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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妻】【全本】【作者:丝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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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生活] 【傻妻】【全本】【作者:丝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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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9-29 00:20:25 | 只看该作者|

第三部 第五十一章 生病
  妞早起时浑身没力气,懒懒地不想动,穿好衣服摇晃着下床来,医生已在厅里,妞说大哥起了。去厨房。

  医生看着妞,乱乱的头发,苍白的脸颊上两片不正常的潮红,两只眼睛肿得成了一条缝,目光散乱,身子虚着。

  医生说快坐下,我做上饭了,病了吧。

  妞摇摇头,继续往前走,近厨房时又一阵干呕,医生忙拄着拐走过来:想吐就吐出来没事儿,吐完了再吃,是这时候儿。

  强子裹着被从另一个房间出来,回屋穿衣服,出来听着妞一口一口地干呕,过来问,咋了。

  医生说弟妹闹反应呢。

  强子看看妞拄着水龙头呕得胆汁都出来,说,以前没这样儿啊。

  医生说女人闹反应啥样的都有,没啥事,不过我看她有点发烧。这两天都没吃过啥东西,身子虚。

  强子狠狠用双手搓了下头发,大哥你看着春燕,我带她去医院。急急去穿外衣,换鞋子,过来半抱过妞,感觉着妞的身体一阵阵轻颤,虚得跟棉花似的,他真的没在意过,这两天,妞瘦了好多。

  妞挣扎着不去,大哥说没事。

  强子说有病要去医院看,你咋这么倔。

  妞不说话,在强子怀里拱,医生说算了强子,去了医院也不能开啥药,有身子的人不能瞎用药,让她静躺多喝水吧。

  强子把妞半抱到床上,给她脱了鞋,盖上被,离开时被妞无意识地搂上脖子,强子想挣开,但滚烫的脖颈和冰冰的手还是让他坐下来,把妞半抱在怀里。

  妞的头扎在强子的胸膛,不时干呕,强子拍着她的背。春燕一边坐起来,揉着眼睛叫,妈妈,我要撒尿。

  强子把妞放下,把春燕抱出去。

  妞一整天都迷迷糊糊的在床上翻滚,手脚越来越凉,周身干烫。强子说大哥不行,我必须带她去医院。

  医生说好快去吧,咋闹这么重。

  妞好累啊,无数条蛇在她身上缠着,吐着芯子在她眼前晃,她吓死了想叫强子,可是叫不出来,想跑,还有无数个大沟大河在她周围,让她无路可走。

  强子匆匆把妞抱到车里,一边开车一边给英英打电话,说医院里有熟人吗,我媳妇病了,闹得厉害,现在医院都下班了吧。

  英英在电话里大叫,嫂子病了?我正开会呢,没事没事,治病要紧,我马上给王医生打电话让他过去,是,就那个医院,我马上到,你别着急啊,慢点开车,嗯嗯嗯。

  妞很快给安排好,输上液,英英小跑着进了病室,进门就急急地问,没事吧没事吧,吓死我了,会开到一半上。

  强子忙说行了这没事了,说了你别来了,快去开吧。

  散了,明天再说吧,嫂子咋回事儿?

  发烧,没啥大事。

  嗯,嫂子有身子,我得告诉医生们用药小心些。

  强子感激地看了英英一眼,说他们知道了,你回去早歇着吧,瞧你天天忙得五六儿的。

  英英闪过一丝笑,我是天天瞎忙,地球没谁还不是一样转。

  那可不对,转和转可不一样,没你就可能自东向西转了。

  英英波光闪动看着强子,这是他们年轻的时候一句常开的玩笑。她扫了一眼病床上毫无生气的人,这个人,和强子哥会有什么闺房之乐呢?

  强子说,闹一天了,开始以为没事也没急来,现在都烧三十九度多了。

  英英说没事儿,到医院了就放心了,你吃了没?

  没,你也没吃吧。

  我也没有,天天晚上吃饭都没时候儿。

  焦裕碌是的好干部。

  英英笑得很妩媚,强子看看妞说,有我行了,你回去吧。

  那可不行,你还没吃饭呢,看今晚是回不去了,孩子咋办?

  医生大哥看着呢。

  英英说行吗?要不你回去,我照顾嫂子。

  强子看看英英,可能走得急,英英的发和气息都有些乱,一件墨绿色的毛衣外套衫着她白净的脸,脸上的神态自然大方又不失精明恬静,眉头微皱,每次看向床上的人时都显得着急和关心。

  强子心里觉得很踏实,很轻松,好象有了依靠和支撑,说没事儿了,医生说有点着凉,管不了她,这两天天天早上去阳台上吹冷风。

  英英说强哥,我先看着嫂子,你去外面吃点东西,得熬一宿呢,我跟护士长说说,旁边这病床上别安排病号了,输完液嫂子睡着了你也睡。

  强子说你还是快回吧,我不饿。

  英英又扫了一眼妞,笑笑,强哥,你是模范丈夫,呵呵,这样吧,我去给你买点吃的就回去。

  护士进来给个体温表,说夜里要发烧了就叫我们。

  强子看妞已安稳下来,额头上一层细细的汗珠,强子用手背贴贴,好象退烧了。

  护士又进来,送暖壶,送尿盆,送脸盆,毛巾,杯子等等,说是张县长交待了,有什么困难你们尽管说。

  强子说谢谢。

  一瓶液滴完时,妞已平稳地呼吸着睡着,英英回来,买了两个菜,肉饼,强子说你拿回去吧我不饿。

  英英说我回家吃啥不方便啊,我走了,你也早点歇着。

  强子把英英送出来,天黑得不见五指,街上的路灯昏昏暗暗,英英去推自行车。

  强子说不行,我送送你。

  英英忙道,送啥呀,没事。

  不行,天太黑了。强子没容英英说话,到医护办跟护士们说,照顾三号病人,我去去就来。

  英英在强子的车里坐着,闭上眼睛,长长呼口气,强子说,天天这么忙?

  嗯,现在不是改革开放吧,政企分开嘛,正出台几家国有企业的改革政策呢。

  英英的声音带着疲倦的沙哑,与在人前的精神饱满精明干练判若两人。强子知道,英英也就在他面前软弱着,想想昨天,也风情着。

  英英下车前说,我明天没时间看嫂子,哪天我抽时间去家看她吧。

  不用了,你忙你的。

  那还行,嫂子没个亲人儿,以后我们会成好姐妹的。

  强子在黑暗中笑笑,姐妹?

  咱上强子想,我这几天话咋这么多了。

  妞睡得很沉,强子进来时护士正用温水搓了毛巾,说出了好多汗,擦擦也降温。强子说我来吧,麻烦你们了。

  强子轻轻揭开被子手伸进妞的衣服里摸摸,身子还是有些烫,湿湿的一层汗,强子想想,把妞的外衣都脱了,只剩秋衣秋裤,然后重新拧了毛巾,在脸上贴贴温度合适,撩开妞的衣服给她擦身子,脸,手,才发现妞的手用纱布裹上了,啥时候受了伤,白白嫩嫩的小手,不象三十岁的人的,妞是小骨型的人,虽然不胖,但肉很结实很丰厚,手背上的指窝深深的,强子抓在手里,无骨一样。

  妞的身子白白细细,强子有日子没有看过了,真是凝脂一般。强子换了水,又擦了一遍,后背,脚趾,盖好被子,自已出去洗个脸,看看桌上放的饭菜,没动,躺在另一张床上,侧头看着妞。

  傻媳妇给他说过自己的头疼脑热吗?喜欢啥?需要啥?她有自己的喜怒哀乐吗?强子不知道,一点儿也不知道,强子买回家啥吃的穿的用的,她就吃啥穿啥用啥,大哥来后,他把钱放到抽屉里告诉过大哥,买啥就拿,但好象,那钱从来没动过。

  妞静静的躺着,强子突然很想看看妞的眼睛,妞看自己的眼神,那么亮那么黑,直直的紧紧的追着强子的身影。

  强子睡不着,坐起来摸手机,掉在床上,拣起来拔电话,飚子啊,好好好都好。

  王飚说大哥,正想明天给你打电话呢,咋样,都安置好了吧,这边安排差不多了,嗯,乐子要结婚了强子打断他,啥,我咋不知道,王飚说这犊子相中了个美容美发的娘们,这行里还有好玩意?我们没想告诉你,想捅黄了,可这小子他妈的把人家肚子搞大了,缺弦儿,这回人家粘上了。

  强子呵呵乐,别管别管,咋就没好人呢,你情我愿的事儿爸妈都管不了,咱掺乎啥。

  不是啊强哥,真不是好玩意,一脑袋黄毛,跟野鸡似的。

  强子又笑,你媳妇呢,咋还没动静。

  有了有了,嘿嘿,王飚乐,快仨月了。

  保柱呢,还没把那女的摆平?

  平啥呀,那丫以为自己是大学生呢,天之娇子,保柱都不敢摸人家手,乐子教他说你上去就亲,逮着就抱,按倒就上炕,哈哈。

  强子又笑,说这家伙,活宝。孬子那边咋样。

  成啊,这小子这几年真学好了,勤快手巧不说,脑袋精明,装潢那边火得不得了。

  强子说我是问他找对象没。

  没,主动勾搭他的还真不少,他就是没反应,上次我说他那玩意是不是废了。

  强子想想说,多给给他操点心,对了你 安排安排,拉几个硬手,过两天就过来先把装潢公司开起来。

  强哥我都安排好了,这行前景红着呢。强子又问长义问保柱,问了几乎所有的人,飚子哈哈大笑说,强哥,你才走了几天啊,强子也乐了。

  嗯,对了,抽时候打听打听虎皮,要能的话,把孩子接回来,跟他爸妈说我们给孩子治眼睛。

  王飚响亮痛快地哎了一声。强子也觉着心里宽亮了些。

  强子又给家打电话,爷俩吃过了,还烙的葱花饼。强子说早点睡吧,没啥事儿我们明天就回家。

  医生再三嘱咐,看好了,医生们也有二百五的,千万别给瞎用药,好了就回家,别在医院老住着。

  强子关了手机,隐隐觉得医生大哥哪儿不对劲,好象很不想妞住院,在医院呆着。

  强子拿体温表给妞测体温,看着妞丰满的乳晕,抓在手里捏了捏,盖好被,过几钟拿出来看看,三十七度二。强子睡觉。

  第二天找妞的主治医生说出院,医生说张县长交待,一定要治好别急着出院,强子说好了,家里方便。

  从医院出来,妞坐在后车座上,靠在车座里,呆呆地看着窗外。强子看看镜子里的人,他不喜欢妞的眼神落在别处,有他在的时候。

  车在街上滑行,妞慢慢把头向后转,然后急急的身子起来,跪在车座上,扒着车窗直直地盯着看。强子扫了倒车镜一眼,不知道妞在看街上的啥东西,直到车转弯,妞才慢慢坐正身子。

  强子四外打量了一下街道,县城的建筑和规划比不得凤凰城,新盖的四层楼和青砖的小平房并存,街上有骑自行车的有骑摩托车的也有小卡车北京吉普车他这样的小轿车不多见,行人有穿大棉猴儿的,也有穿绿大衣的还有尼子大敞的,街两边摆摊卖衣服的,卖水果蔬菜的,修鞋的卖糖葫芦的,一片繁荣景象。强子说,有空我带你和春燕大哥出来转转。

  妞看了强子一眼,又向后看去,强子想着刚才街上有啥稀奇物?

  下午强子正睡觉时,树华来电话说大哥,我和乡里派出所说好了,结婚证户口本和孩子出生证的事都好办,得和嫂子拍几张合影照片,还得你俩本人到乡里去办。强子说行,我们抓紧办,忙不,不忙晚上吃饭。树华说不了,县里这些天天天开会,政策得跟得上中央形势,忙得屁滚尿流的,国企改革,新生事物,不好弄啊。

  强子说我在凤凰城时,那早两年就改呢,不少不太景气的大企业都对外承包了,到个人手里就赢利,国家和个人都得好处。树华说我也看报纸了,所以全国都搞得轰轰烈烈的,承包个人,转眼就赚钱,就咱县化肥厂一年国家就补贴五百万呢,钆钢厂也得补一百来万,到个人手里说不定也能赚大了。强子说你树华你盯着点,有成型的政策了咱研究研究,我看看能不能包下来。树华兴奋地说行行行,强子哥,你大干一场吧。

  强子忽拉拉的心里热腾起来,翻身下床,去看妞,妞还躺着,木木地盯着阳台,强子看去,两只虎皮鹦鹉相互嗳着叽叫着,春燕正搬着凳子往上爬,强子说下来。不,爸,妈说鹦鹉下蛋了。

  强子过来,伸手摸摸妞的额头,一点不烫,说晌午吃点啥?

  妞说不饿,眼没眨。

  强子出去,说大哥,我出去买点饭。

  别去了,饭店那饭不如家的吃着顺口,做点啥都行,咱哥俩包饺子。

  行,我买菜去。

  下楼时英英来电话,问嫂子咋样,啥,回家了?唉呀,不是说多住几天吗?

