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七九章 烏余縣

　　孫長鳴不由皺起了眉頭。春娘子和自己之間只是雇傭關系，但是合作的次數多了，終歸是有了幾分交情，不能真的不管她。
　　但是春娘子這種人，老江湖了，她說的什麽“言家水深”，多半是為了提升自身價值，擔心被放棄了。
　　地方上這些宗族的確根深蒂固、勢力龐大，但是要說壹個言家就有第五大境，孫長鳴是不大信的。
　　他們的“龐大”，說的是規模；高端戰力上，大部分地方宗族都很欠缺。
　　孫長鳴沈吟壹下，看來必須往烏余縣走壹趟了。
　　事實上孫長鳴最初派春娘子去調查言古誌，有壹些不能擺在臺面上說的用意。那個時候在保民縣的這壹次行動，能夠看到的好處，就是寶礦。
　　孫長鳴把手下的兄弟們帶出來，總要給大家謀些好處。寶礦這種高端的貨色，肯定不可能分給下面的校尉們。
　　所以孫長鳴是想從言家身上刮下壹些好處——這壹部分好處，是留給弟兄們的。
　　但是後來殺敗了妖族，牛妖的儲物錦囊分給下邊人，勉強可以交代過去了，所以春娘子那邊是否有收獲，也就無關緊要。
　　“這件事情，還得讓二老爺過來，我不能直接出面和春娘子接觸。”孫長鳴盤算壹番：“不過我可以帶人先過去，保民縣的事情已經差不多結束，言家……也是地方豪族之壹，是呂大人和柳大人的新政阻力，索性再幫他們壹把，拔掉這顆釘子。”
　　孫長鳴出來道：“把大家叫過來，本官有事請吩咐。”
　　雲凡領命去了，很快孤蓑老人、阿羽和雲念影都來了。
　　經過了壹天的休養，阿羽和雲念影傷勢大為好轉。雲念影還是病懨懨的，但是阿羽已經沒有大礙，孫長鳴問了他壹句：“妳的狀態如何？”
　　阿羽揮了壹下拳頭：“西山雄要是復活，還能跟他戰壹場！”
　　妳就吹吧。
　　孫長鳴想了壹下，道：“把柳四白叫回來，孤蓑前輩和雲百戶留守，我帶著阿羽和柳四白去壹趟烏余縣。”
　　隨後又補充了壹句：“讓他把陶景也叫上。”
　　雲念影也想去：“有什麽事情嗎？”
　　“言四象的四叔言古誌，在烏余縣有些不老實，我去解決壹下。”
　　阿羽眼睛壹亮想到了什麽，孫長鳴對他點頭道：“不出意外的話，言家這次逃不掉，妳聯絡柳大人，讓他們那邊準備好。”
　　阿羽立刻點頭：“得令！”
　　孫長鳴安撫雲念影：“壹個地方上的豪族而已，不必興師動眾，我們幾個過去就夠了，妳留在望雲崖安心養傷。”
　　雲念影沒精打采：“好吧。”
　　孫長鳴帶著阿羽立刻出發，中途匯合了從縣城趕來的柳四白、陶景，三人換了便裝直奔烏余縣。
　　柳四白很納悶。
　　孫長鳴昨夜直接回了望雲崖，還沒跟柳四白細說陶景的事情。柳四白的意識中，陶景還是個“嫌疑人”。
　　結果大人的命令發過來，柳四白也沒來得及細問，帶著壹肚子疑問去了縣衙，跟陶景壹說，這位居然什麽也不問，交代了壹下縣裏的事務，就真的跟著自己來了。
　　只不過這路上，兩人互相詢問了壹下各自的情況，陶景就不大搭理柳四白了：捕快小吏出身，此乃賤籍——本官是看不上的。
　　柳四白當然看得出來，所以就很憋火。
　　路上孫長鳴詢問陶景：“言家在烏余縣乃是地頭蛇，大致情況妳了解嗎？”
　　陶景點點頭：“烏余縣幾乎就是言家的。縣中良田言家占了三成。城內店鋪有壹半以上，都是他們言家的。”
　　“據說言家在當地有壹支八百人以上的私軍，還有幾十名修士。”
　　“在整個烏余縣，言古誌的話，比縣令更管用。官場上還有傳說：任何人到烏余縣上任，首要壹件事情，就是拜會言古誌。沒有言古誌的認可，這個官兒做不長。”
　　“我還聽說，言家暗中控制著烏余縣的賭場、碼頭、人口生意，都是最賺錢的。暗中還有多少勾當，外人就不得而知了。”
