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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妻】【全本】【作者:丝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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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生活] 【傻妻】【全本】【作者:丝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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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9-24 23:23:12 | 只看该作者|

第二部 第三十一章 大哥
  “呵呵,是啊,是啊,大哥你是现在回村还是明天去?我先给你们安排下住处吧。”

  “麻烦兄弟了,和我同来有个朋友,不然我一个人,哪睡一宿都成。”

  “那怎么行啊,一会儿我陪你去登记,你先喝口水歇歇,叫你朋友也上来歇歇呀。”

  “不用了,咱一会儿就下去,对了,张县长,她生活咋样?过得好吗?”

  “呵呵,行吧,两口子都是领导,一个大小子都读二年级了,你是没正面瞧张县长吧,”周树华压低了声音,“比二十的姑娘都水灵呢,呵呵。”

  强子一口水喝呛,英英?她有孩子了?读二年级了?她男人中用了?

  强子和王飚登记了房间,和周树华道别,说你还有正事,不打扰了,晚上回来我们好好聊,周树华看到强子的车惊叹,说强子哥,我们县委书记的车也没你的好。

  车行在颠簸的路上,强子心跳加速,阳光透过新抽的绿树叶,洒在路面上,心也起起落落,斑驳开来。骑自行车的人车架后绑着锄镐,三五成群,脸上挂着笑,躲着他的车,却盯着不放。强子时愁时喜,如果老父在世,他也算得衣锦还乡吧,可如今,他就算开飞机来,为他喝彩骄傲的又有几人?

  终于转过了通往村里的最后一个弯,这条路,强子在出来的几年,几乎夜夜梦到,月光下,他牵着妞的手,深一脚浅一脚的奔跑,听着自己沉重的呼吸,梦里,是无尽无休的汗水和永远奔不到头儿的路。

  今天的路,却是很快到头儿了,路边地里劳作的人群,近的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计,或站着,或拄着手里的锄镐,向他的车行着注目礼。

  真的回来了,他似乎闻到了地里的草香,闻到了村里人特有的土炕味,车行过了一棵杨树,他记得,当年他们就约定在杨树下出逃的,树干蛟龙样盘错着,还好,它枝叶茂盛。

  强子的眼角有点湿润,他想着医生家嫂子,那个朴实的女人,想着医生大哥,真的见面,会咋样热烈的紧紧拥抱。

  医生家就在进村口不远处,强子打量下四周,叫王飚停下车来,十年过去,他不曾想,这里依然是低矮的土房,有几家青砖房显得稍微气派些,村里静悄悄的,只几棵老槐树刚刚发出的新叶,让人感觉到一丝生气。强子的心沉着,城里和村里,完全两个世界。

  十年前医生家的房算是顶尖的新房了,如今破败不堪,门口破栅栏半开,院里杂草丛生,仿佛野地一般,强子想着,医生大哥是个勤快的人。

  王飚跟在强子后,问道:“这就是医生家。”

  “嗯。”强子闷闷的。

  走到门口,门虚掩着,强子轻推门,提高声音叫,“家有人吗?”感觉自己声音有点颤抖。

  一股土烟气带着难闻的骚气扑鼻而来,强子不知道向左右两边哪个房进,两边的门上挂着看不清啥颜色的门帘。

  一阵咳嗽声后,传来低沉无力的哑声,“谁呀?”接着又是一阵咳嗽声。

  强子闻声掀开门帘,进了屋。

  他先看到了炕头儿上摊开的破旧被窝,一头花白的乱发,背对着门的身体努力扭动着,头也跟着转动。

  强子忙几步走到他对面,“大哥,你是大哥吗?”

  王飚很想捂捂鼻子,满屋里弥漫着发了酵的尿骚味,然而他没有,他静静地看着强子慢慢坐在了脏乎乎的炕上,伸出手,那手不由地抖动着,一点点伸向被窝里伸出来的黑黑瘦瘦的手,然后紧紧紧紧地握住,再用另一只手捧在手心。

  “大哥,大哥你咋了,这是咋了?”

  王飚慢慢走到强子身后,也看到那个长着寸长的胡子,胡子上带着米粒的脸,那脸不知哪年哪月才洗过,一双混浊的眼睛,生涩地转动着,上下打量强子。

  “大哥,我是强子,你不记得我了?强子啊,是你的强子兄弟啊,大哥。”

  抖动的长胡子掩住了嘴,只听到喃喃声,“强子?强子?”

  “是啊,我是强子,木匠强子,我回来了,大哥,你好好看看。”

  混浊的眼睛,慢慢转动,王飚发现居然有些发亮了,而且,那里面一点点积着泪光,良久,他的胡子剧烈地抖动起来,嘶哑的叫了声,“强子,你是强子,你回来了。”

  强子早蓄得满满的泪哗的流下来,“大哥,是我是我,你咋了大哥?”强子四下打量着不成家的家,喃喃道“咋会这样子了。”

  医生已经伏在强子的手上泣不成声,强子也趴在医生颤抖的头上,脸紧紧贴着乱蓬蓬的头发,泪水汩汨而流。

  王飚鼻子酸酸的,悄悄出来,站在院子里透气,他们车前已围着老老小小十几个人,莫不指指点点地说着什么,见他出来,又都齐刷刷地看向他。

  屋里,强子扶起医生的头,用袖子给他擦着脸,“大哥,别哭了,你这是咋了,嫂子呢?”说着又一串泪滴下来。

  医生呜呜地不住摇头,双手紧紧的抓着强子的手不放。抓得强子不觉得手疼,心却是一阵阵如针扎似的疼。

  “兄弟,你回来了,你活着就好,不回来,活着就好啊。”强子把他的头放在枕头上,依然紧紧握着他的手,“大哥,我写了好多封信给你们,可是,没有回信,我要知道这样,我,我早回来了。”

