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錯幣

　　我抱著葉卡捷琳娜，在賓館工作人員的帶領下到了休息室，輕輕地把她放在沙發裏，只覺臂彎裏壹片馨香……
　　這位公主把手裏那只鞋壹丟，說了壹句讓我差點噎死的話：“剛才真他媽險啊！”
　　這時賓館經理在門上小心地敲了敲道：“公主，我們為您在大廳安排下了接風宴，有不少省市的領導，您可以用完餐後稍適休息，晚上的宴會也準備好了。”
　　葉卡捷琳娜柔聲道：“我就來。”戈什客氣地把經理讓到了壹邊的客房，不壹會端著壹盤面包和壹杯牛奶走進來，公主邊吃邊伸手道：“壹會客人的名單給我。”
　　戈什遞過來壹張紙，葉卡捷琳娜掃了壹眼道：“壹幫窮人，沒什麽油水。”
　　我好奇道：“公主，不是給妳安排了午宴嗎，妳怎麽吃這個？”
　　葉卡捷琳娜嗤笑道：“我沒工夫跟他們耗，早點打發他們走就是了。”
　　戈什鞠躬說了壹句什麽話就要出去，我只聽懂幾個單詞，好象是要為公主去再找壹雙鞋，葉卡捷琳娜用手勢阻止了他，去裏邊穿了壹條長裙，然後隨便地穿了雙拖鞋就往外走。
　　我緊走兩步趕上她道：“妳幹什麽去？”
　　“參加午宴啊。”
　　“就穿拖鞋去？”
　　葉卡捷琳娜低頭看了看道：“能看得出來嗎？”
　　“看不出來……不過……”
　　“那不就行了？”
　　只能說她有這樣做的資本，公主身高大概在1米72左右，穿不穿高跟鞋差別不大，同樣高挑出眾。
　　戈什搶在她前邊跑去通報，四個壯漢侍衛中已經有兩個提前進場，另外兩個和公主保持了壹定距離，不離不即地跟在她身後，這也是壹種禮節，因為既然已經到了賓館，再那麽嚴陣以待就顯得太過誇張了，我才不管那壹套，反正我接到的命令是貼身保護公主。
　　葉卡捷琳娜在大廳的入口停下腳步，拿出壹面小鏡子來照了照，然後隨手塞在我西服口袋裏，這時賓館經理帶著激動的聲調大聲宣布：“現在，有請尊貴的葉卡捷琳娜公主！”
　　葉卡捷琳娜臨時調整了壹下表情，下壹秒，以無懈可擊的完美儀態高貴地走了出去，大廳裏所有人都站起來，熱烈鼓掌。公主的美麗他們剛才已經見識到了，此時還是忍不住又壹陣驚嘆，葉卡捷琳娜清麗可人地微笑著，以壹種很微妙的頻率和角度沖下面招著手，使每個人都覺得公主是在沖自己微笑，壹個個頓時自矜起來……而只有我知道，公主在前幾分鐘才說他們是“壹幫沒什麽油水的窮人”，而且在這位翩若驚鴻的公主裙子底下還穿著壹雙拖鞋。
　　雖然壹個外國妞這麽敷衍戲弄我們的人民我覺得有點別扭，可還是忍不住想笑，在座的這些位，其實並不像她說的那樣是窮人，大多是政府官員和社會名流，比如這協會那協會的會長，各拳頭部門的負責人什麽的，平時絕對都是些玩弄別人於股掌的人，看著公主那高貴恬靜的笑容，想著她裙子底下那雙拖鞋，我實在是憋不住笑了，只好低著頭站在她身後，臉憋得通紅。
　　公主端著壹杯橙汁走上講臺，溫柔地微微壹躬，朱唇輕啟道：“我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麽了，妳們的熱情常常讓我誤以為我已經到家了，請允許我代表我的國家向各位表示感謝並發出邀請。”
　　臺下掌聲。
　　公主端起杯子向臺下致意，輕抿了壹口。
　　“窮人”們急忙都拿起酒杯，興奮地大口喝酒。