　　孫長鳴又問：“烏余縣的縣令是誰，可信嗎？”
　　“縣令名叫王伯堅，我和此人沒有私交，只是聽說此人很年輕，是長武郡人，家中也是當地大族，隨他上任的家仆中，聽說也有兩位修士。”
　　孫長鳴滿意：可能還有意外收獲，扳倒壹個言家，附送壹個王家。
　　而後說起這壹次為何臨時起意，要來烏余縣調查言古誌，孫長鳴沒有暴露春娘子的身份，只是說了自己有壹個秘密線人，因為調查言家老宅古井線索，如今失陷在無生峽。
　　只有阿羽，又猜到了這個所謂的“秘密線人”，只怕就是當初福王大牢裏那個女子。
　　“自己的枕邊人有了危險，竟然還能如此淡定，果然是始亂終棄！”阿羽腹誹不已。實際上孫長鳴還真不擔心，春娘子這種人吧……典型的“禍害遺千年”，沒那麽容易真的出事。
　　四人進了烏余縣，柳四白建議道：“先找客棧，暗中打聽壹下言家老宅和無生峽。此事要做的隱秘，這裏是敵人的地盤，必定到處都是他們的耳目，稍有風吹草動就會被他們察覺，不如我來出面……”
　　孫長鳴擺擺手：“不，入城之後，各個茶館、酒樓，挨個打聽壹遍。”
　　柳四白：“……”
　　孫長鳴對他微笑：“照做就是，他們越早察覺越好。”
　　還是那句話，查案子柳四白是個好手，他提出的意見，也是正常辦案的最佳選擇。而且孫長鳴也相信，如果柳四白出面去打探消息，壹定會處理的十分妥當，不會輕易被言家發覺。
　　可柳四白仍舊只著眼於案子，大局觀上差了壹些。
　　這壹次孫長鳴不會悄悄的進村，反而要大張旗鼓。自己四人——柳四白和陶景劃掉，主要是自己和阿羽，戰鬥力來說可以平趟地方豪族。
　　這種巨大的實力反差之下，碾壓過去就好了，以最快速度解決問題；沒必要收集情報查來查去。
　　而更深層次的原因則是：若是做的十分隱蔽，壹旦被言家和王伯堅察覺，他們會迅速提高警惕，進而暗中銷毀罪證，孫長鳴想要牽連王家的計劃可能會因此落空。


第二八〇章 借用妖術
　　果然四人進城之後，在茶樓中光明正大的打聽言家和無生峽，消息迅速傳到了言古誌這邊。這位言家在本地的當家人，就犯了地方豪強最容易犯的壹個錯誤。
　　“壹群外鄉人，不知道烏余縣是誰說了算！”言古誌冷哼壹聲：“先派人盯著他們，如果他們往無生峽去了，通知陳老他們，壹並解決了。”
　　手下問道：“要是他們不去呢？”
　　“給王伯堅傳個話，讓縣衙派人，把他們抓去大牢，膽敢反抗就上報朝廷，下海捕文書！”
　　家臣領了命令出去後，立刻叫來人手分兵三路，壹路去跟蹤那四個外鄉人，壹路去通知無生峽方面，然後家臣自己親自往縣衙去了，畢竟跟縣令大人交涉，需要壹個身份高壹些的人物。
　　他到了縣衙大門外，忽然看到四個人大搖大擺的進了縣衙。家臣壹楞：“怎麽有些眼熟？”然後猛地壹拍腦門：“不就是那四個外鄉人嗎？”
　　“他們去縣衙幹什麽？”
　　……
　　孫長鳴直入大堂，壹路上遇到的衙役、小吏都被他舉起千戶令牌震懾，同他壹起行動，壹直來到了王伯堅面前。
　　朝廷的公文已經發下來了，氓江這壹段的各縣，都歸孫長鳴節制。
　　王伯堅看到千戶令牌，心中壹陣狐疑，表面上還是抱拳道：“原來是千戶大人到了，昨日接到朝廷公文，下官正準備去望雲崖拜會大人。”
　　孫長鳴壹擺手：“本官要去無生峽，王大人帶路。”
　　他不著急去無生峽救春娘子，是因為喜鵲早就帶著小鬼兒趙畢過去了。
　　王伯堅心裏咯噔壹下：“大人去無生峽做什麽？”
　　孫長鳴森然望向他：“不該問的別問！我朝天司這些年是不是沒殺人了，誰都敢對我們指手畫腳了？”
　　王伯堅暗罵壹聲晦氣，連忙躬身道：“下官不敢，下官這就帶路。”
　　“哼！”孫長鳴壹聲冷哼，王伯堅走出來看到孫長鳴帶著自己手下的衙役、小吏，又笑道：“大人，這些人還有公務，不如讓他們留在衙門。”