  医生一手抹着自己的脸,“信啊,没收到,一封也没收到。”

  “不会啊,地址我不会写错。”

  医生长叹一声,好久才道:“你就自己来的?你媳妇呢?你们都好吗?”上下左右的不住看强子。

  “很好,都好,我们还生了个闺女,叫春燕。”

  医生是想笑的,强子知道,可他也许很久没笑了,那笑容好难看,让强子的鼻子再一次发酸。

  “大哥,我嫂子呢?”

  “唉,强子,你说说这些年在哪儿过,对了,跟你来的那人,是干啥的。”

  “我一直在凤凰城,他是我朋友,大哥,你啥时候病的?”

  “有些年了,你们,你看,吃过饭没,我,我这儿……”强子忙打断他,“大哥,我们吃过了,你中午吃饭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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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9-24 23:25:23 | 只看该作者|
第二部 第三十二章 哭泣
  “吃,吃了,你们今天,不走了吧,你看,看,我这儿,你们住这儿,行吗?”

  强子更紧地握了握医生的手,“大哥,我们今天回县城住,明天我还来,我带你去县城医院看病,嫂子呢?”

  “回城里住啊,行行,我这病不用看了,有年头儿了,没好了。”

  “是中风还是血栓?”强子说着,一手放开医生的手,去掀被,“我看看。”

  医生紧紧捂着,“不用看不用看,没事儿没事儿。”

  “嫂子呢,地里干活去了?嫂子来了我跟她说,今天就带你去看病。”

  “真不用了,强子啊,你回来就好。”医生哽咽着,“回来就好,不回来,只要你们活着,活的好好的就好。”

  “放心吧大哥,我回来,就不让你过苦日子了,你等等,我带了东西。”

  强子起身,到门外,王飚正抽烟,“打开车箱,把东西拿出来。”

  “哎。”强子走到车前,围观的老人孩子都躲得远远的,强子四下看看,孩子们几乎不认识,有几个老人还挺眼熟,其中一个记得是老李叔。

  强子走到他跟着,“老李叔,不认识我了?我是强子。”

  老人颤微微的点着头,“强子,强子,哦,强子,认识认识。”

  “呵,老李叔,身子骨挺壮啊。”

  “壮啊壮啊。”

  “老李叔,医生大哥家的地远吗?”

  老人摇头,“地?他家没地。”

  强子愣了,“没地?他家的地呢?”

  “他瘫着,他老婆不知疯到哪儿去了,地都让别人种了。”

  强子头有点晕,大嫂?她疯了?

  “老李叔,谁疯了?”

  “医生家里的呀,都疯十来年了。”

  强子的心乱成一团,呆呆地愣着,王飚提着东西走过来,“老爷子,他们家咋成这样儿了?他老婆为咋疯了?”

  “唉,医生的腿被打断后,他老婆就气疯了。”老人又摇头长叹,往后退着,不再说话。

  强子忽然觉得一阵风就刺进了他的骨头,让他的心冷得紧缩,眼前歪歪斜斜的土路,影影绰绰的人,高低不平的房,都如笨孩子刚学的国画一样,成了单调模糊成一片的影象。医生大哥一直在躲避着两口子的遭遇,他不敢往深里想,那到底是咋回事。

  强子发觉自己的牙咬得疼时,王飚已把东西送进了屋里,再出来拉了拉他的胳膊,“强哥,咋办?”

  咋办,强子不知道,把医生带走送医院治疗好办,找到疯嫂子却难得多,再说哪天疯嫂子回来,家里没人也不行。

  王飚说别的先不管,得先把医生大哥安置好,他现在吃饭成问题。强子想想,果然,医生不能动,谁给他做饭吃?默不作声地往屋里走。

  强子没再问嫂子的事,只问谁给他送的饭,医生说是左邻家老婶子,时不时来陪陪他。强子和王飚不理医生的反对,找了好半天才找到两件破衣服,掀开被子给医生穿衣时,看到医生的两条腿细如麻杆,而且一条腿自膝下严重错位,强子紧咬着牙,不忍动这两条腿,王飚干脆用破被子把医生的下半身裹起来,然后去抱医生,强子说,你去开车门,我来。

  医生的身体轻如棉花,强子每走一步都震得眼泪滴滴下落,把医生放进车里关好门,回去把房子的门都掩上,再关上破栅栏,想想,向王飚要烟盒,撕下一块,写上自己的大哥大,家中电话的号码,地址,然后去左邻右舍找人,告诉人家,如果有疯嫂子的消息,就赶快跟他联系。

  上车后,强子把医生抱在怀里,让王飚慢点开,然后就握着医生的手,讲他这十年的生活。

  到县城后,原想和周树华打个招呼的,树华还没回来,请人带了话,记下树华的电话,让王飚退了房间,连夜赶回了城里。

  回城时已是夜里十点钟,强子让王飚把车开到了人民浴池,把医生抱进浴池,王飚四处去买衣服,太晚商店都关门,又开车回厂子把自己从里到外的衣服带来一套,最后把乐子的一件棉大衣也拿来。

  洗完澡,穿好衣服,强子说,大哥,我带你回家,明天我们再去住院。

  医生只一句句答应着,多年没流过的泪,不时沿着黄瘦的脸流下来。

  回家路上,强子给妞打电话,让妞快起来,做小米粥,炒两个菜。

  到家已近午夜,强子把医生抱进房时,妞刚刚把菜切好,见强子,笑着,你说明天回来。王飚在身后叫嫂子。

  不管妞眼前有多少人,她眼中只有强子一个,强子把医生轻轻放到沙发上,又帮他理理长长的头发,说,大哥,到家了,这就是我的家,从今后,也是你的家。冲妞说,你看谁来了?