　　葉卡捷琳娜臉上飄起微紅，好象那些酒都被她喝了似的，她淺笑道：“現在，請原諒我要去休息壹會了，我真不知道世界上為什麽要有時差這種可惡的東西，我多想留下來聆聽各位的教誨，中國文化的博大精深壹直是最吸引我的元素之壹，可是在我的祖國現在是深夜，每壹個有教養的女孩兒都該甜甜地入睡，大家不想下次見到我的時候看到壹只小熊貓的話，那麽我得去睡覺了，雖然我的國家沒有這種可愛的動物。”
　　臺下笑，都為公主風趣的發言鼓掌，沒有壹個人提出異議。
　　葉卡捷琳娜再次致意，在熱烈的掌聲中飄然下臺，到臺口時回眸壹笑，顯得戀戀不舍。直到我們走到後面，還能聽到大廳裏的掌聲和喝彩。
　　離開大廳，賓館經理帶著兩個員工馬上跟上來，賠笑道：“公主殿下，我們您準備的總統套間就在頂樓。”
　　戈什已經不知什麽時候又帶著他的衛隊跟在了我們身後……
　　在經理的親自陪同下，我們壹路上了12樓的套間，這還是我第壹次進所謂的總統套間：寬敞的客廳裏鋪著厚厚的地毯，螺旋式的樓梯都壹塵不染，墻上掛著壹副色彩紛繁的西方油畫也不知道誰的作品，但肯定是真跡，主基調以乳白色為主，沙發的靠墊和杯子等小物件卻都換成了可愛的粉紅色，看來賓館為了招待公主也著實下了心思。
　　葉卡捷琳娜點點頭溫和道：“我很滿意，謝謝。”
　　經理拘謹地搓手道：“您滿意就好。”他手下壹個員工終於忍不住說：“公主，我能和您合壹張影嗎？”
　　不等公主表態，經理頓時變色道：“妳知道妳在說什麽嗎——去財務那裏領工資吧，妳被解雇了！”
　　確實，在五星級賓館這種地方，員工提出這樣冒昧的要求被解雇壹點也不過分，那個員工好象這時才反應過來他幹了什麽，訥訥道：“對不起……”
　　經理手指大門道：“出去！”
　　葉卡捷琳娜微笑道：“別激動經理先生，您的員工無非提了壹個小小的要求，我樂意之至。”
　　經理尷尬道：“對不起公主殿下，我這就處理。”
　　葉卡捷琳娜眨巴了壹下眼睛道：“我是真的非常願意，除非您想違背顧客的願望。”
　　經理楞了壹下道：“不敢……”
　　葉卡捷琳娜輕輕攬住那個女員工的肩膀，隨手把另壹個也叫在自己身邊，忽然道：“我們難道沒有相機嗎？”
　　那個女員工興奮地滿臉通紅，從口袋裏掏出壹個小數碼相機來道：“我這有！”
　　葉卡捷琳娜左右看了看笑道：“可是誰幫我們拍呢？”
　　那個員工看看在場的人，看意思是想把相機給經理，可是又沒敢，最後壹看就剩我壹個中國人了，小心道：“麻煩妳壹下行嗎？”
　　我笑著接過來，剛要拍，戈什忽然壹把搶過相機，憤怒地看了我壹眼，然後把鏡頭對準角落隨便按了幾下快門，最後還是不放心，把相機交給壹個侍衛檢查，他則指著我大聲說著什麽，看樣子是沒好話。
　　葉卡捷琳娜阻止了他，隨即又征詢了壹下那個侍衛的意見，那侍衛表示沒問題，這才把相機還給我。
　　我不滿地嘟囔著，本來不錯的心情也被搞壞了，勉強地幫他們拍了幾張照，剛要把相機放下，誰知那個經理噌壹下站在葉卡捷琳娜身邊，急切道：“幫我也拍壹張吧。”
　　葉卡捷琳娜邊擺姿勢邊笑道：“這麽說妳不用解雇她了？”經理臉紅了……
　　拍完照送走經理他們，戈什開始了繼續對我聲討，那四個侍衛看樣子也都很嚴肅，葉卡捷琳娜大聲地喝止了他們，然後看樣子是讓他們去休息，戈什猶豫著好象很不樂意，但終究不敢違抗主人的命令遲疑地離開了。
　　他們走後我無辜道：“我做錯什麽了嗎？”
　　葉卡捷琳娜笑道：“知道嗎，妳是我見的第壹個主動幫別人拍照的保鏢。”
　　我納悶道：“怎麽了？”