　　孫長鳴淡淡點頭：“可以。”
　　王伯堅給壹個心腹使了眼色，心腹會意。只等王伯堅帶著孫長鳴四人離開，就立刻要從縣衙後門出去，給言古誌報信。
　　可是孫長鳴出了縣衙之後，卻忽然道：“本官改了主意，王大人先帶本官去見壹見本地豪強言古誌。”
　　王伯堅心裏又咯噔壹下，疑惑的看著孫長鳴，孫長鳴反倒安慰他：“王大人不必多心，本官知道言家有人在朝中為官，不是能隨意欺辱的人家，只是有些事情要請言古誌幫忙。”
　　“好吧。”王伯堅帶著孫長鳴他們轉了個方向，往言家老宅去了。
　　縣衙內，王伯堅的心腹正要出來，卻看到縣衙正堂外面的空地上，忽然有壹株新苗破土而出，生長得極為迅速，轉眼之前就變成了壹棵參天大樹，枝條垂下來，將整個縣衙變成了壹個大籠子！
　　“這是什麽妖物？！”心腹大吃壹驚，縣衙內眾人也是慌亂壹團，王伯堅帶來的家臣中，那兩位修士沈著臉出手，卻沒想到不出手還好，這壹出手，那壹株“妖木”似乎是被觸怒了，枝條劈啪抽打，那兩個修士在這樣的攻擊下，竟是毫無還手之力，當場被打得滿地亂滾，然後又有枝條伸下來，將他們捆了個結實倒掉在樹上！
　　衙役們啞然無聲，乖乖的聚在壹起誰也不敢造次。
　　衙門外，言古誌的家臣看到孫長鳴他們四個進去，立刻找了個地方躲起來，時間不長就看到王伯堅陪著四人出來，他也很機靈，立刻就來到了後門外等著。
　　可是左等右等缺不見人出來，衙門裏忽然又長起來壹棵大樹。
　　家臣十分納悶：到底是怎麽回事？
　　他想了想，匆匆回去向言古誌稟報，但是這壹耽擱，已經落在了孫長鳴他們後面。
　　……
　　言古誌安排下去如何處理那四個外鄉人，就沒再多想。像他們這樣的地方豪強，每年都會遇到許多這樣的“楞頭青”，學了些本事就以為自己是過江猛龍，最後的結果，都是屍體被扔進氓江餵魚。
　　可是忽然又有門子來報：“老爺，王縣令來了，還帶著四個人，小的看那樣子，似乎就是那些外鄉人。”
　　“嗯？”言古誌頗為意外，壹時間也想不明白到底是怎麽回事。
　　“先請進來。”
　　言古誌決定還是謹慎壹些，將家中坐鎮的大修請來：“胡老，可能會有些麻煩，我去會客，請您暗中坐鎮。”
　　他將情況簡單說了，胡老乃是第四大境，在烏余縣這種地方，誰不尊稱壹聲“老神仙”？
　　他微微頷首，傲然自信：“家主放心見客，不論出了什麽事情，自有老夫擋著。不過老夫也要先問壹句，此事要控制在什麽程度？萬壹老夫出手重了，把人打死了……”
　　言古誌想了想，咬牙道：“殺了也就殺了，如今正是關鍵時刻，不能出壹點紕漏！”
　　胡老撫髯而笑：“好，老夫明白了。”
　　言古誌點了點頭，放心的去前廳見客了。
　　……
　　在等言古誌的時候，孫長鳴表現得像極了壹位惡客，他不喝茶也不老老實實的坐著，自顧自的起身來，在外面的院子裏背著手溜溜達達，下人上前勸了幾句，也被他瞪著眼睛趕回去。
　　王伯堅越發覺得不妙，可是阿羽壹直眼神不善的盯著自己，讓他感覺像是被毒蛇盯上的兔子，不敢有半點異動。
　　終於壹陣腳步聲傳來，言古誌呵呵壹笑走出來：“縣令大人……”
　　孫長鳴的身影瞬間從外面回到了廳內，扣指壹彈壹枚綠光靈符落在言古誌身上，將他鎖住了。
　　言古誌客氣的話還沒說出口，就被孫長鳴直接拿下！
　　王伯堅臉色壹變，道：“千戶大人這是什麽意思？言家在朝中是有人的，妳打秋風也該選個軟柿子！”
　　孫長鳴回頭對他壹個冷笑，同時朝著某個方向張開了手。
　　那個方向上，忽然騰空升起壹股強悍的氣勢，靈光迸射而出，壹頭虛幻獸魂壹躍而出張口咆哮，朝著孫長鳴踏空撲來！
　　胡老的聲音響起：“無知狂徒，自尋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