  医生看着妞,“弟妹。”

  妞也看着医生,“你,你,是医生大哥。”

  强子看妞一眼,十年未见,医生早不是当年的医生,然而妞还认得。

  妞的笑容挂在脸上,很开心,搓着双手,“大哥,你来了,来了,嫂子呢?”蹲下身子,和医生平视,去拉医生的手,“我和强子,想你们。”

  医生的眼中又流下泪来,好,好,你们过上好日子了,好。

  王飚说,你们唠,我去炒菜。

  妞笑,左看右看,不住口地叫大哥,“老了,瘦了,嫂子呢?”

  强子把妞拉起来,去给大哥倒杯水。

  妞轻快地应着站起身。

  强子去拿剪刀,给医生剪掉胡子,再倒热水抹香皂给他刮干净。这样医生看起来精神多了。

  第二天,强子把医生送进医院进行全面检查,别的还好,只有两条腿,已完全坏死,没办法再治了,最好的结果是恢复手臂和腰的力量,能够拄双拐活动。

  强子安置好,觉得浑身乏力,让王飚送他回家,一路上默然无语,王飚说你在家休息几天,也陪陪大哥,厂子和公司的事你放心,强子点头。

  妞迎着强子进门时,仿佛昨天的笑还没退,“大哥啥病?”

  强子没吱声,脱了外衣,直径走到卧室躺下,双手枕在脑后,盯着天花板。

  妞站在床边,看强子,“大哥腿坏,不能走路。”

  强子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能好不?”

  “好不了了。”

  “嫂子,咋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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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9-24 23:27:08 | 只看该作者|
第二部 第三十三章 困兽
  强子眼不眨,妞不解地望了一眼天花板,半天没听到强子回答。阴沉的脸色,使妞不敢再问。

  站了好久,强子长呼口气,转头看向妞,妞白白净净的脸,红润的嘴唇,一头乌黑的长发,细嫩的皮肤闪着柔和的光泽,妞的衣服,是上次强子带她到商店买的,很流行的样式,穿在她的身上,更显得好看。

  妞有些不安,强子从没这样长久地瞧过她,一双柔嫩的小手悄悄去抓自己的衣襟。

  强子拉过她的手,把她搂到床上,紧紧贴在自己身侧。妞不敢动,感觉着强子起伏的胸膛,悄悄看他一眼,依然盯着天花板。

  外屋传来孩子呀呀学语和时钟滴滴答答的声音。

  午时的阳光穿过窗子,有丝丝暖意,而强子的手冰冷,妞触及时,挣开强子搂他的胳膊,拉过被子给他盖上。

  妞没再躺,强子也没再搂他,妞从没见过强子这种表情,很陌生。悄悄出去做饭,然后喂孩子,不时看一眼强子,没敢叫他吃饭。

  强子的大哥大响,几次,强子不动,后来家里电话响,妞去接了,是张啥的,妞看着强子,说他睡觉呢,挂了电话。

  天近黑时,强子起来,说去看医生大哥。

  妞目送他出门,胸里象少了些东西,她不明白,医生大哥就算有病,但来了,强子应该高兴才对,为啥强子那么不高兴,不止是不高兴,还有种说不出来的让她慌恐的东西。

  强子一夜未回,妞一夜没睡,早早抱着孩子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不时看看时钟,清晨满阳台的鸟哨起来,妞第一次感觉它们好讨厌。

  八点的钟声过去了,有人开门,妞忙把孩子放回床上,强子已进来。头发零乱,眼睛里有血丝,脸色阴得吓人,妞呆呆地站着。

  强子没看妞一眼,衣服也没脱,走进卧室,躺在床上。

  不多时,强子的大哥大响,几次过后,终于接听,哑哑的声音,“张总,行,你看着办吧,嗯,找飚子,再见。”

  妞尽量轻的放缓脚步,去厨房煮粥,然后走进来,看着强子,轻声问,“洗澡不?吃饭不?”

  强子不理,妞站着。

  不知过多久,电话响,妞出来接,是王飚,问强哥在干嘛,吃过饭没。妞说,躺着,没吃。

  王飚没多久就到了,把强子拉起来,强哥,事儿过去了,咱有仇报仇,有冤报冤,你别这样儿,还有嫂子和孩子呢。

  强子面无表情,声音仿佛从地狱里传来,“飚子,我把他宰了,剁了喂狗。”

  “哥,你傻呀,他那贱命,值得你换?先吃饭,收拾他还不小意思。”

  强子坐着不动,王飚拉他,“来,瞧嫂子,一夜没睡吧,别把嫂子吓坏了。”

  强子看妞一眼,妞没有梳洗,脸色苍白,眼睛有些肿,慌慌乱乱的眼神不敢和他对视。

  “做饭了?”