  强子说你当那是旅馆啊,病好了在那儿住着干啥。

  英英顿了一会儿,哧一声笑出来,我是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嘛,得治好啊。

  好了,你不用惦记了。

  那我下午,不行,明天吧,明天我有空去看看嫂子。

  明天我们去办结婚证户口本啥的,你别来了,好了有啥看的。

  英英沉默片刻,好,我有空再去这阵子是忙,替我问嫂子好。

  强子说我有空去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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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9-29 00:22:40 | 只看该作者|
第三部 第五十二章 身影
  妞没吃几个饺子,下午起来收拾屋,然后给春燕洗几件衣服,强子说放那儿吧,我洗,妞没吱声,洗完晒好,就在阳台上一站小半天。强子过来说阳台冷,回屋去。妞不动也不吱声,强子生气,说添脾气了,欠揍。没理她回屋了。

  强子和医生在厅里喝茶唠嗑,强子说大哥,明天咱们去照相,然后去乡里办证,顺便定个建筑队盖房子,还有半个月就是清明了,我想给我爸立个碑,盖房子的时候多放点炮,大哥,我不是想显摆,我就想弄点动静,心里痛快。

  医生拍拍强子的腿,我懂,我都想在野地里叫两声呢。

  强子的眼角有些湿,大哥,我还想干点事儿,不干心里痒痒着难受。

  医生笑了说干吧你有脑瓜子,大男人是得有自己的事业。

  下午强子带春燕出去买东西,给医生从上到下里里外外地买了几套新衣服,给春燕买了一堆新衣服,不少纸笔还有毛毯,线毯,床单,枕套等等,给妞也买了几件衣服。

  回来路上,春燕抱着自己的漂亮衣服不舍得放手,小脸兴奋的鼻尖冒着汗,强子看了春燕一眼,漫不经心地问,燕子几岁了?四岁。

  嗯,是大孩子了?

  春燕使劲点头,是啊是啊。

  这些新买的东西都给燕子用好不好?

  真的?春燕的眼神跳跃起来,真的?

  当然,爹啥时候说话不算了。

  春燕小手轻轻地摸着柔软的毛毯,小脸红扑扑象苹果。

  不过,燕子得一个人睡才用,一个人睡表示大人了,从今儿开始,给你把房间拾缀得漂漂亮亮的,好不好?

  春燕看看强子,眨着眼睛,最后点头,好。

  强子车转弯,心想着,今晚得好好收拾收拾傻媳妇,她拿他当空气了。

  晚上强子把春燕安顿好,说爹给你开着灯,你睡着了爸再关灯。

  妞不解地看着强子安置春燕,一声不响地回到自己的屋里,坐在床上发呆,盯着春燕盖过的小被子。

  强子进来拉上窗帘,上床把妞扳过来,让她面对着自己。

  妞的眼睛不看强子,四处转。

  你看着我,强子摇妞的肩膀。

  妞飘忽着,在强子脸上扫一眼,又飘走。

  强子说你听着,别跟我别扭,别跟我呕气。

  妞再次把眼光扯远,低下头。

  强子有些恼怒,伸手把妞的脸托起来,跟你说话呢,听到没?

  听到,妞漫不经心地答。

  强子不满意,想啥呢?说,想啥呢?

  虎皮,妞清清楚楚地说,看上了强子的眼睛。

  还想啥?

  英英。

  强子皱眉,想她干啥?

  她咬你。

  不关你事儿。强子放了手,脱衣服。

  她和你睡觉了?

  强子脱衣服的手停下。

  睡了。

  妞的胸剧烈地起伏起来,呼呼喘气,大叫起来,臭狗腿儿,大坏蛋,她最坏,大坏蛋。

  强子低吼,别叫了!

  “不穿这个。”

  “不,我喜欢。”

  “不让穿。”

  “不嘛。”

  然后是春燕叽叽歪歪的声音,最后是哇一声大哭。

  强子和医生都走出房间,春燕和妞在阳台上,春燕正趴着窗户往下看,妞站在一边脸色紧紧的。

  强子说咋了?

  春燕过来抱住强子的大腿,我要穿裙子,妈不让,哇哇哇,还给扔楼下了。春燕一手抹着泪,一手指着窗户。

  强子过来往楼下看,是英英来给春燕买的毛线裙,静静的躺在楼下。

  春燕哇哇大哭,强子瞪妞一眼,你逞强吧。

  抱起春燕走出阳台,到了春燕的房间把一堆新衣服都抖开,说爸不是给你买了好多件新衣服,看看穿哪件?

  春燕蹬着腿大叫,不嘛不嘛,我就穿那件裙子。

  妞也叫,不让穿。

  春燕哭得更厉害。

  强子拿毛巾来给春燕擦脸,燕子乖,燕子长得俊,穿哪件都好看,爹说就穿这件小绒衣,象小鸭子,好不好?

  春燕抽泣着摸衣服上的毛,妈妈坏坏妈妈。

  好了,来。强子给春燕穿衣服。

  医生笑笑看妞还在阳台上站着生气。

  街上人出奇的多,强子的车挤在人流中一点点蹭,说今儿啥日子啊。

  医生说,今儿大集吧。

  哦,强子想想,县城逢农历三、七是集日的,今天是二月十七了。

  街上新开一家叫海燕的照相馆,强子上次就看了。

  妞一路上紧紧盯着窗外,强子说一会儿照完了咱们去外面转转,赶大集去。

  照片拍得很顺利,只是师傅说,女的,别老看门啊,看镜头,对,如此三番。强子和妞照完合影又和医生春燕照了全家的合影,然后给春燕照单人相,春燕小模样和姿势让照相的师傅夸个不停,妞突然跑到门口直直盯着街上看。

  强子说你别乱跑啊,这么多人。

  妞不吱声,照相的师傅一声接一声地夸春燕,这小丫头太有意思了,叔叔给你照的相要做成相集,别动,再来一张。

  强子第一次表现春燕如此有表演天赋,她在镜头前的举手投足都非常的自然和谐 ,而且不同的姿势配上不同的表情,带着春天的气息,真象南归的春燕一样。

  不仅是照相馆的师傅和强子,凡来照相的人都被春燕迷住了,不住声地问这谁家的孩子啊,人精啊。

  强子在人群后笑笑,过来把春燕抱起来,好了好了,没完了。

  春燕搂着强子的脖子,爸,你最好看。

  强子捏捏春燕粉红的小脸蛋,小丫头,哪儿有夸爸的。

  真的爸,我看着这些人,就你最好看。

  强子四周瞟了一眼,人们的眼光都注意在了爷俩身上。把春燕抱出来,找医生,医生也坐在稍离人群的地方,笑眯眯地看着他们。

  强子过来说,这丫头没完了。

  医生说这孩子有灵气儿,象你。

  强子呵呵乐,走吧,我问过师傅了得过三天才能取片,咱们去街上逛逛,有年头儿没逛过大集了。

  医生拄着拐杖起来,四下看去,走,哎,弟妹呢?

  强子放下春燕也四下看,春燕叫妈,里里外外找,没有。

  强子生气,冲到照相馆门口左右张望,没有妞的身影,去问门口的人,给人比划着妞的样子,穿啥衣服,长长的头发倒成了她最好认的特征。有人说看到了,顺着街往西走了。

  强子回来扶着医生拉着春燕上车,说欠抽的,告诉她了别瞎跑。又气又急,启车,沿街找。

  妞上次就在转弯前的路上,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她想那人是医生家嫂子。

  不知道是天生的记忆强还是因为她想的杂事少,从小到大她记住的事记住的人她就没忘过。

  那个身影妞不敢肯定是医生家嫂子,可她盼望着是。今天强子车开到这条街就在找,照相的时候没有心情,和强子医生照完合影就跑到门口张望。真的,那个身影又出现了,满脑袋乱发夹着杂草叶,一身破烂的衣服到处是碎片和露出来的黑黑的棉絮,在不远处的一个买凉糕的摊前站着,伸出手,被摊主用称杆子狠狠敲下去,急急缩回手跳了两步,又挨到旁边卖糖葫芦的摊前站着,抬头看麦秆子扎的木杆上狼牙棒似的糖葫芦,好多个鲜红的蘸着糖片的山里红一粒粒红色欲滴,卖糖葫芦的轰苍蝇似地赶她。

  妞急急冲过去,拔拉着人群,人们来不及躲的被撞歪,年岁大点不满道,疯了?几个晃晃悠悠的年青人被她撞歪,回头骂着,你妈的,找死啊。

  妞不管,眼看跑到了这人跟前,却见旁边来了两个穿着制服的人,一阵吆喝,这个熟悉的身影象耗子见了猫似的,迅速撞开人群疯一样跑了。妞到了跟前,那两个穿制服的人嘀咕,这疯婆子又跑儿这来,呆会儿小康检查组的人来撞见了麻烦,另一个说,城里的垃圾桶多门店多,拣点东西就能吃,这帮疯子这点倒不傻了。

  上面不是让把他们弄走吗?说省里过两天还来人呢。是得弄走,这帮疯子傻子,现在全跑县城凑热闹来了。还是没打疼,打断条腿儿下次不敢来了。

  整条街都乱起来,人们都停下脚步跟着妞奔跑的方向看,好事的更是追着跑起来。

  强子的车再也开不过去,医生说靠边停下吧,我们在车里等你。

  路边被摆摊的占满,好不容易在一个卖狗链子马蹄子的地方停下车,强子说你们爷俩在车里呆着别动,我去看看。

  强子几乎可以肯定这骚乱与傻媳妇儿有关,他跟着人群一路急走。

  妞被人群挤住,眼见着那身影拐进了一条小街,自己被周围两个年轻人和一个拎孩子的妇女揪住了,那妇女大叫,你看着点啊,跑啥,孩子都被你撞倒了。

  妞点起脚向远处看,再也没有那人的影子了。

  妞四处看,那人影,是医生家嫂子吧,哪儿去了,没了,她挣开妇女的手,不顾年青人的推搡,还想往前走,年青人使劲一推妞跌坐在地。

  人们苍蝇见血似的忽拉围一层,妞手拄在一片碎碗片上,倾刻血流如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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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9-29 00:30:30 | 只看该作者|
第三部 第五十三章 寻找
  妞一手捂着肚子慢慢起身,手掌里血流成了红色的蚯蚓,拎孩子的妇女抱起孩子钻出人群,两个年轻人咕哝着远走,人群静了一会儿,又叽喳起来:流血了,真是,快上医院吧,是啊。有个妇女惊叫起来,哟,你怀了身子吧,这可不得了,没事吧没事吧。扶了妞一把。

  妞感激地看了那妇女一眼,肚子有点疼,她慢慢站起身弯着腰,手上的血一滴滴流在地上,妞害怕了,她抬头向周围看了一眼,男女老少,无数双眼睛盯着她,全是陌生的。

  强子,强子呢,医生大哥呢,妞四下看,人群挡住了她的视线,她不敢动,又看一眼手掌,更多的血沿着手指往下滴。

  强子,妞轻轻地喊,忍着不哭,眼泪早把视线模糊,她听不到人们在说啥,强子呢?

  太阳刺着妞的眼睛,周围的人越来越白,妞的身子不是自己的了,强子呢。

  强子,妞喊,妞用力喊了。然后没了知觉。

  强子远远看到围着的人群,跑过来挤进去,在妞晕倒的一刻抱住了她。

  强子抱着妞往医院跑。

  一口气冲进医院,大叫医生。

  抱着妞送进急诊室,强子浑身没了力气,看着医生给妞包扎手,量血压,眼前一阵阵发黑。

  妞很快醒了,轻轻呻吟一声,强子冲到妞身边被医生拉住说没事。强子说她怀着身子呢,医生说我们知道,你先出去吧。

  强子坐在楼道里的椅子上,象有东西在搅和心,热辣辣地难受,方想起医生和春燕来。看看急疹室的门,想去把车开过来,可是迈不开步。

  媳妇,是咋了?

  晕晕的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有医生出来说没事了,进来吧。

  进去时妞已坐起来,强子赶紧过来抱住她说咋样,哪儿不舒服,轻轻摸摸妞的肚子,疼不?

  妞看看强子,眼睛亮亮地,急促地说,嫂子,是嫂子。

  啥?

  嫂子啊,医生家嫂子,上回我就看到,她在那儿,我追,有人赶她,她跑,我又跑,有人抓我,就找不着了。

  妞双手抓上强子的衣襟,烈烈的说,嫂子,一定是。

  强子总算明白了,妞亮亮的眼神殷切地盯着自己,满是兴奋,手上缠着纱布却紧紧抓着自己的衣襟,不知道疼,紧张地目光在他脸上转来转去,唯恐自己不信。

  强子的鼻子一阵阵发酸,眼睛透过急疹室的窗户望向窗外,泪水隐隐透出。

  强子把妞抱起来,问医生,她咋样,有啥问题?

  医生说没事,我们给打了黄体酮,如果到晚上不出血,孩子也没事儿了。

  那她咋晕了?没事?

  呵呵,是晕血,有这样的人,没啥大事,血压正常。

  要住院吗?

  妞不容医生说话,不住不住,搂着强子的脖子把脸直伸到强子面前,找嫂子,医生大哥呢,快说给他。

  强子问医生不住院行不?

  行,但得天天来打针,在家静躺,最好别下床。

  打几天?

  一星期。

  嫂子强子,快去找,我看着了,是嫂子。

  强子生气,闭嘴。

  妞不吱声了。

  强子说看我回家收拾你,不要命了?

  是嫂子,我看着了。

  还说!

  妞又不吱声了,可她不怕现在的强子,强子是生气好象也没生气。

  强子把妞抱出急疹室,妞搂着强子的脖子,把脸贴到强子的脸上,恰好嘴对着强子的耳朵,妞就伸出舌头舔强子的耳边。

  强子轻轻摇头躲她的舌头,你干啥,四下看看,三三两两的医护人员和病号都看着他俩。

  妞细细的声音说,你也舔我了。

  我,强子被她气乐。大白天的人都看着呢,悄悄侧过头在妞耳边说,晚上我让你舔。

  妞把头缩在强子怀里胳膊又用力搂紧强子。

  走出医院,强子把妞放到一个向阳的地方,说你在这儿等我,我去开车,千万别乱跑啊,看着谁也别跑了。

  嗯,妞点头。还是四下张望。

  强子说你听到没?你再不听话我把你扔这儿不要了。

  嗯,妞答应得很痛快,可她依然亮着眼睛在街上搜寻着。强子知道自己说的话她根本没往心里去,如果见到嫂子,她还会不顾一切的去追。

  强子说算了,一起走吧,慢慢走,肚子还疼不?