　　“其實也沒怎麽，不過是他們總懷疑從相機裏會射出子彈來而已，又或者在這裏照相會暴露我的居住環境給他們帶來更多的麻煩。”
　　我臉壹下就紅了，我現在才明白我犯了壹個保鏢行業裏多麽低級的錯誤。
　　她聳聳肩道：“無所謂，就算真的射出子彈來我也不在乎，有時候有些事情不是人力所能改變的，死神決定召喚我的時候說不定好端端的崴壹下腳就死了呢。”
　　我嘿嘿笑道：“我們中國管這叫命，還有句話叫閻王要妳三更死豈會留妳到五更。”
　　葉卡捷琳娜打個響指道：“我喜歡這句話，妳們的閻王比我們的死神更像個爺們。”
　　我發現這個話題有點沈重，結巴道：“呃……讓我們說點吉利的事吧，接下來妳打算幹什麽？”
　　她幹脆地說：“睡覺！晚上還有壹場仗要打呢。”
　　她噔噔噔跑上樓上的臥室，走到窗前壹把拉開窗簾，讓12樓的風吹拂起她栗色的長發，俯瞰著下面的景色深呼吸了幾下，好象壹下開朗了不少，然後她對我說：“妳也是第壹個不阻止我拉開窗簾的保鏢。”
　　我就知道我又犯錯了……
　　葉卡捷琳娜微笑著看了我壹眼道：“何安憶，妳當我的保鏢讓我很舒服，謝謝妳。”
　　……我也不知道她這算誇我呢還是罵我呢。
　　“好了，我要睡壹會，妳自便吧。”
　　我愕然道：“自便？”
　　“對啊，也睡壹會，或者看看電視什麽的。”說著，她把自己舒服地扔在了床上。
　　“可是我不能離妳太遠。”我話剛說了半句就發現她已經睡著了……
　　我站在床前，像所有男人那樣不可免俗地看了壹眼她的曲線——還是只能用完美來形容，該渾圓的地方絕不含糊，該欣長纖細的地方也絕不曖昧不清，就像壹首歌曲的高音部分，歌唱家和K歌王唱出來的絕對不壹樣，亞洲女孩就很少能有她這麽豐滿，而歐洲女孩又很少能有她這麽細膩，我想假如真有上帝的話，那麽葉卡捷琳娜也不是他本意，就像錯版紙幣壹樣，她是上帝失手偶然造就的完美！
　　可是我現在也不明白這張西方的錯幣跑到中國幹什麽來了，這麽長時間接觸下來，我越發地摸不透這個女人，她狡猾、聰明、大多數面帶微笑的時候對人不夠真誠，但有時候又直率地讓人受不了。我忽然想到：也許在王權國家的公主可能都是這樣，畢竟是高端政治的產物，又壹直在權力金字塔的頂端待著，不可能壹受後媽虐待就離家出走，給七個侏儒做保姆還甘之如飴，更不可能沒心沒肺到壹頭杵在床上壹睡幾年，當然，後面那位公主壹睡起來就辦了壹件極聰明的事：她的國家久睡初醒，經濟防務百廢待興，她把自己嫁給了醒來後見到的第壹個王子以達到和親的目的，從而保住了國家。
　　我壹邊胡思亂想壹邊沒忘了自己的本職工作，我幫她關上了窗戶，掩上房門，然後遵照公主的吩咐，在2樓的客廳裏看電視……
　　時近傍晚的時候，賓館門口駛來壹輛輛豪華轎車，從車上下來的人無壹不是衣冠楚楚氣宇軒昂，他們才是葉卡捷琳娜今天正式邀請的客人，這裏面包括：有錢的社會名流、有錢的藝術大師、有錢的企業家……總之晚上來的這些人開的車沒有壹輛是低於200萬的。相對他們，中午那幫人果然是“壹幫沒有油水的窮人”。
　　葉卡捷琳娜睡醒以後往樓下停車場看了壹眼，如數家珍喃喃道：“藍博基尼、林肯、保時捷、勞斯萊斯……是時候大幹壹場了！”
　　我聽到動靜急忙跑到臥室，道：“妳醒了？”
　　她揮手道：“出去，我要換衣服！”
　　“換什麽衣服？”
　　她沖我眨了壹下眼睛：“戰鬥時穿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