  “嗯。”

  “飚子你吃过没?”

  “没呢。

  ”来,一块儿吃。“王飚吃着饭说厂子的事儿,说张总筹资差不多了,后天就要写合同,承包化肥厂。

  强子觉得什么厂子,什么钱财,什么事业,都离自己远远的,没接王飚的话。

  ”强哥,我问了,咱帐户上还有三十五万,会计说最好别动,怕运转不开。“”你看着办吧。“强子端着碗,没抬头。

  王飚走后,强子洗过澡,一言不发地坐在沙发里,妞泡了茶,送到强子手边。

  强子没接,他想着医生邻居家老婶子的话,从老婶子家出来,他就开始想,想了不知道多少遍。

  昨晚,他和飚子连夜赶回自己的村里,把车停在村外,叫开老婶子的家门,问医生家的事,老婶子说,我一把老骨头了,我怕啥,要不是医生救我,我十五年前就死了,那石主任,不了,现在是石书记了,公社副书记呢,他不是人哪,你们逃走后,他开大会,说有人放走了啥特务,要群众揭发,就有人传纸条,说是医生他们两口子放走的,有群众代表反对,他没有得逞,只好把两口子放了,可是过了一阵子,李寡妇死了,你说咋就这么巧啊,前一天医生还给她瞧病去了,第二天她就死了,她妹妹告到村委会,说医生不但治死了她姐,还把她姐给睡了,这还不算,还有人写信给村委会,说,说,强子再三问,老婶子说,我说了你也别信,没人信,说是你那傻媳妇住他家那几天,还把你傻媳妇睡了,说他是流氓,乱搞男女关系,强奸疯傻女人,啧啧,哪儿有的事儿啊,造孽呀,就把他抓起来,这打呀,让他承认,他不认,生生把两条腿打折了,他老婆一气就疯了,唉,疯疯傻傻的,一年也不知跑到哪儿,有时候回来几天,看不住又疯跑了。

  强子的拳头握了又握,咬着牙长呼吸,妞把茶放到茶几上,退回房里抱孩子。

  老婶子还说强子的房被石书记的二弟住了,他姐家的房让石书记的堂妹占去了,他姐夫虽然没疯没傻,却跟讨饭的差不多,四处流浪。

  强子恨得心头滴血,他更恨自己为啥不早些回乡,如果不是王飚拼命拦着,他昨夜就到石家,把他们一家全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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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9-24 23:29:18 | 只看该作者|
第二部 第三十四章 血眼
  妞哦哦地哄着孩子,心吊在嗓子眼,怦怦乱蹦,好象一张嘴,就会跳出来,孩子却在她怀里,仰着漂亮的小脸,冲她笑,舞着小手抓她的头发和衣领,不时模模糊糊地发出“妈”的声音。

  强子走过卧室,走到阳台上,推开窗子,一阵凉风吹来,妞打个寒颤,扯过小被子,给孩子盖上。

  凉风吹着强子的脸,往衣领里钻,但吹不散强子心头的郁闷和阴影,他搞不懂,象石狗贼这样的人,还能当国家干部,还能升官,害死人命,冤枉好人,霸占人家产,奸淫妇女,没人管没人问?天儿不是变了吗?那股春风咋就吹不到他的家乡去?

  强子不知道咋办,他这几天就一个想法,杀人,别的事儿仿佛都和他无关。飚子是拦住他的行动,但没拦住他的思想,他甚至觉得妞和孩子现在都是累赘,自己要是无牵无挂多好,杀一个够本儿,杀两个赚一个。

  现在他静下心来,就想着把妞和孩子咋办,他想着孬子是不是可靠,是不是真的喜欢妞,就算不喜欢,是不是能对妞和孩子好。他得先把厂子转让出去,免得被国家没收,要给妞和孩子留下财产。

  妞被孩子抓得心烦,捂着孩子的胳膊不让她动,孩子开始挣扎,后来就抗议的大哭起来。

  强子转过身,恰迎上妞惊鹿般的眼神,近乎麻木的心又被刺疼,这个傻媳妇,他拿她咋办好?

  飚子没有请示强子,召开了公司头头脑脑会议,请张总那边来人,张总没时间,叫周玉菡来。

  飚子说三点儿事,一是大家可以集资,盖楼,特别是东北人,来这儿几年了,没有成家的,都可以在本地找对象,在本地成家,在东北有家的,可以把家迁过来。

  二是大家要好好干活,这季活多,也是好时候,奖金多给,但要保证质量。

  三是请大家选四个经理副经理,负责采购和联系业务的。

  都是让大家兴奋的事,人人摩拳擦掌。周静静地坐在一边,没有出声。飚子让周讲时,周摇摇头说,张总对高经理的工作很满意,没有补充。

  散会后,周拦住王飚,问高强是不是生病了,飚子说没有,家里有点事,周又问,家里出什么事了?大人还是孩子,要不要帮忙,飚子说,不用了,没啥大事儿。

  周看着飚子走远,望望远处车水马龙的街道,觉得自己心乱又空落,好久一段时间了,她不知道自己会不会笑,每天夜里捕捉着任何响动,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睡去。

  夜真是很神奇,人们都怕夜幕,她不怕,因为只有在暗夜里,她才可以把自己的思想象晒米一样拿出来晒,只有在月光下,她可以放任自己去编织任何故事,她可以完全的主宰故事的过程和结果。

  她真的不信,为什么会有人对她的美丽熟视无睹,于是无数次的照镜子。本地常有评剧团来演出,那天她看过一场,花为媒,镜中的五小姐就是这样对着菱花镜,仔细观瞧,她一遍就记住了里面的唱词,“面似芙蓉,鼻如悬胆,耳如元宝,齿如编贝,一掐扬柳细腰。”五小姐就不明白,她心仪的王公子为什么会不要她?