  强子揽着妞的腰,一手挡着纷纷攘攘的人群。

  傻媳妇,她怀了身子,居然在大街上跑,她最怕打针了,每次打针都得强子连哄带吼,要哭个把小时,这次呢,手扎伤了流了那么多血,打了针,她居然根本不在乎,现在强子尽量放慢脚步,她却没事儿一样急急地往前走,瞪着大眼睛东张西望地看。

  强子想到家了得好好跟她说说,吓唬吓唬她,这还得了,万一出事了咋办?

  到了车里,强子和医生说,医生目瞪口呆,然后急急的把脸贴在车窗上向外望,低头看看妞白纱布包的手,说弟妹,咱今天先回家,也不急在这一时。

  妞不干,上回我就看着了,嫂子,在,我们去找。

  强子说我先把你们送回家,然后我来找。

  然而强子直到天黑,整条街的旮旯胡同耗子窟窿都翻遍了,也没看到嫂子的身影,只在一个垃圾桶前看到一个翻垃圾吃的流浪汉。

  强子的心又揪得生疼,嫂子,也会和这个流浪汉一样翻垃圾捡东西吃?

  医生已经打了几个电话叫他回来,强子终于夜里十点路灯熄了的时候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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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9-29 00:34:26 | 只看该作者|
第三部 第五十四章 生日
  第二天第三天,以后每天强子带妞去医院打针后就开着车在街上转,一找就是半天,没有嫂子的身影,不仅没了嫂子的身影,连一个疯傻子流浪汉也没有了。街上多了些扫地的,各大楼前都摆了花,电线杆子上扯着红绸子,上面写,“欢迎市里的领导来验收小康建设”、“发展是硬道理”“要想富先修路 少生孩子多种树”“计划生育是基本国策”“让全县人民都过上小康生活”等等。

  强子想,这些都是英英主管计划生育城管啥的,难怪她忙了。

  强子已经失去了希望,不是不信妞,相反他非常相信,妞看到的就是医生家嫂子,但妞说过了有人赶,这些疯子傻子流浪汉在街晃,肯定会影响街容街貌,这帮人,一定是被城管的人赶走了。

  一个星期过去,妞的脸色红润起来,肚子里的孩子常常半夜把妞踢醒,妞醒了就把强子的手拉进自己的被窝放在肚子上,孩子就不踢了,妞悄悄地笑,继续睡觉。

  医生跟强子说,别找了,弟妹肯定是想她嫂子想的,哪会这么巧啊。强子低头不语,半晌才说一定会找得着的。

  强子和妞去乡里办证,问完强子姓名生日籍贯,然后问妞叫啥名,妞看强子,强子说叫秀丽,问姓啥,妞又去看强子,强子问妞,姓啥?妞摇头,强子的心沉甸甸地,说姓高。出生年月,妞再看强子,办证的人烦了,问你呢,你老看他干啥?

  妞低下头,手悄悄去拉强子的衣襟,强子把她的手握住,有点凉,把整个小手都握在手掌里,说她生日是一九五六年三月二十四日。

  三月二十四日是今天。

  结婚证户口本都办好。上了车强子把火红的结婚证给妞,说你拿着。

  是啥?

  结婚证。

  哦。

  强子启车,妞无意识地翻着结婚证,摸着上面的国徽。

  知道是啥不?

  结婚证。

  干啥用的?

  结婚用。

  强子按下喇叭,前面一群羊挡住去路,笑笑。

  打开看看啊。

  妞翻开,里面有照片,是她和强子的。妞看看强子又看照片,把你照丑了,相片不好看。

  强子又乐,是气乐的。

  强子这些天天天被妞气的想乐。

  我不是让你看照片,让你看--强子想起来,妞不认识字。

  有了这个,咱们就是一家人了,我是说国家也承认咱们是一家子。

  妞侧过头看着强子,眼中迷茫着。

  强子把车打个弯,说,有了这个,谁也不能把咱们分开了。

  妞的眼睛瞬间如暗夜中燃起的灯,格我明亮,脸色立刻蒙上一层光辉,象晨起乍升的太阳照耀的大地,强子又看到了妞以前看他的眼神。

  真的?妞清亮的叫,看强子,又低头看着这个红色的本本,用没受伤的手指肚一点点摸索着,再抬头看强子,真的真的?强子点头。妞双手把结婚证合起来捂在胸口,紧紧的。

  强子转头看了一眼旷野,还没到生产的时候,野地里空无一物,远方的天色渐蓝,不时飞过几个小小的黑点,那是春来的燕。

  强子摇开车窗,一股凉凉的春风扑面而来,带着泥土的气息。

  惊蛰了,冬眠的青蛙和蛇虽然还没有睁开眼睛活动,可是它们的血温在升高,它们的心跳在加速,也许在明天也许在今天也许就在这一刻,它们就可能睁开眼睛爬出洞来伸伸懒腰晒晒太阳。

  这大地也一样,总是在草色远看近却无的时候,才会发现春的到来,永远不会知道是哪棵小草最早萌生了绿意,是哪股春风开始不再冻人。

  今天强子就感觉到了春的气息。

  妞开心地笑着,迎着车窗进来的风,发丝被风吹起,看着窗外,哼着小燕子,穿花衣。

  强子开车到村里找到村支部书记,对方热情的把强子迎到家里说建筑队找好了,不用那么多钱呢,拿回去吧。

  强子说你先留着,也许还盖呢。

  对方问什么时候开工。

  强子说清明那天吧,麻烦你帮着张罗张罗。

  那还不现成的嘛,先找人把那房子拆了,到那天直接开槽打夯。

  强子想想说,我得问问大哥。给家打电话,手机没信号,问书记家有电话没,书记说,家没有村里有。带着强子去村里打。

  强子跟医生说大哥我去接你,看看那屋里有啥东西留着。

  医生说没留的,耗子都不在那儿做窝了。

  强子还想说,听着医生轻叹气,想想也算了,留啥都徒曾过去的不快。

  跟书记说说啥都不要了,你看着处理吧。

  那木料啥的呢?你买好了吗?

  强子呆住,才细想,盖房子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自己是木匠出身,咋把这茬儿忘了。

  这样吧,你看着买,找好木匠做活,来得及吗?

  来得及来得及,这时候地里没活,找大家帮个忙,好说。

  嗯,强子又掏钱,对方按住,说够了够了,你放心就行。

  回家路上妞看着结婚证,看着强子,又看着窗外,一丝淡淡的满足的笑一直挂在腮边,强子说记住你叫啥名了?

  叫高秀丽。

  嗯,啥时候的生日。

  今天。

  嗯,回家给你过生日。

  过生日?妞又直直盯着强子,她不记得自己过过生日,强子也没过过,只有春燕每年都过生日,早上煮鸡蛋,还吃面条。

  车刚进城手机就响起来,是乐子,说强哥,干啥呢?

  刚跟你嫂子把结婚证办了。

  强哥,后天我结婚,你来不。

  那还用说,小子,进度挺快嘛,听说你儿子都快得了?

  嘿嘿,飚哥他们竞笑我呢,说我是深圳速度。

  哈哈,强子大笑,老婆孩子一块来,臭小子,真有你的。我明天就去,得帮你张罗张罗啊。

  不用不用,强哥,这么多哥们呢,啥都不用你操心,你就带大哥嫂子和春燕来就成了。

  那还行?!好了,小子你忙你的去吧,对了你飚哥在跟前不?

  在呢强哥,乐子在电话里喊同,飚哥强哥电话。

  飚子呼呼喘着气接电话,强哥。

  忙啥呢?

  这小子洞房,操,还得给他拉上花花道道的纸。

  呵呵,你从我帐户上给他拿两万。

  嗯,强哥,后天你来喝完酒我和保柱跟你回去,乐子别去了,那娘们整天缠着他,再说没几个月生了孩子事儿也多。

  好,不过你和保柱都来,家具那边咋办,再说装潢保柱也不熟啊。

  是,我也想,可不知道换谁来。

  强子想想,让孬子来吧,他能撑起来。

  飚子说行,就让他来吧,虎皮的事我去那家两次了,狗操的,要一万块钱孩子也给咱们。

  强子脸上一片怒气,给他们。

  哎。

  拐进家的街了,强子问,家有鸡蛋吗?

  有。

  面条呢?

  有。

  回家强子煮鸡蛋下面条,然后用冷水把煮好的鸡蛋冲凉,叫春燕。

  春燕跑到强子身边抬眼看强子,强子好象突然才发现,春燕那漂亮的小脸蛋与妞越来越象,而且妞脸上的表情还不如春燕丰富。

  拿着,去床上给你妈滚灾。强子用盆把十几个鸡蛋装好,俯身递给春燕。

  爸,啥叫滚灾?

  就是让灾祸都滚蛋,让你妈平平安安的。

  哦。春燕抱着盆走进房间,拿出一个鸡蛋往床里扔,给妈滚灾了,再扔,给妈滚灾了。

  强子过来,不对,跟爹学。拿出一个鸡蛋,顺手的力量扔出去,让鸡蛋在床上滚起来,说,轱辘轱辘滚,妈一辈子没灾。记住了?

  强子出来,春燕再拿起一个鸡蛋也学强子的样子让鸡蛋滚起来,轱辘轱辘滚,妈一辈子没灾。

  再拿一个,还扔,还说。

  妞尾巴一样跟着强子转,这时候走到春燕身边,也拿起一个鸡蛋往床里扔,轱辘轱辘滚,强子一辈子没灾,再拿再扔,轱辘轱辘滚,强子一辈子没灾。

  春燕兴奋地笑着,又拿鸡蛋扔,轱辘轱辘滚,伯伯一辈子没灾。

  吃完饭强子和医生商量,说乐子后天结婚,我明天就想过去伸把手帮个忙的,咱们都去吧。

  医生说我不过去了,带着弟妹燕子一块儿去吧。

  强子想想,算了,你们三口在家吧,人多手杂的,乱着呢。

  嗯,你好好和他们聚聚。

  呵,是啊,这些年习惯了天天一块儿混,这半个多月没见他们,心里真想得没着没落儿的。那我明天早早去了,你们在家有事打电话。

  强子看妞一眼,和春燕眼不眨地看西游记呢。万人空巷,全国人民都看西游记。强子就不觉得这瞎编的故事有啥好看的,瞄了一眼电视,正演嫦娥被猪八戒调戏那段,妞的眼睛幽幽地发光。

  强子说大哥,你也早点睡吧,我早些睡了,明天还得起早。

  我等燕子睡了,你们先睡去,一开车就几个钟头,小心点。

  嗯。过来拉妞,睡觉了。

  妞不动,屁股象被沙发沾上了,眼睛不离电视。

  “起来睡觉了,我明天要回凤凰城。”

  哦,啊?

  妞眼睛从电视上扯回来看着强子,强子微用力把妞从沙发上拉起来,拥进卧房。

  我明天回凤凰城,你和大哥燕子在家。

  明天?妞还没回过神来,去干啥?

  没听乐子打电话?乐子后天结婚了。

  哦,呵,呵呵,乐子也结婚啊。

  强子又被气乐,好了,你在家好好呆着,不许上街,听到没?

  我,妞的眼神看向强子的手,还拉着她的手。

  看着我。强子知道妞的眼睛一离开他的眼神就是不想听话。

  不许你上街,找嫂子的事等我回来再说,听到没?

  可是,嫂子,她在的,肯定在。

  我知道,等我回来再去找。

  要是她饿死咋办?

  胡说。

  嫂子给卖凉糕的要吃的,被人家打手了。

  强子叹气,用自己都陌生的柔声说,十多年都过去了,不在这一天两天了,你别乱跑,不然大哥着急,听到没?

  妞又咬下唇不吱声,也没看强子。

  强子放开手,把妞的脸捧在自己眼前让她看着自己的眼睛,我再说一遍,你敢再自己跑街上去,我马上带大哥和春燕回凤凰城,不管你了!

  妞的眼睛在强子脸上搜索,黑亮的眼珠不安地转动,强子摇摇她,听到没?

  妞点头。

  强子依然不放心,关灯脱衣服,把妞搂进自己的被窝,摸上摸下,妞拿开他的手,强子不满,又摸上来,妞又拿开,强子说找别扭啊,紧紧把妞的身子抱在怀里,闭上眼睛,忽听得妞小小的低低的声音咯咯笑起来。

  还是吃面条胃里舒服,强子很快有了睡意,迷迷糊糊想,媳妇越来越任性,一般啥事都没主意,一旦有了主意,八匹马也拉不回来,哼哼,是他惯坏了,俗话咋说的?打不败的媳妇揉不倒的面,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媳妇不能惯该收拾就得收拾。想着,摸着妞丰满的奶子,妞把强子的手拿开放到肚子上,肚里的小东西在踢他,强子轻轻抚摸了几下,安静下来,自己也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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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0-9 00:00:24 | 只看该作者|
第四部 第五十五章 交织
  大早起强子刚睁开眼,手机就响了,是英英,声音轻柔着。好几天都没你信儿了,忙啥呢?

