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夜行後裔

　　瞧見熔巖棒下的麻風病人再無聲息，我的心中多少有壹些難過，剛要提起棒子，突然間感覺到身邊有壹股詭異的氣息，從那茶葉店的小夥計身上，散發出了出來。
　　那是壹股墨綠色的氣息，如同壹縷火苗，落在了汽油桶裏，突然壹下就騰然而起，而緊接著，我瞧見他的雙眼變得墨綠，眼瞳之中，有壹個飛速旋轉的珠子，那速度快得讓人難以把握。
　　而當我往他的眸子裏望去的時候，整個人的心魂，就仿佛也給吸進去了壹樣。
　　旋轉的漩渦中心，是無邊無際的悲傷和濃烈恨意，那種傷，讓人心頭難受，仿佛隨時都要爆裂出來壹般。
　　這是……
　　轟！
　　我腦海裏壹陣怒吼，是受傷的野獸，是悲切的孤狼，是無邊無際的傷感，而下壹秒，我的身子被人猛然拍了壹下，隨後我給拽到了壹邊兒去，這才回過神來。
　　我瞧見拉我的人，正是壹旁的馬壹嶴，而在不遠處，那個叫做小樓的茶葉店小夥計，整個人都開始變形，皮膚變得光滑，墨綠色，還有白色花紋，而那張臉，則無比古怪——雙眼凸出，頭部扁平，略呈三角形，吻端稍尖，口寬大，橫裂，那眸子宛如註入了墨綠色的漿液壹般……
　　這是，青蛙？
　　而此時此刻的小樓，難道是……覺醒？
　　我腦子裏有壹些混亂，瞧見原本是普通人的小樓，此時此刻變成了如此模樣，腦海裏有限的知識和經驗告訴我，之前並不是夜行者的他，此時此刻，絕對是在覺醒。
　　覺醒有很多不確定的途徑，不過有壹條，叫做人生經歷過劇變之後，潛意識裏濃烈的情緒，會將夜行者血脈的隱性基因鎖給沖開。
　　這種情況在現實之中也有很多，比如有人壹怒之下，會感覺力量倍增，也有人在悲傷的情緒之中，精力格外旺盛，怎麽都睡不著覺，也有人在求生本能的驅使下，推動幾噸的卡車，而這在正常情況下，是絕對不可能的。
　　我心中驚詫，而隨後，那覺醒過來的小樓雙目發黑，猛然扭頭，看向了我，緊接著怒聲吼道：“還我爹命來！”
　　他猛然壹吼，肚子裏“呱”的壹聲，陡然躍到了我這邊來。
　　覺醒之後的小樓擁有了強悍的彈跳力，也有著超出於普通人的力量，不過作為壹個剛剛覺醒的小萌新，他到底還是差了許多。
　　小妖而已。
　　我橫棍來擋，將他的這壹撲給攔下，隨後猛然壹翻轉，將人給死死壓在了地上。
　　“啊……”
　　小樓發出了歇斯底裏的叫聲來，拼命揮舞著手，我發現他的雙手，手指之間居然有薄膜粘連，尖端處有堅硬的指甲，整個人就如同壹只大青蛙壹樣。
　　馬壹嶴快步走了過來，壹把抓著小樓的胸口，然後摸出了那把玉質折扇來，左手在半空中畫了壹個古怪的符箓。
　　那符箓，憑空生出金光，被馬壹嶴按在小樓的腦門之上，隨後那折扇，陡然拍了下去。
　　嗡……
　　我聽到有如鐘鳴的聲音，那個滿臉兇戾的青蛙人行動遲緩，隨後，他雙目茫然四顧，仿佛是恢復了壹絲清明來。
　　馬壹嶴這時壹把抓住了他，然後認真說道：“殺妳爹的人，是那個自稱‘土地老爺’的家夥，而不是侯子——剛才倘若不是他救了妳，只怕妳已經被妳那神誌模糊、六親不認的老爹給弄死了，這道理，想清楚了沒有？”
　　他的手死死抓著青蛙人，那家夥楞了好壹會兒，雙目之中湧出了如潮的眼淚水，猛然壹蹲，嗚嗚地哭了起來，如同壹個孩子壹般。
　　瞧見他兇相不再，我松了壹口氣，將熔巖棒松開，然後看向了馬壹嶴，說道：“我終於明白，那個家夥，為什麽不選擇別的地方禍害，而是偏偏在竟籠村下手了。”
　　馬壹嶴是聰明人，點了點頭，說道：“對，唉，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啊……”
　　他頗多的感慨，因為和我壹樣，都想到了，那竟籠村除了地處偏僻，無人進出之外，最大的原因，恐怕就是他們這些人，不少應該就是那無底惡魔洞裏湧出來的“妖魔”後代，也就是所謂的“夜行者血脈”攜帶者。
　　只有這個解釋，才能夠說明那個家夥為什麽會在這兒為非作歹，而小樓的覺醒，也正好印證了這壹件事情。
　　也就是說，那個“土地老爺”顯然是知道竟籠村的村民，是清朝中葉地底惡魔洞湧出來的夜行者殘存後裔，然後他先用那麻風細菌，將村子裏所有的人都變成了麻風病人，隨後通過嚴酷的篩選，通過各種手段，將壹部人給覺醒出來。