  强子血红着眼,他吃不下睡不下,不是躺在卧室就是站在阳台,一天也不说话,妞起初还叫他吃饭,后来吃饭也不叫他,三个人的房间只有孩子的声音。

  两天过去了,强子终于下午走出房门,妞目送他出去,莫名的眼睛酸酸地,贴着孩子嫩嫩的小脸,眼泪止不住的流。

  晚上强子回来了,妞呆呆地坐在沙发上,看他进来,起身往厨房里去,强子说,“你去哄孩子,我做饭。”

  妞不解,但她听话地回房去抱孩子。

  强子下面条打荷包蛋,炒了菜,找出一瓶酒,然后叫妞吃饭。

  妞看着自己面前也放了一只酒杯,还有多半杯酒,想说话,动动嘴没有说出。

  强子哑哑地说,“喝一口。”

  妞不动,她从来没喝过酒。

  强子给她端起,放到她嘴边,“辣一点儿,没事。”

  妞接过来,送进嘴一口,立刻咳嗽起来。

  强子一口干掉自己酒杯里的。

  又拿起妞的筷子递给她,“吃饭吧。”妞接过,她手心儿里满是汗,她从强子的脸上看不出啥事儿,可她努力在看。

  强子端着碗,挑几根面条送进嘴里,再挑。

  妞不动,看着他吃。

  强子没抬头,“吃啊。”

  妞慢慢把筷子放下,说,“你有事,咋不跟我说。”

  强子停住,依然没抬头,“没事,吃饭吧。”

  “你有事。”

  碗里的面条被挑得差不多,强子放下碗,捂着自己的脸,靠进椅子背里。

  妞的眼泪,象静静的小河闸开了,流淌着,她不知道为啥,强子看起来,象自己了小兄弟?

  她站起来,走到强子身后,伏下身,把强子的头慢慢搂进自己怀里,轻轻拍着强子的后背,象拍孩子一样,“不怕不怕,啥事儿也不怕。”

  强子肩膀抖动,然后猛地拉过妞,把她紧紧抱腿上,在她怀里剧烈的抽泣起来。

  他无数次的想着霸王别姬里的那句唱词,“耐若何?”

  今晚是个十五的夜,云遮去了月亮的半个脸,月光有些散淡,映着妞白白的脸色。强子给她拂着头发,细细看着她月光下的面容。傻媳妇,他没有爱过她,可是十年来,她是他唯一的亲人,唯一的女人,他们身上已有种东西,不可割舍,这个世上,再没有人能比他们更亲近。他知道妞离不开他,没有他,妞会象秋霜过后的野草一样枯萎的,而且永远没有春天。

  可是,他不能就这样守着妞过自己的小日子,老父死了,姐死了,十年的黄土,已再寻不到任何活着的气息,可是医生家两口子,正活生生地受着罪,那罪恶的证据时时刺刀一样扎他的心,让他忘了什么是奋斗和日子,只有无边无际的疼痛。

  他要结束这一切,没有什么选择没有什么折扣,他要连本带利的全讨回来,一条命不够,他要他们全家人陪葬!

  妞不懂这些,她的眼神中没有了对强子的惧怕,是一种她不自知的深深的依恋和疼惜。妞伸手出,在强子微促的眉上轻轻抚摸,多少年了,她最不愿意看到强子促眉,他喜欢看强子笑,看他黑亮的眼睛里硬硬的东西,不是象现在这样。

  强子慢慢搂住妞,虽然在强子怀里,但妞却非常不安,他们听着彼此的心跳,几乎相拥了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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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9-26 23:56:19 | 只看该作者|
第三部 第三十五章 舍弃
  第二天一早,强子洗漱干净,换过衣服,做好早饭,叫妞吃,他抱了孩子,在阳台上看花看鸟,逗得孩子咯咯笑,懵着发音,不知道是“妈”还是“爸”,妞听着心里舒展些,她信强子,强子啥事儿都有办法。

  吃过饭,强子在写字台上写东西,然后折好放进抽屉,又扯出一张纸写了一串数字,对妞说,明天你打电话给王飚,纸上是王飚的号,让王飚明天来,给他我放到抽屉里纸。 妞静静地点头。

  一阵敲门声,强子犹豫着开门,是周玉菡。

  强子没想到她来,冷冷地说,“有事吗?”

  周的脸色很不好,轻声道:“没事,我来跟嫂子坐坐。”

  “张总那儿不是挺忙吗?”

  强子在门里,周玉菡在门外,“我能不能进去说。”

  强子没动,“有事你和王飚说。”

  周盯着强子的眼睛,“我来看看嫂子和孩子,不行?”