  强子说你嫂子病了,没事儿。

  英英着急地说咋又病了,唉,嫂子身子咋这么虚,我就说上次在医院多住几天嘛,要不现在就送嫂子去医院好好检查检查。强子说没事儿好了,你还那么忙?英英说我也忙得差不多了,明天我就去看看嫂子。

  别跑了,没事儿,看这城里都大变样儿了,就猜是你忙活的。

  呵呵,哪儿呀,我还不是支支嘴,都大家跑的腿,市里验收刚过,省里的还要来,我刚忙完一阵,今儿歇一天,明天开始事儿更多了。

  我瞧你工作挺有成果的。

  强哥,你说我呀,昨天被评上省三八红旗手了。

  哟,祝贺祝贺。

  你过来吧,我在家呢,中午给你包饺子,尝尝我的手艺咋样。轻松的声音里夹杂的娇音,只有强子听得懂。

  今天不行,我有事得回凤凰城。

  哦,那,你啥时候有空?明显的失望,让强子猛然感觉这些天他的确没怎么想过英英,为啥?

  我有空就过去看你。

  手机被人一把抢手,强子愣了,看妞,光着身子坐起来,把手机扣在耳边上尖叫,不去,臭狗腿儿。

  强子扯下手机关机,瞪着妞,强子生气了,这次是真生气了。

  妞手足无措,开始穿衣服。

  你别一提英英就蝎子蜇了似了的,还学会骂人了!以后不许骂人。强子低喝。

  妞嘟着脸,穿裤子。

  听到没?

  就骂。妞小声音咕哝。

  强子听到了,伸手拧住了妞气鼓鼓的脸,再骂人我就把你这脸蛋子拧下来。

  妞看看强子,那眼睛象小时候山里的涧一样,深不见底。

  妞拔拉强子的手,你拧我干啥。

  以后不许再骂人。

  谁叫她咬你。

  你别管。强子也穿衣服。

  就管,咬你不行。

  强子伸了一只袖子又看妞,妞气呼呼的脸直面对着强子,眼不眨一下。

  我和英英的事儿你别管,听到没?

  就管。

  强子不理她,穿衣服。

  妞清楚坚定的一字一字道,她再咬你我就咬她。

  强子又看妞,妞还定定地望着强子。

  做饭去,我一会儿走了。

  臭狗腿,还和你睡觉,臭狗腿儿。

  强子大吼,你有完没完?

  没完!妞立刻尖叫。

  强子恨恨地看了妞一眼,去洗手间。

  出来和医生打了个招呼,医生跟了几步说,别跟弟妹一般见识啊。

  强子说逞强呢,懒得理她。

  医生看着强子匆匆下楼,欲言又止。

  强子心里极不舒服,车嗷的一声窜出去。

  敲英英家门时,强子犹豫片刻,他突然非常恨妞,如果妞没在电话里骂英英,他现在完全可以不来的,现在他必须来。

  好半天英英才开门,开了门就转过身去了。

  强子进来扳过她的肩膀,让她面对自己,英英低着头,强子托起她的脸时看到满脸泗流的泪。

  强子把她抱在怀里,拍拍她的背,哭啥?

  英英哽咽着,剧烈抽搐。

  强子扶着她坐到沙发里,说她一个傻人,你还往心里去啊。

  英英哇一声号啕大哭起来,紧紧抱着强子泣不成声。

  强子深深叹口气,良久无语。

  英英抽泣着说,强哥,我知道我不该给你打电话,找你,你现在,有老婆有孩子了,可是我,我,英英哭得肝肠寸断。我就是想你。

  好了,别哭了,我不是来了吗?

  英英还哭。

  强子抱着她,听着墙上的挂钟滴答的声音。

  英英很久才停止哭声,从强子怀里出来去了洗澡间,洗过脸,白白净净的脸上,几丝发也湿了,眼睛红肿一片,显然哭了不是一个时候。

  英英哑哑地说,你去吧。

  强子伸手把她拉倒在自己怀里,你女婿很少回家?

  在外跑业务,一年在家呆不了几天。你不是回凤凰城嘛,快去吧。

  嗯,改天我再来。

  嗯,路上小心,英英说着,抱着强子不放手。强哥,我好累。

  强子说我知道。

  我好想跟人说说话,工作也好,心情也好,可是没人。

  我知道。强子想,我也是。

  你回来了,我真高兴,可是你一个星期也没给我打个电话。

  我――英英伸出手,摸索着捂住强子的嘴,别说了,我知道嫂子病了,我不怪你。

  强子抓着英英的手在自己脸上磨,这些年你咋过的?

  英英嘤一声,全身都蜷在强子怀里。

  英英,离开强子十三年,做了副县长,强子知道从来都知道她是个要强的人,她有自己的主见,她聪明好学心眼儿多,但一个女人能坐上这个位子,她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累,没人知道。

  英英梦一样的呓语着,嫂子骂我我也不怪,我不是个好女人,欠骂,好女人哪有找人家女婿睡觉的。

  强子陡升一股怒气,别说了。

  英英在强子怀里动了动,强哥,我什么都不要你的,只要你能闲得没事儿的时候来看看我。

  强子把英英从怀里拉出来,说啥呢?

  英英脸上泪一串串往下流。

  强子说你忘了我跟你说的话?你是我的女人。

  是吗?

  红肿的眼睛看着强子,强哥,是吗?你要我?

  强子猛的把英英搂紧,别瞎想了,还县长呢,哭得跟花脸猫是的。

  英英下巴刻在强子的肩膀上,在他耳边颤抖着声音,强哥,你回来就好,我能常常看到你就好。

  强子呼气,英英的能干呢,泼辣呢?为啥会让他这么心疼?

  好了,洗脸去,我得走了,回来马上看你。

  嗯。

  英英用手抹眼泪,悄悄说,摸摸。

  强子的心立时松软起来,手伸进英英的腰间,捏了捏,说,都是肉。

  你嫌我胖了。英英在强子怀里扭。

  是胖了,没嫌。

  英英脸抬起来看强子,嘴角笑出来,眼泪却还一滴滴下流,强子说我每次来你都哭,下次不来了。

  医生和春燕妞晚上看西游记,演到了女儿国,看到女国王和琵琶精先后勾引唐僧一段,妞忽地从沙发上站起来,指着电视大叫,妖精,英英妖精。

  医生看着妞乐,说快坐下看,一会儿孙悟空就把妖精打死了。

  妞认真地看看医生问,真有孙悟空?

  没有,都是瞎编的,也没有妖精。

  有。

  哪有妖精?

  英英是妖精。

  医生笑,说弟妹,以后别和强子顶嘴了,他生气。

  妞看看医生,英英咬强子。

  医生不解。

  咬这儿了,妞在自己胸口比划,都流血了。

  医生又去看电视。

  真的大哥,她还和强子睡觉了。

  瞎说。

  是真的。妞撇嘴,眼泪汪汪的。

  你咋知道?

  强子说的。

  医生沉默了,好半天才道,回来我说强子。

  嗯。

  妞夜里做好多梦,孙悟空拿着金箍棒,左一棒右一棒把英英和周玉菡都打趴下了。

  早起三口刚刚吃饭,有人敲门,妞开门时进来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太太,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妇女,妞问,找谁?

  是高强家吗?

  是。

  两人在门口上下打量妞,说你和高强什么关系?

  医生过来说,请进请进,快请坐,找谁呀?

  两人看看医生,进来坐在沙发上,年轻点的女人拿出包来,掏出一个大帐本,老太太盯着妞的肚子,你是高强媳妇?

  嗯。

  我是街道办的,小李同志是城关镇计划生育办公室的。

  哦。

  医生关上门,说,同志有啥事?

  看看你们的户口本。

  哦,医生对妞说去拿户口本。

  叫小李的女人不满地说,办完户口也不到街道办和镇政府登记一下,拿过户口本在大本子上记着。

  老太太坐下来,说,你们有孩子了?

  嗯,妞向餐厅看看,春燕还在吃饭。

  多大了?

  四岁。

  你又怀上了?

  妞看看自己的肚子,点头,嗯。

  国家计划生育政策学过没有?

  妞摇头。

  一对夫妻只许要一孩,知道不?

  妞又摇头。

  医生说老大姐来喝点水。

  不喝。咱们县是全省计划生育先进县,没有计划外超生的,你这个孩子得赶紧做人流。

  妞搓着手,看着老太太不吱声。

  几个月了?

  妞还不吱声。

  问你几个月了?

  妞摇头说不知道。

  看看看看,老太太拧着身子向椅子背儿靠大叫起来,用手指点着妞,怀几个月了都不知道,生育知识严重缺乏,更谈不上优生优育了,这么着吧,你现在就跟我们走,带你去医院检查检查。

  医生赶紧说,老大姐,呵呵,你们这是挨家挨户查户口呢?

  小李站起来,查户口,查计划外怀孕的,我看这肚子也有五个月了,流产怕不行,得赶紧着做引产,快跟我们走吧。

  医生拄着拐杖赶紧走近叫小李的,同志,等等等,你们先歇会,刚来就走啊,计划生育政策我们不太了解,这刚回乡二十来天儿呢,再说她女婿也不在家,等明天他回来了我们再去检查行不?

  老太太扯着眼皮高声道,全国计划生育政策又不是一天两天了,你们没飞外国去吧,这是基本国策,你们就不知道?她女婿在不在家有什么关系,又不是给她女婿做检查,收拾收拾快走吧。

  妞惊慌的眼神看医生。

  医生堆起满脸笑,老大姐老大姐,你说我们大老爷们的知道啥呀,我――小李打断医生的话,少说废话了,快走吧,我们事儿多着呢。过来拉妞,妞躲。

  医生说小李同志,你别急呀,又不在这一天两天,我知道你们工作忙,明天她女婿回来了就去找你们,行不?

  明天还有明天的工作呢,小李推着妞往门外走,医生拄着拐杖急着奔向门边,说你慢着慢着,她有病。

  有病?啥病?

  她心脏不好,心脏病,我看你们别急了,万一犯病了,你们瞧我这腿脚不中用,咱们不是都麻烦?

  老太太狐疑地看妞,妞挣开小李跑回厅里。

  医生说,家你们也认识,不急在这一两天是吧。

  小李立刻尖声叫起来,你们这是不配合计划生育工作,给全县抹黑,拉后腿儿,影响全县在全省的排名!什么心脏病不心脏病的,我们先带她走,到医院先给她检查心脏。

  老太太也来了精神,真是,有什么病顺便检查检查,没病的话赶紧着做了引产,孩子越大越不好做。

  医生说你们咋这么办事,她女婿不在家,真做了引产谁服侍她?你们瞧她那胆子,现在都吓成这样了,万一真闹心脏病有个好歹,谁负责任?

  两人向妞望去,妞的脸色紧张着,一双黑亮的大眼睛不安的转动,把身子藏在沙发后。

  春燕站在餐厅门边,水灵灵的大眼睛盯着两人。

  小李说,这是国家政策,不是哪个人的事,你们好好想想,我们明天还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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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0-9 00:06:24 | 只看该作者|
第四部 第五十六章 政策
  医生想给强子打电话,拿起又放下。妞显然没懂这两人到底来干啥,只闪着大眼睛看医生。

  医生说没事,别怕,强子今晚就回来了。

  我要等强子。

  这不在等嘛。

  不在家等。

  不在家?去哪儿等?

  街上。

  不行。在家等就行了。

  他要不回家尼。

  不回家干啥。

  他要去看看英英尼。

  不会。

  会。

  别瞎想了,吃饭去。

  不吃了。

  你还没吃呢。

  不饿。

  快吃饭去,要等天黑了强子才能回来。

  妞一步步走进餐厅,经过餐厅边,春燕突然问,妈,那两人干啥来了?

  医生和妞同时止住脚步,春燕忽闪闪的大眼睛里都是不高兴。

  医生说没事,燕子吃饱了没?

  他们不让要小弟弟是不?

  呵呵,医生乐着摸摸春燕的头,小孩子别瞎说,过来吃饭。

  我吃饱了,她们再来我就把她们打出去。

  医生和妞都笑了,妞说,你爸晚上回来。

  春燕的大眼睛突然就滴下珍珠一样的泪来,医生忙说咋了燕子。

  国家是个大坏蛋,不让要虎皮弟弟,又不让要肚子里的弟弟,国家是个大坏蛋。

  医生一整天视线没离妞,妞不时趴到阳台上往下看,医生说早呢,今天不是乐子结婚嘛,中午他们还不喝酒,再开车几个小时,最早也得八点到家。妞还是坐不住,医生不让她下楼,她一趟一趟的往阳台跑,医生说了几遍也随她去了。

  晚上近七点的时候,天已黑了,妞跑得更勤,医生说坐下歇会儿,都跑一天了。

  妞说大哥,咱们去接他。

  在楼上等吧,一会儿就到了。

  他要去看英英尼?

  不会。

  会。他说去看英英了。

  医生没说话,心想要看昨天就看了,拄着拐杖起来,也到阳台上望望,说外面这么黑能看见啥,快回去坐着,做饭去吧,大米粥,多放水,他喝酒了,回来喝些米汤舒服。

  嗯,妞答应着,往楼下张望一眼才去。

  饭做好,快八点了,妞又开始在厅里转,大哥,强子肯定去找英英。

  医生深深体会着啥叫属猪的一个心眼儿。

  妞开始穿衣服换鞋。

  医生说你干啥去?

  我等强子。

  你在哪儿等强子啊,在家不一样?

  不一样,我要去街上等。

  真气死人了,强子临走咋说的,你不怕他回来生气?

