著蒼穹，看都不看方源和太白雲生壹眼，透著無盡的勇氣和決絕。
　　然後他慢慢墜落，往地面墜落。
　　在墜落的過程中，他的整個身體開始崩散分解。
　　先是他的頭顱，然後是胸膛，然後是雙翼，隨後是腹部，腿腳。
　　在墜落地面之前，他整個人化為壹蓬碎裂的玻璃，瑣屑的水晶碎片。
　　太白福地無風。
　　這些水晶玻璃的碎片，卻仿佛是隨風飄揚，越飄越碎，越飄越小，逐漸消散在空中。
　　“周中……”太白雲生口中喃喃，雙目失神。
　　“果然……這個家夥。”方源臉色鐵青。
　　他沒有讓太白雲生復活周中。壹個連死都不懼怕，不願當奴隸的奴隸，根本毫無價值。
　　而且周中是蠱仙，要復活他，仙元耗費不低。
　　就算復活過來，他身上的仙蠱也沒有了，他的仙竅福地太白雲生也不能吞並。反倒不如現在這樣，讓他直接死去。仙竅無法汲取天地之氣，形成固定福地，只有泯滅。泯滅之後，仙竅上的周中全身的道痕，都將自行增添到太白福地中去。
　　周中的死，讓整個羽民都陷入沈寂。
　　沈寂只持續了片刻，忽然新的羽民王羽飛高聲吶喊：“我羽飛，也不想當奴隸。大家夥兒，妳們還沒看出來嗎？這兩個人族的蠱仙，是惡魔，早就計劃著將我們壹網打盡。他們是絕不會放過我們的。妳們選新的羽民王吧。我先跟隨周中老祖宗，先去壹步了！”
　　說話，他當場引頸就戮！
　　“王！”羽民暴動，齊聲怒吼，聲震四野。
　　“不錯，這世間沒有充當奴隸的羽民，只有自由的羽民。”
　　“就算是死，我也是自由的。”
　　“自信之心跳動的壹刻，就絕沒有奴隸羽民。”
　　“拿我們的屍體，充作奴隸吧。”
　　羽民們或吶喊，或呼嘯，或沈吟，或嘲諷。周中、羽飛的行徑，感染了羽民，竟然在這壹刻，他們紛紛選擇自殺！
　　“糟糕，還不阻止他們？壹群凡人，哼！太白雲生妳速速出手，動用人如故仙蠱，這筆財富不容有失。我要讓他們求死也不能。”方源冷哼。
　　但太白雲生卻遲遲不見動靜。
　　“太白雲生，妳幹什麽？”方源回首，頓時暗自壹驚。
　　只見太白雲生滿臉掙紮猶豫之色，他艱難地對方源道：“方源，我的腦子裏現在有兩個聲音。壹個聲音告訴我，應該理智，將這些羽民馴養為奴。另壹個更大的聲音卻告訴我，放棄吧，這些羽民是真正的羽民不容折辱，甚至就連同情，都是對他們的侮辱！”
　　說到這裏，太白雲生的眼眶中，赫然浮現出了淚光！
　　“該死！”方源眼中的陰芒壹閃即逝，隱晦地讓人察覺不出。
　　若是將這些羽民馴養為奴，對於方源的西漠計劃，也會大有幫助。但關鍵時刻，太白雲生居然心軟了。
　　方源心中不禁怒吼：“豎子不足與謀！！”
　　旋即，他伸出壹只怪臂，陡然抓住太白雲生的肩膀。
　　話到嘴中，卻是另壹番內容：“罷了，老白，妳說的不錯。這群羽民是《人祖傳》中的真羽民，妳不要猶豫了，就讓他們為自由而就義吧。”
　　“方源……”太白雲生臉上神情頓時松緩下來，感激地看向眼前的仙僵，又有些羞愧地道，“難為妳設想出這個計策，最終卻因為我……”
　　方源打斷他：“妳別說了。人都有自己的堅持吧。我雖然不贊同，但理解。對於太白雲生妳，我也會支持妳的。”
　　“方源！”太白雲生哽咽，幾乎要落下淚來。
　　方源沈聲道：“妳知道為何這兩位羽民蠱仙會中計嗎？呵呵，妳記不記得我從東方長凡處得到的智道傳承？”
　　“妳是說？”太白雲生壹楞。
　　方源感慨道：“智道的手段，真是防不勝防。幸虧世間的智道蠱仙壹直都數量稀少。我現在已經有了壹份完整的智道傳承，這種手段不可不防。老白，妳雖然渡過地災，但還請妳稍待片刻，不要急著去往東海。我要給妳種下幾種智道手段，用來應付其他的智道蠱仙。”
　　太白雲生聞言，十分感動，向方源行禮：“那就有勞了！”
　　“哈哈，都是壹家人，何必言謝呢。”方源擺手，不以為意，目光又投向地面。
　　短短功夫，地面上的羽民都自戮壹空，竟然沒有壹人茍且偷生！
　　方源的臉上，閃過壹絲動容。
　　羽民主動求死，讓他想起了記憶深處的壹個人。
　　準確的說，他也是壹位羽民。
　　在方源還是凡人蠱師時，身為刺客的他，多番來刺殺方源。
　　比朋友更了解妳的，往往是妳的敵人。
　　方源記得，在壹次艱難的戰鬥中，他發現了這位屢屢刺殺自己，糾纏不清的強大刺客的秘密。他並非純正人族，而是是壹個羽民！
　　“妳是羽民？雙翼都被斬斷了？真是悲哀啊。”方源用言語打擊道。
　　“呵呵呵，這對雙翼是我自己斬斷的。”羽民刺客邪魅地笑出聲，“知道為什麽嗎？”
　　方源微微變色：“為什麽？”
　　“啊，因為羽民村裏的長老總是誇我，什麽百年難得壹出的羽民天才啊，什麽將來羽民村的支柱啊，什麽飛行準宗師啊什麽的。真是煩死人了！長老總是告誡我，我是羽民，我屬於村莊。我想要脫離村莊去看看世界，不僅是他勸阻我，就連全村的羽民都阻止我。哼，我知道他們是害怕我出去，泄露了這個村莊的位置，引來人族的奴隸捕獵隊。所以呢，在有壹天，我不勝其煩，將自己的雙翼都斬斷了。然後就在同壹天，我把全村的羽民都殺了。”說到這裏，這位羽民刺客的臉上，卻是露出驕傲的，微微帶笑的聲音。
　　“什麽？！”方源震驚。
　　羽民刺客無所謂地聳聳肩：“妳也看過《人祖傳》的吧，羽民啊，都是崇尚自由。我的自由之心呢，可能比平常的羽民要旺盛十幾倍吧。羽民的身份束縛我，那我就斬掉雙翼。從小長大的村子裏，村民們約束我，那我就殺掉他們。因為這個世界上，沒有人可以限制我的自由。”
　　方源臉色頓沈，心中湧起十二分的戒備，那個時候的他，還未入魔道，於是出聲咒罵道：“妳這個瘋子！”
　　“哈哈哈。”羽民刺客大笑，“謝謝誇獎！”
　　末了又道：“其實妳和我，是同壹類人呢。”
　　“誰他媽的和妳同類？！”方源年輕的臉龐浮現出憤怒之色，大吼著，狠狠地撲殺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