  强子咬咬牙,迎出来带上门,拉着周玉菡的胳膊奔下楼,到一处偏僻的地方低吼:

  “别犯傻了,你咋比我傻媳妇还傻,你不小了,找个人好好过日子行不行……”

  “不行!”周玉菡斩钉截铁地打断他,放缓声音:“强哥,我有自尊,我也不是嫁不出去,我没想死皮赖脸地缠着你,但你有什么心事,就不能把我当成话筒说说?”周玉菡有些哽咽,看着强子的脸,“这几天,你憔悴成这样儿,到底发生了什么,说出来行不行?”

  强子望着远方,过会儿才说,“小周,人活着没有容易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有些事,我可以告诉你,有些事我不能告诉你。回去吧,如果这里没有值得你开心的人和事儿,就回你老家去,女人还得找个好男人,过上平安的日子才是正理儿,这些和你嫂子说她也不懂,可我知道你懂,我今天有事,一会儿得出去了,就不送你了。”强子转身走,自始至终都没看她。

  周玉菡知道,高强的那道心门,没有向他敞开,也许是永远都不会,她再一次被拒之门外,可是他知道,高强一定有什么事,而且还是大事。

  她毫不犹豫地拉住强子,“强哥,你不能这么走了,你知道吗?我这些天天天睡不好,吃不下,我一直想和你好好谈谈,不谈我们也可以,说说你的事,好吗?我从没听过你讲起你小时候、年青时候的事儿,今天,你能不能陪陪我,和我说说话。”周说着低下头,泪水盈盈而出。

  强子站住身,拉开周的手,“我不会说啥大道理,你是个有文化的人,应该比我想得开,别把自己弄得不开心,我真有事儿,今天就不陪你了,要真想看你嫂子和孩子,以后有的是时间。”

  强子大步走了,周玉菡不知道怎样离开的这里。落花有情,流水无意,她真的可以啊,可以为他生为他死的,为什么他把自己隐得深深的,不让她触及他的心,这两年多,没见他和任何女人有牵连,一个傻乎乎的女人,就算有些姿色,又有什么乐趣可言?真的可以给他温暖和体贴?那傻女人,能知道什么是体贴?能给她生意上帮帮忙?累时给他解解闷?

  他有事,瞒不过她的眼睛,可他不说,她旁敲侧引地问过王飚,刘长义,乐子,甚至孬子,但没人说知道。她真的想帮他,她也了解,如高强这样的人,如果在他有事的时候帮了他,他一辈子都不会忘,王飚和刘长义就是例子,所以,这也是她的机会。可高强,他即不给自己得到帮助的机会,也不给她任何接近他的机会。

  强子回楼上时,时钟已打过九点,拿起茶几上的车钥匙,出门前,再次回身看看妞和孩子,说,“多带孩子下楼走走,天也渐暖了,多晒太阳好。”妞呆呆地点头,她还在想,那个漂亮的周姑娘说来看她,强子拉她下楼去干啥了?她不喜欢强子拉她,心里有种很不舒服的感觉。

  强子走了,妞把孩子放下,收拾屋子,想着强子和医生大哥,对了,强子回来,她得让他带着去看看医生大哥,记得在医生家住时,医生大哥和嫂子对她可好,天天给她做小米粥炒鸡蛋,香得很,对了,强子一直没说嫂子咋没来,强子回来了,她得问问。

  妞擦着衣柜,想着昨夜强子一点点给她理头发,原来强子的手不仅做活巧,还会梳头呢。妞偷偷乐,打个哈欠,真困,医生家嫂子说过一句,“春困秋乏夏打盹,睡不醒的冬三月”,这句她一下子就记住了,问强子啥意思,强子让她想,她想了好久才知道,原来这一年全睡觉啊。妞再乐,她睡的不多,强子也不多,不过昨夜,他们一夜没睡,从来没有过,强子抱着她,象她抱孩子那样小心地抱着她,妞很高兴。

  妞把另一屋的被子叠起来,似乎闻到强子的气息,可是强子为啥这几天和平常不一样呢,妞停下手中活儿,想着,用力想,想得头有点晕,终于想到小时候记的几句,“小白菜呀,心里黄啊,两三岁啊,没有娘啊。”强子是没娘,不知道啥时候没的,不象是因为这,她再想到一句,是听电视里人说的,“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差不多,准是强子看医生大哥来了,想家了,准是,又想起爸了,想姐了。

  妞深吸口气,她也想,坐在床上,想着强子带她跑出那村,想那个坏石主任,想爸想姐,想第一次到强子家,想姐到她的家。妞想起自己的娘来,还有家后的那座山,山里的野草野菜野果刺猬和蛇。

  想着想着,电话铃响起来,忙去接,是乐子,问强哥呢,说有事找他,大哥大关了。妞说他出去了,里面有人说强哥不在出去了,然后是王飚的声音,说嫂子,强哥没说去哪儿吗?妞说没有,里面嘀咕,去哪儿了。

  妞放下电话,还浸在自己的回忆里,时钟叮叮地打过十点,把妞从自己的思想里拉回来,是喂孩子的时间了,妞洗洗手,去给孩子冲奶。

  又一阵电话响,妞摇着奶瓶子去接,是个女声,“嫂子吗?”

  “啊。”

  “我是,我是小周。”

  是周姑娘,妞把奶瓶子放到桌上,“有事吗?”

  “嫂子,强哥,他走了吗?”

  “走了。”

  “说去哪儿了吗?”

  “没说。”

  “哦,那,她走前跟你说什么话了吗?”

  妞挺挺身,把椅子往身前拉拉,坐下,“说,我带孩子下楼晒太阳。”

  “那,还有别的吗?”