  妞狠狠系着鞋带,不怕。

  医生拄着拐杖走过来,不能去,天这么黑。

  不怕。

  不行,在家呆着。

  不。

  你想急死我啊。

  他肯定去找英英。

  不会,我告诉你多少遍了。

  会。肯定会。

  医生抬着看看天花板,没辙。

  那你去哪儿等?

  街上。

  你知道哪条街?

  就从凤凰城来的街,转弯那儿。

  离咱家多远?

  不知道。

  你先别走,坐沙发里等着,我去给强子打电话,说不定一会儿就到了。

  妞想想,直直走到沙发前,嘭地坐下去,看着医生。

  医生拿电话给强子打手机。

  关机。但医生对着电话大声说,哦,马上到啊,好好,我们在家等。

  妞看着时钟闷闷地说,问他几分钟到?

  医生大声问,几分钟啊?哦,半个钟头啊,好好好,挂了挂了。

  医生说半钟头就到了,别急了,等会儿吧。

  妞一动不动地坐在沙发里,医生打开电视,说一会就演西游记了。

  妞不看电视,看时钟。

  半个钟头过去,妞再也坐不住了,医生咋劝也不行,只好说我和你去。妞说不,你走路费劲。

  医生说你知道我费劲还非得去?

  我一人去。

  医生只好把春燕搂过来,说燕子乖,大伯和妈出去接你爸,你自己在家看西游记,行不。

  春燕点头。

  伯伯给你凉好水,渴了喝,别自己拿暖壶,知道不?

  春燕点头。我啥也不动,就看电视。

  燕子真乖,医生不放心的四下看看,叹口气,燕子比你妈乖多了。披上件衣服,拄着拐杖和春燕出了门。

  街上三三两两的人,灯光不算太暗,街两边的房里偶尔有闪烁的亮光透出,是没关门的店铺。

  妞拉着医生往前走,医生说你记得路?

  记得。

  远不?

  医生向后看看,默记着回家的路。

  不远,过这条街再走,就到。

  医生相信妞记路的能耐。

  妞说,就这条街,前边,那儿,看到的嫂子。

  医生向前方看看,哪儿?

  妞指着,就那儿,电线杆子,那儿。

  医生远远望去,一根白色的电线杆子,旁边是个门店,亮着灯,不知道是卖啥的。

  医生有点急,妞扶着医生,大哥慢点儿。

  来到门店前,原来是个卖狗肉的小店。

  门外就飘股带土腥气的香气,医生和妞四外看看,有过路的人,没有流浪人的身影。

  医生说是从前边拐吗?

  妞点头,嗯,就前边,再走就到,去凤凰城的道。

  妞和医生东看西看,刚转过街,就见前边路边停着一辆卡车。车边有三个人扭在一起,昏暗的灯光下,好象两人在拉一个人,妞搀着医生慢慢往前走,突然妞大叫一声,嫂子。

  医生愣着停下拐,妞已放开医生往前奔,医生也开始急急的拄着拐用力敲着街道,嗒嗒嗒嗒。

  越来越近,两人已把那人拧住,往车上拽,妞大叫,嫂子嫂子。

  医生也看见,卡车的车斗里,已经瑟缩着三个破衣烂衫的人,两个身穿制服的人在车轮旁边揪着一个更蓬头散发的人往车斗里拉,妞眼看快跑到跟前了,见疯人突然低头咬了穿制服的人胳膊,那人唉哟一声放了手,大骂,妈的还咬人,狠狠一脚踢去。

  疯人跌在地上,被人连续踢了几脚,狼嚎似的叫了几声,还是挣扎着站起来,踉跄着向前跑去。

  后面两个穿制服的人不住声的骂着向前追。

  医生跟在后面,突然旷野里受伤的孤狼一样苍凉的吼起来,万青--万青――,万青啊―――万青,是医生媳妇,十几年了,医生没叫过这个名字。

  疯跑的人脚步慢下来,回头向后看,见穿制服的人追过来,又踉跄着往前跑。

  妞加快脚步,抓住了一个穿制服的人,揪着那人的衣服喘气,别追别追了。

  穿制服的人带着妞继续跑,见妞拽着他不放手,大喊,你拉我看什么?看前面另一个穿制服的人已经快抓到疯人了。

  别追别追,嫂子。妞拉住他不放,两人都停下来拉扯着,穿制服的人急了,大叫,你放手啊。用力扯开扭,妞被甩了个趔斜险些摔倒,医生拄着拐杖急急走过来揪住那人,你干啥,她是女人。

  穿制服的人回身来看了医生一眼又看看前边同事抓着了疯子,不想那疯子又低头咬了同事一下,挣脱跑掉。

  穿制服的人急了,大骂,一群疯子!扯医生的手想去追,医生不放手,别追了别追了,那是我媳妇。

  穿制服的人更恼,你媳妇?都在城里晃几年了,赶出县城多少回了还往回跑,又疯又泼动不动就咬人,属狗的?

  医生喘着气,看着妞弯下腰,咋了?肚子疼?

  没事,快,大哥,嫂子。妞向前指,医生看时,两条人影在远处更迷暗的灯光下几乎辨不清了。

  医生忙放开穿制服的人,拄着拐杖往前奔,穿制服的人几步赶过医生,医生忙着伸手拉住他,颠着拐杖在地上不住挪动,别追了,你们追她害怕,跑丢了,就找不找了。

  穿制服的人恼怒地用力推开医生,你老抓我干什么?

  医生被摔在地上,情急之下,伸出右拐去打穿制服人的腿,那人扑倒在地,很快从地上爬起来,回过身给了医生几拳,妞赶紧跑过来拉医生,大哥大哥。

  医生用手抹脸,一股热热的东西沿鼻子流下来,妞大叫,大哥,血,啊,血啊。无力的坐在地上。

  强子从副座上醒来,向外看看,问开车的王飚,到哪儿了?

  强哥,进县城了。

  哦,强子伸伸腰,把车停道边上,你和孬子回楼吧,认得路吗?

  认得。

  嗯,我来开还有点事儿。

  飚子把车打到路边停下,后面孬子的车也跟着停下。

  强子掏出手机,喝酒时嫌闹,关机了,这会儿打开看看,八点半,说那房里被褥啥都有吧。飚子说有上次都买了,明天买点米面啥的就能做饭了,强哥你也喝了不少,开车小心点。

  嗯。飚子打开车门下车,强子从副座上挪到驾驶位子。孬子那边已把车窗摇开问咋了?

  飚子说没事,向孬子的车走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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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0-9 00:09:10 | 只看该作者|
第四部 第五十七章 嫂子
  由远而近几声零乱的脚步,不时夹着沉闷的哼哧声,几条人影逐渐清晰,不久到了车子前边,闪进车灯的光圈。

  跑在最前面是一个满头乱发破衣烂衫穿一只鞋的人,光着的脚和踏拉的破鞋子一个颜色。

  紧跟着后面一个穿制服的人,追到强子车跟前时,一拳从后面打去,前面脏乎乎的人狠狠摔在地上,只拱了两下,那穿制服的人过来一脚接一脚的狠狠踢去,喘着粗气大声叫骂,往哪儿跑,哪次都你捣乱,踢死你踢死你。

  倒地的人一次次拱起屁股想站起身,都被穿制服的人狠狠踹趴,最后侧着身子象刺猬一样慢慢把腿倦起来抱着头,每被踹一脚都嗷一声,声音越来越弱。

  强子推开车门走出来,拉过穿制服的人,你干啥?快把他踢死了。

  那人还呼呼喘气呢,死了好,妈的,就她凶,我们都忙活一个多小时了,疯狗一样还咬人,说着又狠狠一脚,倦缩的人微弱的哼了一声。

  后面又小跑来一个穿制服的人。

  抓着了?

  在这呢,他妈的,没把你咬咋地吧,咬得我生疼。

  两人都掀起衣袖看自己的胳膊。

  强子看看两人,转身去开车门。

  隐约传来嘶哑的呼叫,万千万千。

  这声音熟,强子第一反应。

  手停在门把上,向远处看看。

  后来的穿制服的人回头看看,嘴里咕哝着,妈的今儿邪门了,一个瘸子愣说这疯子是他媳妇儿,一个大肚子傻了巴几的女人还叫她嫂子,妈的,都咬出血了,恶心死了,用打血清儿不?

  强子酒意全醒了,飚子和孬子已走过来,强子急急地说,快去前边看看。自己忙走到倒地上抽搐的疯人旁边,毫不犹豫的蹲下,把那人抱在怀里,去抚开她掩住脸的沾满草沫比男人的胡子还干硬的乱发,一张黑乎乎的脸上,血已沿着鼻孔流得满嘴都是,还在往下滴,额头上大片的擦伤,也丝丝往下流着血迹,这是,嫂子?医生家嫂子?

  强子不敢确认,疯人微闭着眼睛,根本分不清男女,周身散发着一阵阵恶臭。

  两个穿制服的人你看我我看你,好半天才问,是你什么人?

  强子没理,脱下自己的外衣慢慢擦疯人脸上的血。

  万青,万青啊。

  声音更近了,飚子已经扶着医生赶过来,到近前,医生撒下拐杖扑倒在地上,万青,万青,哆嗦着手去捧疯子的脸,万青,是你不,是你不万青。

  强子看着医生,医生也满脸的血。鼻孔里还在缓缓下流,但医生根本没管,他把疯子的头侧摆,去看她的左耳,强子也看到了,这疯子的左耳没有耳垂,只有一个小肉珠。

  万青――医生嘶心裂肺的长嚎一声,抱着疯子的身子号啕大哭,鼻孔里的血汩汨而出。

  强子呆着,大哥咋也满脸血,这真是医生家嫂子?嫂子那爽爽朗朗的笑呢?那风风火火的身影呢?那马马虎虎大大咧咧的言语呢?

  一个穿制服的人冲强子没好气地说,是你们家人看好了,别放外面乱跑,影响省里检CHA。

  飚子正弯腰扶起医生,医生不住声的叫,万青,你醒醒,醒醒啊万青。

  疯人无意识地痛苦地嘿哟着,努力睁着眼睛,浑身不断抽搐,鼻孔和嘴里不断呛出血来。

  两个穿制服的人转身想走,强子突然把嫂子塞到医生怀里,窜起来揪住一个穿制服的雨点般的拳头猛锤,另一个穿制服的过来拉强子,飚子扑上去一顿暴揍,两人很快被打倒在地,强子破口大骂,你们是人吗?你们还给*****干事儿还是给****干事?比土匪还他妈的凶,残废人你们也打,疯子傻子你们也欺负?

  正说着,远处孬子抱着妞走进了,大声叫,强哥,快,看看嫂子咋了?

  医生抬起头来,强子,快去看弟妹,她――。

  强子箭一样射出去。孬子把妞递到强子怀里,妞的脸色在灯光下非常难看,看到强子哇一声大哭起来,大哥,嫂子,他们打,大哥,嫂子。紧紧搂着强子的脖子贴着强子的脸大哭。

  强子说别哭了,看看,大哥嫂子都在这儿呢,你哪不舒坦?肚子疼不?

  妞没吱声,看到地上的抱在一起的人,挣扎着从强子怀里下来,跪趴到疯人身边紧紧搂住,又哭又笑,嫂子,嫂子,真找着你了,着找你了,嫂子,嫂子,哇,这么多血,强子强子,快来快来。

  飚子说强哥,快把大哥大嫂和嫂子都送医院吧,操他们妈的。

  强子说不出的悲愤,看着地上三个抱成一团的人,一个双腿拐的大哥,一个疯的现在只剩半条命的大嫂,两人满脸的血,一个自己的傻媳妇儿,脸色死人一样。

  妞哆索着不断用袖子给疯人擦血,说话声音都变了,强子,血啊,咋整强子,强子?

  强子过来拉起妞,弯腰去抱医生家嫂子,冲飚子说快把大哥抱上车咱们去医院。

  两个穿制服的人从地上爬起来也抹着脸上的血,气呼呼地叫,你们等着,等着,造反啊,敢打国家工作人员。

  妞看着他们,走过去,伸腿用力踢了一个人一脚,使劲叫,臭狗腿儿,打人。又去踢另一个人,臭狗腿儿。

  孬子过来拉住,嫂子,自己身子要紧。

  那辆卡车开过来,停下,司机下来问怎么了?

  两个穿制服的人气哄哄地乱叫,快去公安局报警,有人袭击我们,让公安局多派人来,反了?快去给局长打电话。司机上车忽的把车开走了。

  一个穿制服的人挡在强子车前,撸胳膊挽袖子地叫嚣,打完人想走没门儿。

  强子把医生家嫂子放进车里,飚子也把医生从另一个车门抱进去,强子冲孬子说,把你嫂子带车上去,你们开车去医院,往前走左转四层楼县医院,我在这儿等公安的。

  飚子开车走,到医院和孬子两个忙得浑身大汗,医生和妞都不让医生护士管,都把注意力放在了疯人身上,医生们带着口罩不愿意近疯子的身,飚子红了眼,揪住一个医生的衣领骂,赶紧给看病,别他妈的找不自在。

  护士说这怎么看哪,先给她洗洗吧。

  医生鼻子已经不流血了,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的媳妇。

  疯人已睁开了混浊的眼睛,木然地看着医生,嘴唇哆嗦着,医生轻轻叫,万青,万青,妞一只手抓着她干枯的黑得煤炭似的手,一手覆盖在这手上轻轻抚摸着,嫂子,嫂子大哥,看看,你醒了,嫂子嫂子,看看大哥,大哥在。

  疯人的眼神终于慢慢转动,哼哼着不说话。

  飚子问护士你们这有洗澡房吗?