　　而其余的人，則變成了這過程中可以犧牲掉的炮灰。
　　他為什麽這麽做呢？
　　有兩個可能，第壹，他很有可能是無底惡魔洞裏殘存下來的另外壹支脈，想要恢復先祖的榮光，而第二個，則是單純只是想要收攏壹些力量，壯大自己而已。
　　但是不管如何，因為自己的壹己私欲，導致那麽多人痛苦殘生，還有不知道多少人死去，這樣的家夥，都是應該遭受唾棄的。
　　即便我們不是那種正義感爆棚的人，瞧見這樣的事情，也是有些難以忍受的。
　　實在是太過分了。
　　小樓沈浸在喪父之痛中，有心想要去抱住死去的父親，卻又害怕被那麻風細菌給感染到，反復地糾結中，本相消退，恢復了原來的模樣，而我與馬壹嶴則在商量，到底要不要進到洞穴裏面去。
　　猶豫了許久，我們到底還是穩了壹手，沒有莽撞地進去，因為我們也不確定裏面到底是壹個什麽情況。
　　再有壹個，那就是敵人是否也在暗處潛伏著，隨時等待著進攻呢？
　　猶豫了許久，我們還是決定等待，即便洞裏有唐道在，或許還深陷於危急之中，不過作為第壹屆全國修行者高研班的頭名，我們還是相信他能夠擺脫危險的。
　　我們耐心等待著，然而等了許久，都沒有等到馬思凡盯著李安安壹行人過來。
　　到底怎麽回事？
　　此刻那洞穴裏，也是壹片寂靜，仿佛什麽也沒有發生過壹樣。
　　周遭的林子裏，壹片蟲鳴蛙叫。
　　這樣壓抑的狀態下，我和馬壹嶴都有些熬不住，而那個剛剛覺醒了的小樓，更是雙目通紅，看著我們，說道：“怎麽辦？”
　　這已經是他第五次問我們了，馬壹嶴有些不太耐煩，問道：“妳覺得呢？”
　　小樓似乎並沒有覺察到我們的情緒，小心翼翼地問道：“要不然，我們殺進去？我知道妳們都挺厲害的，連東北斌哥都聽妳們的，妳們壹定能夠幹掉那個家夥的，對不對？”
　　我在旁邊聽著，心中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好。
　　盡管是那個“土地老爺”害了這壹村子的人，包括小樓的父親，但真正殺了他父親的，恐怕是唐道的人。
　　我們能怎麽辦，難道殺了唐道，替他報仇麽？
　　自然不可能。
　　那茶葉店夥計瞧見馬壹嶴並不答話，突然間惱怒了，怒氣沖沖地對我們說道：“妳們要是怕死，我就自己進去……”
　　他覺醒之後，夜行者與普通人的體質截然不同，驟然獲得力量之後，心態頓時就有壹些膨脹，即便是剛才被馬壹嶴和我聯手壓制，也並不覺得如何，再加上父親的屍體倒伏在這裏，看了這麽久，心中的仇恨不知不覺就醞釀到了極致。
　　馬壹嶴瞧見他真的想要這麽做，忍不住說道：“小樓，妳要知道，妳是我們花了錢，雇來的，如果妳想要拿到尾款的話，那就得聽我的話。”
　　錢。
　　壹談到這個東西，原本有些沖動的小樓就有些猶豫了。
　　然而就在我以為馬壹嶴成功將他給勸住的時候，這家夥卻突然說道：“狗屁，我爹都死了，要錢有什麽用？”
　　這家夥卻是頭也不回地朝著那往下深嵌的洞穴走去，馬壹嶴這才反應過來，大聲喊道：“站住。”
　　小樓聽見，不但沒有停下腳步，而且快步朝著洞口沖去。
　　馬壹嶴飛身去攔，終究遲了壹步，於是緊跟在後，去阻止他，而我瞧見馬壹嶴追著人進了洞穴，不敢單獨停留，也放心不下，左右打量了壹下，也緊跟著進到了裏面去。
　　我與馬壹嶴、小樓，相差不過三五秒鐘的時間，然而當我走進那洞子裏面時，卻已然瞧不見兩人的身影。
　　連壹點動靜都沒有。
　　壹股陰測測的氣息，從裏面吹了出來，我以為自己中了幻術，下意識地往門口退回去，結果瞧見外面壹樣的林子與星空，不遠處還停留著剛才那兩具屍體，並無異樣。
　　我有些詫異，再往洞子裏面走的時候，終於聽到了不遠處，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
　　離我越來越遠。
　　很古怪。
　　我心中滿是驚疑，瞇眼打量，終於發現了罪魁禍首，卻是腳下的巖石，這兒居然有許多的凹痕，這些凹痕縱橫交錯，宛如符文壹樣。
　　而裏面，居然流淌著還未幹涸的鮮血。
　　正是這個，啟動了某種法陣，讓我在剛才的那壹瞬間，失去了馬壹嶴和小樓的身影。
　　我猶豫了兩秒鐘，最終還是咬著牙，往裏面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