  “没。”

  “嫂子,强哥肯定有事儿,没告诉你,你想想,他到底去哪儿了,有什么事?”

  有事儿?有啥事儿?强子是好象有事儿,除了去看医生大哥去厂子,他还有啥事?

  “嫂子,你好好想想,我觉得大哥可能遇到什么麻烦事了,可他不告诉我,咱们得帮他,你说是不是?”

  “是,是,是啊。”妞急急说,遇到啥事儿?妞想,想不出,从椅子上站起来,把电话机子也拽起来了,“他没说啥,他啥也没说,没说,”妞努力想,强子说啥了,他真的没说去哪儿,啥也没说。

  “好了好了,唉,嫂子,我挂了。”

  妞慢慢放下电话,想着周姑娘说的,是啊,强子有事儿,准是有事儿,没事儿他咋那样儿?可他到底有啥事儿,他去哪儿了?

  强子说过啥了?她想想,想不出,孩子哼哧哼哧的哭叫着,妞忙把能瓶子拿起来,用手贴贴温度,进屋喂孩子。

  有啥事儿?强子说啥了呢?

  十点半,时钟再叮的一声响,妞突然想起来,强子说,明天让王飚来拿,拿他写好的纸。妞匆匆放下孩子,奔向电话。

  拿起电话才呆住,她不知道周姑娘的电话号码,怎么打?

  她得告诉周姑娘强子说的话,不知道这话能不能帮强子,她急死了,屋里屋外转,穿好衣服,抱起孩子,却不知到哪里去,最后,只得呆呆地坐在椅子里,目不转睛地看着电话机,盼着电话响,是周姑娘的电话,可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十一点的钟声响了,电话还是没响。

  妞冒着汗,眼睛盯得又酸又累,孩子又哭,好久,过去,给孩子换了尿布,又坐在椅子上盯电话。

  屋里很静,妞不时摸摸电话机,不会吧,电话响,自己听不见,电话怎么还不响?

  妞动一下麻酸的身子,腿碰到桌的一角,一张悬在桌边的纸飘下来,妞弯腰捡起,随手放在桌上,是,电话号码,但不是周姑娘的,是强子留给她的,厂里的电话和他的大哥大号,妞终于拿起电话,拔了强子的大哥大,没人听,只有滴滴的声音。

  妞看着厂子电话,强子不会在厂子,乐子不是正找他呢?可是,万一他去厂子了呢,妞又拔厂子电话。

  “谁呀?”

  “我,我找强子。”

  “强子?我们这没叫强子的。”

  “强子,我找强子,找,高强。”

  “你谁呀?”里面声音立刻蛮横起来,没有人把高强叫强子,不是高经理就是强哥。

  “我,我是他媳妇。”

  里面片刻没吱声,不得不信,把高强叫强子的女人,只能是他媳妇,虽然这声音听起来小心翼翼的。

  “强哥,他今天没来。”

  “哦。”妞呆着,电话从耳边一点点滑落,里面有人问, “嫂子吧,还有事儿吗?”

  “没,没,周姑娘在那儿不?”

  “周姑娘?哪个周姑娘?”

  妞喃喃道:“漂亮的,周姑娘。”

  “哦,她不在这边,今天也没来。”

  妞放下电话开始抹眼泪,敲着自己的脑袋,早那会儿,周姑娘来电话时,咋想不起强子说的这话呢。再想今天强子都说过啥了,叫她吃饭,抱着孩子去阳台,在阳台上跟孩子说啥她没听清,再就写东西,说让王飚明天来拿,再就是让她带孩子晒太阳,然后周姑娘就来了,别的没说啥,就这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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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9-27 00:08:00 | 只看该作者|
第三部 第三十六章 仇恨
  妞站起来,这话很对强子重要吗?她不知道,周姑娘肯定知道,可是她找不着周姑娘,妞走到阳台上向下看,远处看,对了,强子会不会去看医生大哥了,会吧,妞回身,再拔厂子电话,说,“告诉乐子飚子,强子去看医生大哥。”

  里面有人说:“嫂子啊,飚哥在这儿呢。”

  王飚从警卫室过,有人问看到强哥没,嫂子打电话找他呢,王飚正说也找呢。

  接过电话说,嫂子,我们去过医院了,强哥没在那儿。

  妞觉得浑身没力气,“去哪儿了,他去哪儿了。”

  “强哥可能办事儿去了,嫂子别急,没事儿。”

  “可是,可是,周姑娘说他有事,麻烦事。”

  “呵呵放心吧,没事,嫂子,强哥几点出去的?”

  妞看看时钟,“差不多,九点多。”

  “哦,好了,嫂子没事儿吧,有事就打这个电话。”

  “没,没事儿,”妞欲放下电话,还是问了句,“你认识周姑娘不?”