  护士说有有有,后边呢。

  飚子说带我们去。抱起疯人,说大哥,你别计较,你和嫂子在这儿等,我和孬子给嫂子洗个澡去。

  医生眼泪哗的流下来,我计较啥呀,你们都是好人。

  妞叫,我去,我给嫂子洗,孬子看看妞,嫂子还是在这儿等吧。

  不,我去,你们男人,我女人,我给嫂子洗澡。

  飚子说你一个人不行的。

  行。

  医生说,我去吧,我扶着她。飚子放下你嫂子,看她能不能站。

  飚子把医生家嫂子放地下,医生过来扶住,万青,你能站不,万青。

  万青身体颤抖着慢慢直腰,愣愣地看着医生,眼珠终于转动,冲大家傻傻的有点献媚的扯了扯嘴角。

  孬子问护士附近有没有卖香皂毛巾衣服啥的,护士说医院住院部小卖点啥都有,有秋衣秋裤,没外衣。

  飚子长呼口气,看医生拄着拐杖,妞扶着疯子慢慢往门外走,站一边的护士想离去,飚子说忙说护士同志,你帮个忙,你看这仨人,一个大肚子一个腿脚有毛病一个疯子,您帮忙进去照看一下好不好?我给你们领导写表扬信。

  护士犹豫着,飚子说谢谢谢谢白衣天使。

  护士终于跟了出去,飚子掏出手机给强子打电话,半天没人接。再打还没人接。赶紧去找孬子,说你买好东西给他们送过去,看着嫂子,千万别有啥闪失,我是说强哥家嫂子。

  孬子说你放心吧,我看那几个人忒不是东西,要不打电话叫几个哥们来。

  飚子说这边你照顾好,随手从兜里掏钱数了一沓递给孬子,安排他们三人全住院,记着啊,三个全挂号住院。

  孬子我知道。

  飚子急急跑出来开车。

  再回到街上时,整条街都冷冷清清的,强子的车卡车都不在,一个人影没有。飚子再打强子的手机还是没人接。

  好不容易拦住一个骑车的行人,问公安局在哪儿,然后边开车往公安跑边打电话给乐子,说你赶紧从被窝里爬出来,带上保柱,叫几十个兄弟,快来。那边女人的尖声,干啥呀今儿是咱们的洞房,这大半夜的。乐子小声说,飚哥说有事,去强哥老家呢。那边儿更尖声,啥大不了的事,明天再说。

  飚子狠狠拍了下方向盘,冲电话大吼,乐子你他妈的少跟你那骚娘们废话,紧着来。啪地关了手机。

  公安局的大铁门已上了锁,飚子狠狠用脚踢门,一个警卫出来问不耐烦的问,干什么干什么?

  我来报警的。

  警卫更不耐地问,大半夜报什么警?

  死人了公安局不管?

  警卫从屁股后头摸出钥匙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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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0-9 00:18:05 | 只看该作者|
第四部 第五十八章 强制
  这时强子戴着手拷被关在审讯室里,两个穿制服的人给同样穿制服的警察递烟诉说事情的始末,当然,只有强子一伙打了他们,他们没做任何违反治安条例的事,正在加班加点的正常执行公务,还不是一般的公务,可是县委书记县长们当前最重视的公务,为了能在全省里给全县赢得最高荣誉的公务。

  理所当然,警察同志严肃的指指墙上腥红的大字冲强子吼,认得不?

  强子头也没抬。

  认识字不?!警察同志啪的一拍桌子。

  强子依然动也没动。

  一个警察同志哇哇大叫: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老实交待!

  两个穿制服的人指着强子高叫,这是法制社会,打人犯法,打国家工作人员就是犯罪。然后看看警察,小声问,对吧同志。

  外面走进来另一个警察,谁叫张有方?

  一个穿制服的人说是我。

  你们局长让你接电话呢。

  飚子寻着灯光推门进来。看强子在铁笼子里,头发根都竖起来了,急急地呼喊,强哥。

  强子看着飚子,他们咋样?

  飚子抓着铁笼子嘶声叫,妈的强哥,我就不信没王法了,他们没咋地你吧。

  强子说你别着急,我没事,大哥嫂子咋样了?

  都住院了你放心,孬子在那边呢。

  你快回去,我不放心。

  穿制服的人指着飚子跟警察说,还有他,他也打人了,地痞流氓。

  警察过来,你也打人了?

  飚子转过身逼视着警察,说是我打的,你们关的这人没打。

  穿制服的人乱叫,你们还包庇啊,这是包庇罪。

  强子站起来说你快回去,那边仨人都有伤,回去给树华打个电话。我手机,裤子兜,强子侧过身让飚子掏手机。

  警察说,手机不能拿走。

  飚子没理他,掏出来装进自己的衣兜,说这是私人财产。

  强子说快去医院看看,我怕孬子一个人撑不住。

  强哥――快啊,我在这儿你有啥不放心的,外面的事才多呢。

  穿制服的人不住的狂叫,把他扣下扣下,这人手黑着呢,估计和黑手党是一伙儿的。

  警察过来拉飚子,飚子挣他开,说你们有证据看我打人了?我媳妇儿在医院生孩子快死了。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审讯室。一会儿又回来,指着警察说我告诉你们啊,我哥现在浑身上下没破一点皮儿,谁敢动他一根手指头,我把他们一家子灭了。

  警察愣愣地看着飚子走出去好一会儿才追到门口高叫,威胁我们,啊,你什么态度啊,我们是人民警察。

  飚子又赶回医院,问孬子,孬子说三个都办了住院手续,这个病房正好三个床位,飚哥你回去睡,我在这儿守着。

  妞坐在医生家嫂子身边,不断用手揉揉她的胳膊,抚抚她的手,嘴里哄春燕一样,嫂子不怕不怕,我是强子媳妇,大哥,医生大哥,你看看,不认得了?嫂子不怕,怕啥,治好病就回家,家有好多花,还有鸟……护士在给疯人剪头发,说就短短地剪着吧。

  医生见飚子进来,抹着眼泪忙问强子呢?

  妞抬起头来看飚子,飚子走过去坐在板凳上,说没事,呆会儿就过来。

  医生看看妞欲言又止,说燕子自各儿在家呢。

  飚子冲孬子说,你,哦,你没去过强哥家,还是我去吧,对妞说嫂子走,我送你回家。

  妞不舍地看医生家嫂子,我,不走。

  走吧,大哥孬子在这就行了,你脸色难看着呢,还有孩子。

  医生说快回去吧,这有我呢。

  妞不舍,轻轻摸着疯人的脸,抚着包扎好的额头,看着医生轻轻说,大哥,嫂子好多伤。

  医生的眼泪又滚下来,给万青洗澡的时候就看到了,她的头上胳膊上,腰上腿上无数的新伤旧伤,现在受惊的小绵羊一样的眼神在蜡黄干柘布满皱纹的脸上生涩地飘动,从这个人脸上移到那个人脸上,不时嘴角扯出讨好人的笑。

  妞说大哥,嫂子饿。

  我一会儿去买吃的,你快和飚子回去吧,孩子一个人儿在家呢。

  飚子说嫂子你放心吧,你赶紧回家歇着就好了,明儿早上早早做好饭给大哥他们送来。

  医生说不用送不用送。

  妞却使劲点头,嗯,我明儿早早的早早的来。

  医生冲飚子说,可千万别让你嫂子跑了,今天没出事就谢天谢地了。

  飚子说,嫂子现在回去,明儿一大早我去家接你。

  弯下腰摸摸疯人的脸,嫂子,我明天一大早,鸟叫第一声我就来啊。

  疯人忽然对她笑笑。

  妞乐了,向大家说,嫂子笑,嫂子笑认得我了。

  春燕已在沙发里倦着睡着了,飚子把春燕抱进屋里,说嫂子你吃饭没?

  吃了。你吃没?

  我不饿,我回医院看看。

  妞叫着他,强子尼?

  强哥办事去了,办完事肯定去医院,嫂子你别等他了,早点歇着吧。

  妞轻松地叹口气,乐了,嫂子,大哥,飚子太好了,呵呵,呵呵呵。

  飚子笑笑,是啊,嫂子你快歇着,你没事吧。

  妞急着摇头,没事没事。

  飚子说那我走了。

  嗯,妞送到门口,又拉住飚子,大哥嫂子多好。

  飚子说好,嫂子你快关上门早早歇着。

  妞关上门,坐在沙发里,嘿嘿乐,一会儿又满脸气愤,一会儿又是满脸心疼,才发现肚子隐隐作痛,捂着肚子,不时咕哝,大哥嫂子,嫂子大哥,呵呵,好着呢,一声接一声的长长呼气又似叹气。

  回医院路上,强子的手机响,接时一个女人的声音,飚子说你找谁?那人挂了电话。一会儿飚子的手机响,是乐子,说飚哥出啥事了?飚子说你们出来了?出来了。带了多少人?三十多个吧,反正整栋搂上的光棍儿都叫上了。

  好,现在几点了,乐子说快十点了,飚子说你们到了先去咱们楼上歇着,有事我叫你们。

  嗯,飚哥叫底咋了?飚子简单说了这事,那边乐子大骂,飚子说到了再说吧。飚子到医院医生又问强子咋了?飚子说被公安的人带走了,大哥别担心没啥事。然后给树华打电话,树华在电话里问那两人伤重?飚子说重他妈啊,一蹦仨儿高儿。树华说伤不重就好说,我和公安那边儿人熟。飚子说我可知道啥叫无法无天了,他们不缺胳膊不少腿的,打三个残废人,不分青红皂白,先把强哥给拷起来了,我告诉他们了敢动强哥一手指头我把他们一家子灭了。树华说别呀别呀,没那么严重,明天上班我就过去,没事你们放心好了,嫂子找着了可是大喜事儿,咱别把喜事办成坏事儿了。

  飚子挂了电话嘀咕,真他妈国家干部说话就不一样。冲孬子说我让乐子带了三十多个人过来了,明天没事就好,有事了管他妈的谁。

  医生接口说,咱们可不和公安局的人斗气,咱也斗不过他们。

  飚子说我怕他们打强哥,东北那瘩就这样,不管犯不犯事儿只要进局里先给一百杀威棒,他妈的没理可讲,啥狗屁的法治社会人民警察,都是野狼不吃死孩子活人惯的,他们敢动手我就把公安局抄了。

  医生说有个副县长是强子同学,一个村儿的,咋也管点事儿。

  天刚蒙蒙亮,妞就起床了,做小米粥,烙饼,炒鸡蛋,又煮鸡蛋,肉炒芹菜。然后用两个盆装好。回屋看看春燕还在沉沉睡,等了几分钟还是推春燕,快醒醒,醒醒。

  春燕翻个身还睡,妞再推,春燕烦燥的叽叽了两声,皱了小眉头,又睡去。

  妞看看窗外,还有没明亮的日光,太阳没出来,虽然天已大白。

  妞在沙发里静静地坐着,想着,看着时钟上的秒针一点点的移动,一会儿又走进房里推春燕,燕子,你大伯的,媳妇,呵呵,象我和你爸,你叫啥,我叫嫂子,你叫尼,燕子,醒醒啊,醒醒。

  春燕香香的睡着,妞坐在床边上,点着春燕的额头,懒猪,醒醒啊,看你,你叫啥尼,看我嫂子,快醒醒。懒猪。

  妞起来又到阳台上张望,干脆把窗户打开,一阵凉风清新地吹进来,妞深吸几口气,楼边的柳树啥时候就鼓了芽苞,天空干干净净的,让人心里宽敞着,舒服着。妞轻轻哼起来,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来这里,我问燕子为啥来,燕子说,这里的春天最美丽。小燕子穿花衣,一遍接一遍地哼。几只虎皮鹦鹉睁着黑亮的眼睛,清亮地哨声彼此起伏。虎皮啊,妞不哼了,专心致致地看鹦鹉,想虎皮,大哥找着了,嫂子也找着了,多好啊,虎皮再来,就是太好太好太好了。今天她看到强子就要说,找虎皮,一定找。

  飚子说一大早来接她,一大早,是啥时候,要等啥时候,才是一大早?

  妞又跑到厨房,去摸两只装了饭和菜的盆,用手指沾沾盆,烫得立即缩回去,妞想想,又放到锅里盖好锅盖,咕哝着,还不来,都凉了。

  太阳射进窗里照得满床暖暖的,春燕醒来叫妈,妞赶紧过来给她穿衣服。

  有人敲门,妞拎着一只小袜子跑去开门,嘴里叫才来才来,都快晌午了。

  门外站着三个人,没容妞说话就挤进房来,两个是昨天来过的一个老太太一个叫小李的,另一个是四十来岁的中年妇女,精明能干的样子。

  妞向后退着,紧张地盯着三个人。

  中年妇女开腔了,声音短促哄亮,你们家人呢?

  妞不说话。

  你对象呢?

  妞摇头。

  中年妇女有点不耐烦地啊,我跟你讲清楚,你现在马上跟我们走,我是县计生办的主任,昨天来的两个同志已经把国家政策说清楚了,我也不重复了,你现在的情况已经成了全县反面典型,你第一要端正态度配合我们的工作,第二马上收拾收拾跟我们去医院。

  妞一直退到沙发边上,又转到沙发后面去,摇头。

  中年妇女说,早晚也跑不掉的事儿,快走。

  不去不去,强子不在家。

  谁在家不在家都没关系,怀孕是两人的事儿,做引产是你一人做,快点吧。

  妞摇头。

  春燕忽的从房里一只脚穿着袜子一只小脚光着跑出来,用力推搡中年妇女,出去出去,跑我们家干啥?

  中年妇女稳住身子,说这孩子怎么这么野?

  春燕又去推她,出去,少来找我妈。

  叫小李的过来把春燕拽到一边说这孩子,大人们有事你掺乎什么?冲妞说,快点吧,今天我们主任亲自来,医院医生都联系好了,再不配合我们工作,就叫公安局的来。

  春燕又扑过来,去推小李,走啊走啊你们,出去出去。

  妞过来拉春燕,春燕扭着身子抓着小李的衣服不放,中年妇女急了,用力扯开春燕一推,春燕小小的身子跌在墙角,头嘭在一声磕在墙上,立刻哇哇大哭起来。

  妞急得叫,你们干啥?浑身颤抖起来,扔掉小袜子把春燕扶起来搂在身边,怒目看着三人。

  中年妇女说把她拉走,这点事儿都惊动县长了,咱们工作太没力度太被动了,往下怎么开展工作?

  说着小李和老太太过来拉妞,中年妇女过来从妞怀里抢过春燕。

  春燕尖声大哭,伸手够妞,妞使劲挣扎往后缩,大喊,春燕春燕,终是不抵两个的力量,被推搡着出了门,中年妇女把春燕推到沙发上,急急走出门怦的关上。

  春燕扑过来时,只扑在冷硬的铁门上,春燕不会开门,拍着门哭得没气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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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0-9 00:24:36 | 只看该作者|

第四部 第五十九章 政府
  周树华早早的就给飚子打电话,两人一起到公安局,人家没上班,打了几个电话,找治安科的,找副局长,还好这个政府办公室主任没白当,人家还给面子,副局长说上班了找昨天执行任务的吧,双方都没什么大伤也就算了。好不容易等到昨天审讯强子的警察上班了,飚子说我先看强哥一眼。警方不让,说我们这儿有规定。周树华说,别急了,今天这事准得有个眉目。说到最后,警察也客气了,就是城管局的局长不干,说不处理打人的,以后城管工作没法儿做了。飚子看着树华的脸色严肃,当时就急了,走到警察局的人面前说警察同志,毛主席说过,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无缘无故的恨,啥事儿都有前因后果,再说昨天打人的也不只是强哥一个,你们咋就只拷了我强哥,放走了别人?你们最好去县医院看看,那边儿还住着仨儿呢?

  两个警察面面相觑,说昨天这情况怎么没报告。

  飚子急了说报告你妈呀,你啥都没问就把人拷了――树华忙把飚子拦住说,这样吧,你们最好还是把当事人都叫一起好好问问怎么回事,该谁的责任是谁的责任,用你们的话讲别冤枉一个好人也别姑息一个坏人对吧。

  树华走到一边打电话,说张县长啊,嗯,您在?哦,有个事儿,强哥,昨天和城管的人闹点事儿,嗯,动手了,没咋地,都没咋地,嗯,我在公安局呢,是,这边好说,城管的张局长不干,是,您看看吧。好好好。

  强子一夜没合眼,他突然有了十多年前在村里石主任当政的感觉,暗无天日。嫂子虽然找回来了,应该高兴,可他并没有多少兴奋,相反,一种深深的悲哀和不安,嫂子和大哥满脸的血迹和自己媳妇搂在一起的情景在他眼前挥不掉抹不去,如钝刀割心一样难受。警察做笔录,审了两个多小时,强子没说一句话,城管的人嗷嗷的叫嚣声不时在耳边回荡。

  有警察进来打开铁门,出来吧。

  强子站起来,腰腿酸疼。警察给打开手拷子,强子揉揉手腕,两个手腕一圈红肿。

  出来太阳有点刺眼,强子用手挡了一下,眯起眼睛。

  树华赶紧走过来,飚子跑近前上下打量,看看强子的手腕,把嘴里的烟甩地上狠狠用脚踩了几下,这帮犊子。

  树华说大哥你没事吧。

  没事。

  我给张县长打了电话,她正好主抓城管工作,说句话没事儿了。

  强子哦了一声。

  飚子说强哥你是先去医院还是先回家,哦,忘了,我还说早上接嫂子去医院呢。把手机递给强子,你给嫂子打个电话吧。

  强子打,直到长音成盲音也没人接。强子皱皱眉,揉一下脸。

  飚子说嫂子不会和燕子去医院了吧?

  强子说没准,她现在长主意了。对树华说,辛苦兄弟了,我先去看看那些老弱病残的,回头跟你们聊。

  树华说客气啥呀大哥。

  一行人正说着往外走,大门口开进来一辆车,嘎的停在强子他们面前,四个车门哗的打开,前边钻出来一个派头十足的人,下了车不断拉着自己被风吹起的西装领带,一头乌黑的头发梳成了光溜溜的背头,脸上白白胖胖的象老太太,看不出任何男人的特征,后面下来三个人,其中两个正是昨天和强子他们动手的人。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

  四人停站在他们面前,树华上前一步握手,说张局长。叫张局长的也伸出了手脸上挤出一丝笑,周主任,呵呵,你过来了?

  啊,这是我大哥,大哥这是城管局的张局长,都没事儿,今天中午我请客,一块吃顿饭,以后都是朋友了。

  强子微点了下头,飚子瞪了张局长一眼,心道,皮笑肉不笑的,笑面虎。

  张局长松了树华的手,脸色立刻严肃起来,说周主任,今儿我就给张县长和你一个面子,虽然法律上不追究他责任了,但话咱得说清楚。然后白胖的手指点上了强子的胸口,咬着后牙根儿道,听说你还算个见过世面有本事的人,有本事的人不是地痞流氓,这也不是乱世出英雄的时候,这是社会主义国家是文明法治社会,动不动就动手打人?你手爪子长齐了没?

  强子把他的手拔开,冷冷道:你说得不错,我承认我法制观念淡薄,我是地痞流氓,你们呢,你们是国家工作人员,为人民服务,不是骑在老百姓头上作威作福的南霸天!强子突然怒气直冲脑顶,放开了嗓音指着四人吼起来,论打人,你们城管的在先,疯子傻子你们踢皮球一样,还趁着天黑把这帮人装车上拉走,你们想扔哪儿去?扔没人的野地里冻死饿死?你们这叫杀人害命!你们是国家工作人员?!

  树华又赶紧过来拉飚子,警察也过来拦住,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

  强子吼得震天响,跟这帮孙子说啥?疯子傻子咋了,疯子傻子不是人?你们凭啥对他们说打就打说骂就骂,那是人!不是野猫野狗,你们哪儿法制了?哪儿文明了?还不如土匪胡子!

  张局长被人拉开后,使劲往地上唾了几口唾沫,又拉自己的领带西装,去抹自己黑亮的头发,喘气,什么人啊,啊,这里讲理的地方,是公安局,你们还明目张胆的打人,啊,我今儿是给周主任给张县长的面子,要不然――强子猛扑过来狠狠甩了张局长一个响亮的耳光,操你姥姥的,你今天谁的面子也不用给,众人忙拉开了,周树华这次过来拉张局长远离强子他们,几个城管的人大气儿没敢出。

  张局长气得直蹦,不行,绝对不行,谁说也不行,今天公安局的不处理他我找书记去。

  树华说局长你消消气,他们那边医院躺着仨呢,他大哥是双腿瘸,他大嫂子是疯子,他媳妇傻肚里还怀了孩子,都是昨天咱们人给打的,现在肚子里的孩子保住保不住的还没准儿呢,你看咱们年轻力壮的小伙,挨了几拳头也没咋地,算了吧。

  张局长气焰小不少,看了他的人几眼,口气还硬着,这是什么作风啊,啊,在公安里打人,众目睽睽的,啊,我他妈的从生下来还没挨过打呢,打我的人他妈还没生他呢。

  飚子气乐了,叫着,今天就打你了,狗操的,让你尝尝挨打啥滋味,别一天到晚的想着打别人,告诉你们那帮孙子,脚手痒了墙上蹭去,从今儿开始,你们就把打人这事给忌了。

  警察们拽着强子和飚子出了公安局,那张局长还叫着,不能放他们走,你们放吧,放走了我跟你们没完,找你们局长去。

  警察们说算了算了,那边医院躺着仨真认定责任还不好说呢。

  飚子开车,强子依然怒气末消,啪地狠狠捶了一下车门。飚子说妈的姓张的在他下属面前装王八犊子呢,白面无须不可交,这人操蛋着呢。

  强子问大哥嫂子咋样?

  飚子说大哥没啥事儿,嫂子唉,肯定吃了不少苦,身上到处是伤,我都没敢看,告诉孬子哪科儿都检查检查,有啥病治啥病。

  嗯。强子深吸几口气,掏出手机给孬子拔电话。说让大哥接电话,医生急着,强子,咋了,哦哦哦,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嗯正检查呢,内科检查完了,没啥毛病,外科也看了,外伤不是啥大事儿,拍了几张X片,下午看看骨头啥的,现在在妇科呢,别的好说,她的神经这儿怕治不好。

  强子说把能治好的都在这儿治,我听说九龙山有个有名的神经医院,在这儿治得差不多了咱们就去九龙山一定把嫂子治好,我先回家看看,一会儿去看你们,医生连声说好。强子说大哥你让孬子接电话,又告诉孬子,你要单间儿,要用最好的药。

  飚子说强哥你再给家打个电话吧。

  强子又打。

  强子第一个电话时,电话铃响,春燕没听着,在拍着门哇哇哭,等春燕抽泣着走到电话机边时,铃声停了,春燕又哇哇大哭。

  哭得再没了力气,抽泣着抹眼睛,电话又响,春燕拿起电话,燕子,咋了燕子。

  爸,爸爸,哇哇,妈,妈哇哇。

  乖了燕子,放下电话,爸爸一会儿到家。

  春燕哭得浑身是汗,小脸通红,额角上一个大酱紧色的大包,淤了血,一只脚光着,一只袜子掉在门边,强子捡起来给她穿上。拿条被子把春燕裹起来,飚子紧跟着下楼开车门,关车门。

  孩子总算说清,妈被三个人拉走,说去医院。

  飚子车开到街上逢人问,医院,县里有三个,县医院,工人医院,中医院。

  强子眼里射出无数道火剑,抱着春燕。

  飚子给乐子打电话,快,分拔到医院找,仨医院,嫂子被人带医院去了,快。

  飚子直接把车开到了县医院。

  强子抱着春燕下车来,摸摸春燕的额头,热得烫手。

  飚子四处打听,没有关于妞的消息。

  春燕住在了儿科病房,强子掏手机给英英打电话,英英说没事了?

  嗯。你在家呢?

  嗯,我去看看你?

  别了,我去空看你吧。

  英英声音轻柔下来,多大岁数了,还跟人打架。

  别提了,你县几家医院都熟不?

  县医院那边熟点,工人和中医院不太熟,咋了?

  算了,够烦你了,在家歇着吧,完事了我登门拜谢去。

  英英咯咯笑一声,登门吧,谢就不用了。

  我挂了。

  急啥呀,人家昨天一宿没睡呢。

  那赶快睡吧,我有事。强子没等英英说话按了手机。

  飚子又拔乐子手机,乐子说我到了到了到县医院了,飚子说别来了我们在县医院,去那两家医院找。

  强子说飚子你看着燕子。

  飚子点头,强哥你别急。

  强子从儿科出来,正遇到孬子扶着嫂子,医生拄着拐杖跟在后面。

  强子抓着嫂子的手,上上下下的看,眼睛一片模糊,嫂子,嫂子嫂子。

  疯人不说话只看着强子讨好地笑,这笑深深刺痛着强子的心。强子看医生,大哥,医生咋说。

  还好,妇科病重,说这就给输液。

  嗯,孬子你在这陪着大哥大嫂。孬子点头。

  强子匆匆与他们擦肩而过,医生过了几步又转身叫住强子,说强子她们娘俩在家呢?

  嗯。强子停了脚步又手机扣耳上急急走,医生叫,我忙忘了,昨儿计划生育办公室和街道办的人去了。

  强子回过身来说大哥,啥?

  听那意思是说你们超生了,要给弟妹做引产。

  计划生育的?

  嗯,说今儿去家的,你快回家看看去。

  强子明白了,我知道了大哥,你好好陪着嫂子吧。

  强子的心油煎一样。

  医生看着强子远走的身影,说瞧我,唉,竞忙活她了。

  孬子说大哥,咋回事?引产?

  昨天家里去了俩女的,知道你嫂子又怀上了,说违反国家计划生育政策,非要拉她去做引产,我说她有心脏病,她女婿不在家她们才罢手了,还说今儿去呢。

  正说着,孬子手机响,是飚子说孬子,医生大哥那边能离开不?

  孬子看看医生说做完妇科检查了,正往病房走呢。

  飚子说我在儿科呢,春燕病了,你先过来。

  孬子看看医生,说大哥你一个人行不,春燕病了我看看去。

  几人已走进病房,医生一手扶着疯人自己也坐下,燕子病了?真是,咋整的,昨儿还好好的,哦,你快去,快去快去,我这儿一个人行,我说强子脸色那么难看呢。

  孬子和飚子一见面,飚子说你在这儿看着春燕,孬子抚抚春燕的头发,看着春燕额上的大包,孩子咋了?

  飚子简单说,具体啥情况我也不知道,孬子说我知道了,刚才医生说是计划生育办公室的人,要给嫂子做引产。

  天啊,孬子说完,引产,两人你看我我看你,猛的反应过来,然后两人全呆了,片刻,两人全急了。

  飚子赶紧给强子打电话,手机叽叽叫,没电了,气得把手机摔在病床上,孬子按手机号,手都抖起来。

  强子话不多,我知道了。啪地挂了手机,孬子拿着手机愣。

  飚子说快给乐子打,让他们过来两人照顾春燕和大哥,咱俩去找强哥,飚子在地上转,这样,你等着,我先去。出去又回来,给我车钥匙。

  孬子掏钥匙,说还是我去吧。没等飚子说话窜了出去。飚子在后喊,两家医院,工人医院和中医院。

  孬子开上车给强子打电话,强哥你在哪儿?

  中医院。

  强哥你别急,我开车出来了,我去工人医院。

  嗯。

  孬子不时呼气,手不断理自己的头发,下车问工人医院咋走。刚到工人医院门口,手机响,接时是飚子急急的声音,说快去嫂子在工人医院。

  孬子停下车飞跑进医院,门厅里正有十来个人在和几个穿白大褂的人理论,孬子看正是自己的弟兄们,大喊,嫂子呢?

  王哥王哥,孬子姓王。

  嫂子呢?孬子大吼。

  在里面,说在手术室里。

  孬子扑过来,手术室在哪儿?

  不让进,在二楼左边儿。

  孬子闪过人群往里跑,后面穿白大褂的人急急的追,干什么?

  孬子吼得声音嘶哑,站这干啥?都去手术室。

  十来个人呼啦一下跟在孬子后面向手术室跑,穿白大褂的人追在后面叫,你们干什么,这是医院,站住,站住,有人大叫,快报警。

  孬子推开一切挡路的病人医生护士,跑上二楼,二楼左端两扇大门,门上镶着两块淡绿色的磨花玻璃,上面写肃静肃静,门上方血红的大字,手术室。

  手术室外的长条椅上坐着三个青中老年妇女,孬子直奔近前推门。

  三人听着人群匆匆上楼的脚步声,已站起身,没等反应过来,孬子和另一个人已经到了近前,还是中年妇女反应快,眼见孬子推手术室的门,一把拉住他,哎哎哎,你干什么的,这是手术室。

  孬子没理她,甩开她的手直直推门进去,后面来的人也冲进去,里面三个门,孬子推开第一个门时,已经有一个穿白大褂的女的过来,出去出去,你们干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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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0-9 00:28:57 | 只看该作者|
第四部 第六十章 情感
  孬子没理去推第二个门。

  里面三个穿白大褂的人,中间两张产床,其中一个床上正躺着妞,下身光着两腿被分开高抬起搭在产床两边的铁支架上,一个穿白大褂的人正拿着铁钳子一样的东西在接近她的下身,几个人都望向门边,显然是听到人声才没下手。

  孬子大叫,住手。

  过来把站在妞身边的医生推开,去扶妞,妞的阴道里插着扩阴器,强子又把妞放躺下,把自己的外衣脱下来给妞盖住下身,揪过来医生,低吼,把那玩意拔出来。

  三个医生还不知道怎么回事,愣着,外面几个女人尖叫,你们什么人啊,这是医院,你们闯手术室,怎么这么野蛮啊。

  纷纷沓沓的脚步声,过来更多的穿白大褂的人。

  孬子大吼,把那玩意拔出来。把医生的脸几乎按到了妞的下身处。

  医生哆嗦着手把扩阴器拔出来,孬子四外看,妞的裤子在地上扔着。冲门边的一人说,把外衣给我。

  孬子粗粗把妞裹一下,抱起来,妞脸色灰白,没有一丝生气。

  孬子又冲医生吼,她咋了?她咋了?!

  一个年纪较小的说,没怎么,打麻醉针了。

  操你妈的,孬子脖筋都吼出来。

  抱着妞往外走,十来个人推搡着外面的三个女人和穿白大褂的人。

  中年妇女尖叫的声音盖住了人群的杂音,不能走,这是政府,没什么可说的,你们这是违反政府。

  孬子抱着妞往前走,十来个兄弟开道,下楼。

  至楼下时,迎面三个穿白大褂的男人挡住去路,后面上来五六个警察。

  其中一个穿白大褂的男人不急不缓地说,这是医院,你们纠集着这么多人闯手术室,拿这儿当什么地方了?

  警察们迎上来,谁?带头的是谁?

  孬子没理继续往前走,一个警察伸手推住孬子,你?这是违反公共治安条例,跟我们走。

  整个门厅里围上一帮人,三个女人都从楼上跑下来,中年妇女更大声叫喊着。

  孬子不动,身后十余个人静静的。

  警察大叫,牛啊你,牛啊,不断推搡着孬子,你把人放下,回头跟别的警察说,把他拷起来。

  孬子眼神突然利剑一样射过来,你是人民警察?你知道我抱着病人吗?

  警察扫了一眼妞,妞紧闭着眼睛,两件外衣也没掩住妞的下身,小腿和双脚裸露在外面。

  孬子说她是个傻人,她现在肚子时有五个月大的孩子,她来医院她女婿不知道。

  中年妇女大叫起来,这是国家政策,昨儿就告诉你们了,就因为她超生才带她来医院做引产的,我们还免费的,啊,你们还有理了?

  孬子说你闭嘴,你个臭娘们儿,你们把四岁的孩子打得头破血流现在还住医院发高烧呢,你们给她针麻醉针?做引产打麻醉针?哪个医生给开的单子,她有心脏病,出问题谁负责任?

  孬子向前一步,警察同志你看看,这病人现在咋办?她这么睡下去不醒过来了,谁负责?

  为首的警察退了一步,门厅外传来更多人的嘈杂声,强子乐子和二十来个人哗地冲进来。

  强子过来站在孬子旁边看看妞,孬子把妞递过来,强子没有伸手抱,静静地说乐子,去找床被子。

  强子缓缓把脸抬起来,向围着的人一个个看去,先是警察,然后是穿白大褂的医生们和护士们,最后盯着三个女人,每个被他盯上的人都不敢与他对视,人群静下来,有人悄悄向后退着。

  强子的眼光落在满脸不可一世的中年妇女身上,阴冷的声音响起来,谁把她带来的?

  老太太和小李都手足无措地移着脚没吱声,中年妇女气焰被大雨淋了一样悄无声迹。

  强子语调毫无变化的再问,谁把她带来的。

  中年妇女伸伸脖子,昂昂头,我们是计划生育办公室和街道办的――你把她带来的?

  她超生,这是国家政策――强子大吼,是不是你把她带来的?

  中年妇女悄悄向后移脚步,强子已扑过来,狠狠一脚踹去。

  中年妇女尖叫一声倒在地上,警察赶紧过来拉强子,强子挥手就是狠狠一拳,又狠狠踢了一脚倒地的中年妇女,中年妇女尖叫着在地爬着逃离,警察们过来拉强子,强子疯了一样谁拦他就把拳头挥向谁。

  乐子找来一床被子,跑到孬子身边把妞整个裹起来,孬子叫,快拦强哥。

  乐子和兄弟们才过来死死抱住强子,中间又和警察们三拳两脚的踢打起来。

  乐子大喊,住手住手。

  强子嘶声大叫,谁敢再到我家去,我把他剁了喂狗。

  警察们有人打电话,快来工人医院,有人闹事。

  孬子抱着妞从乐子身边蹭过,快走。

  人群哗的退开去。

  孬子说,开车,回凤凰城,你快给飚哥打电话让他过来。

  乐子说飚哥赶过来了。他手机没电了。

  走,全都走。

  强哥呢?

  有飚哥在没事。我把嫂子送医院去。看情况再说。

  强子看大家都走了,整整衣服把手伸出来,说拷我。冷冷看中年妇女捂着肚子拐着腿唉哟着被老太太和小李扶走了。

  警察们没动,强子看看墙边的椅子,过去坐下来。

  飚子从门外跑进来,看看众人,奔到强子身边,强哥。

  没事。

  飚子四下看看,他们呢?

  走了。

  手机呢?

  强子掏出来给他。

  飚子出来给乐子打电话。说对,就这样,你们把嫂子送县医院去,嗯,儿科春燕那儿国顺和张涛在呢,让医生快给嫂子看看,你们快走,马上回凤凰城。嗯,放心吧,没事。

  又给树华打电话说,麻烦你哥们儿,我和强哥在工人医院呢,你过来看看吧。

  公安局的人先到,其中有和强子打过交道的人,又是你们?不折腾点事儿,你们不消停是吧。

  过来一个人拿手拷子,飚子拦着,干啥呀,又拷人。

  闹事打人的不拷?

  又没跑拷啥,跟你们走就是了。

  强子站起来伸出手,拷吧,今儿我不止想打人,还想杀人。

  飚子咬咬牙,说警察同志,你们先等会儿,拷人行,你们总得找几个证人带回去问问吧?

  先到的警察说,找什么证人,我们都瞧见了。

  飚子说警察能当证人?

  为首的警察狠狠说,这么多年就没见过你们这么野的人,是你懂法还是我们懂。

  飚子说你们是懂,我就怕你们知法犯法。

  和强子他们打过交道的过来说,这样,你们先带他俩回公安局,我在这儿找证人做笔录。

  强子说是我一个,带俩干啥?

  好好好,一个一个。

  树华匆匆跑进来,看了强子他们一眼,走到警察们面前说,怎么回事?

  为首的警察认识树华说周主任你过来了?

  树华握手,说赵队长,一会儿张县长还过来,办公室接电话说这儿警民冲突有人寻恤滋事呢。

  是挺凶的,这么些年咱们县还没人这么咋乎过,听说南方有黑社会团伙,我看他们也差不多了。

  树华说队长可别这么说,这得开常委会才能定性。闹事儿的人呢?

  都跑了。树华脸不经意的扫了飚子和强子一眼,低下头掩着一丝笑容,说等会儿吧,一会儿张县长就来了。

  英英同公安局长一起来的,听完警察的诉说,面无表情地看了强子一眼,说首先咱们执法人员态度不好,工作没做到群众心坎儿上,群众情绪激动也可以理解,但是计划生育工作是当前国家抓的重点工作,也是我们县的重点工作,干部群众都要配合。对强子说你一个男同志怎么和女同志动手呢,在医院里闹,影响病人休息,有什么意见和建议正规渠道向上反映嘛。然后问公安局长,你什么意见?

  公安局长说张县长看着处理吧。

  英英说没有造成大的太坏的影响和人员伤害,我看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

  没有人异议,张县长说我看看计生办主任去。

  警察和医生们都散去,树华陪着英英去病房。

  飚子眼直直地看着英英远走,不喘气儿地说,好家伙难怪人家说白面无须不可交矬子心里三把刀最毒不过一只眼一只眼斗不过水蛇腰。然后使劲喘气,娘们儿啊,厉害。强哥,这就是你同学?

  强子苦笑,说咱赶紧去那边看看,乐子他们呢?

  走了,回凤凰城了,孬子这事儿干得漂亮。

  到县医院时,疯人躺在一张病床上输液,医生坐在另一张床上,孬子坐在凳子上,见两人进来都投来寻问的眼神。

  强子说没事了,孬子你给乐子他们打个电话让他们安心开车,路上小心。

  飚子说春燕打了一针烧退了,国顺在那边儿呢。

  妞在另一张床上躺着,已清醒过来,呆呆的眼神直直盯着天花板,没有任何反应。

  强子走过来看妞,孬子说嫂子吓坏了,我们不敢接近。

  强子蹲在床头,轻轻抚上妞的额头,妞突然尖叫一声从床上坐起来,惊恐地眼神陌生地看着强子,身子抖成一团,手脚无措的动着使劲往墙里靠。

  强子站起来坐到床上去抱她,妞尖叫着四处躲,强子轻声说是我,怕啥。

  孬子说是强哥,嫂子你好好看看。

  妞不停地摇头,嘴里咕哝着,别抓我,别抓我,强子不在,强子呢,强子强子。茫然的眼神四处搜索。

  强子用力把妞搂进怀里,一手抚摸着她的头发,一手轻轻拍着她的背,脸贴在妞的脸上,向墙,眼泪恣意流淌。

  孬子有点窒息,站起来走出去,飚子说我去看看春燕也出来。

  医生悄悄转过头去望着窗外,长长的泪水和鼻涕直流在衣服上。

  妞在强子怀里抖了好久才安静下来,在强子的抚摸下静静睡去,强子一直抱在怀里,没有放下。

  强子手机响,妞睡梦里一阵悸动,强子没接关了手机。

  妞到第二天中午才清醒过来,抱着强子哭个没完没了,春燕跑来看妞,妞看到春燕额头上的伤又一阵痴呆,好半天才平静下来。

  倒是医生家嫂子安安静静的,看每个人都笑,医生不停地讲着村头儿的大石碾,家门口的老槐树,说那年夏天割麦子突然下起暴雨,从地里往家跑,没到家两人头顶上轰隆隆的雷和龙爪一样的闪电把天地都沾在一块儿,倾盆大雨漫天浇下,两人全身浇透,在泥泞的地上摔了无数个跟头,最后你搀着我我扶着你回家了,成了俩泥猴儿,两人说过这辈子命中注定无子,两口子相依为命了。

  妞听得出了神,下床去看疯人,说嫂子,相依为命,看医生,大哥,啥叫相依为命?

  医生揉揉眼睛,深吸口气慢慢呼出来,就象你和强子一样,你为我活,我为你活。

  强子过来把妞搂回床上,又抱在怀里。妞挣开紧张地盯着强子的眼睛,我为你活,你为我活,相依为命。

  强子点头,认真的,用力点下头。

  英英呢?

  妞和春燕都回家了,医生还要陪嫂子输几天液,妇科的医生说她下身都溃烂了,医生在医院陪着。

  飚子打电话给乐子,抓时间把虎皮给送过来,嫂子看到虎皮肯定精神好,这边让国顺和张涛先不回去了,帮忙办手续,租地方,张罗着装潢公司开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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