  “周姑娘?”“漂亮的,周姑娘。”“呵呵,周玉菡,认识。”妞的眼睛亮了,“找得到不?”“嫂子找她有事?”“嗯。”“她今天没来,我有她电话,你记个号码?”妞高兴地大声说,“你找她,跟她说,强子说,明天让王飚拿东西。”王飚听着,摸不着头脑。

  “飚子,对了,就是你,跟周姑娘说,强子说,让你明天来拿东西。”“嫂子,强哥有东西给我。”“嗯!”妞在电话里使劲点头。

  “让我明天去拿?”“嗯。”“为啥是明天?”“不知道。”妞摇头,“给我你的号,让我明天打。”飚子不懂,为啥她要找周,告诉周这句话,“嫂子,为啥告诉周玉菡?是强哥让你告诉的?”“不是,周姑娘打电话,说强子有事,问强子去哪儿,我不知道,问强子说啥。”“强哥今天走前给我留的东西?”“嗯。”“是啥东西?”“纸。”飚子越听越糊涂,“嫂子,你放下电话,我这就过去。”

  “强子说明天让你来拿。我去看看。”“强子说,明天······”“嫂子,放下电话,我先去你家再说好吗?”“明天你来拿。”“嫂子,周姑娘和我一样,我们都想帮强哥,你先放下电话,我一会儿就到。”王飚没等妞再说,挂了电话,长呼口气,傻嫂子,天啊。叫人赶紧去叫乐子和长义,想想说,别叫长义了,叫孬子。两人赶过来时,王飚只说,先上车,去强哥家,别的事以后再说。

  到了楼下,王飚见强子的车没了,开始往楼梯上跑,急急敲门。

  妞开门,见王飚,说,“告诉周姑娘了吗?”“嫂子,我强哥给我的纸呢?”“他说······”“快拿给我看看。”飚子呼呼喘着气。

  妞走到写字台前,拉开抽屉,把纸拿出来,不情不愿地交给王飚。

  强子的信写的很短。

  “飚子:

  我很高兴认识你们几个兄弟,这十年是我过得最踏实最开心的十年,但你知道,现在这样的日子我一天也过不下去了,我没有别的办法,也不想别的浪费时间的办法,现在每过一分一秒对我来说都是折磨,这血债,不光是医生大哥和嫂子,还有我的姐,我的爹,还有村里的李寡妇,王小妹,等等等,你没有在那里生活过,想不出那狗日的是个多么没有人性的家伙,我要连本带利的讨回来。

  装潢公司的一半股份赚出来后,就退给张总,这边让孬子先经营着,和木器厂赚的钱,一半给我的老婆孩子,另一半你们处理。帐上的现金余额,都给孬子。

  孬子,我把她们娘俩托付给你,不管你在哪儿娶媳妇,娶了谁,你走到哪儿,都要带上她们娘俩。如果孩子脑子也不灵光,就算了,长大后给她找个老实的男人,如果孩子脑瓜好,你要供她好好读书。别的我不说了。

  有什么东西刺得飚子眼湿,抓着纸,转过身对妞说,”嫂子,我们走了。“”有事?“妞慌了。

  ”没事没事,强哥说他去老家看看,让我把厂子安排安排,呵呵,最晚明天就回来。“”嗯。“妞点头,飚子冲她笑笑。

  飚子带上门,举起拳头重重的砸在墙上。乐子和孬子都不知道咋回事儿,飚子说,快上车,乐子开,能开多快开多快。

  乐子问,去哪儿?

  强哥老家,我指路。

  孬子说,强哥真回老家呀。

  飚子低吼,快走,少说废话,上车再说。

  强子一路麻木的开着车,他很想集中精力想想,怎么样找那石老狗,怎么说,怎么宰,到商店买了把剔骨刀,他试过了,很锋。

  但他不能集中思想,有东西鼓荡得心底胀胀地疼,用手抚着被风吹到额前的乱发,才发现自己的指节也酸。

  路上的车辆不多,但他车速不快,他再一次发现这十年生活的遥远,一切都象是个梦,他最清晰地记忆,还是家里带着土草味的气息,头顶叽叫的燕子,土炕,矮房,一望无际的庄稼地。

  亲人,没有了,一个也没有,他可以毫无顾忌的把自己这块儿皮肉扔在那儿,做那片土的肥料。

  王飚他们的车轮,飞速的转着,没人吱声,王飚望着窗外,咬着自己的半截拇指,强哥,他理解他杀人拼命,他不理解他为啥把嫂子托付给孬子,孬子后来的确表现不错,可是孬子对嫂子做过的事不能原谅,难道强哥真的以为他会喜欢傻嫂子? 不,应该不会,因为大哥没有直接把嫂子和孩子交待给孬子,而是交待给了自己,这是对他的最大信任也是最大的嘱托。

  王飚狠狠咬下自己的拇指,感觉身上的每个毛孔都张开了,血液就要从毛孔里喷洒出来。他看看车脉,没再催加快,但他的心一阵阵紧的发抖。强哥的头脑不简单,他为什么会做这么傻的事?除了自己拼命,有多少条道儿能把那家伙收拾死,根本不用他自己出手的,让那老东西死了也不知道找谁去,难道非要亲手刃仇人?

  强子就想亲自动手。没人知道他的恨有深,他甚至想把学七三一部队,把石老狗的肉一条条切萝卜一样切下来,腌成肉干吃,或者连皮带骨一口一口嚼碎他。

  老父死不瞑目,姐那鲜活的脸,医生大哥变形的双腿,直到他的眼前晃动,闭眼再睁开还是挥不去。对面来辆车呼啸而过,强子忙打偏,差点撞上。

  强子的眼睛突然看不清东西,把车停在路边,趴在方向盘上闭起眼睛,揉揉太阳穴。

  好一会儿,才睁开眼,看清道路,再启车。

  一切如旧,路,地和天,这空空荡荡的旷野,让他觉得凄凉,他没有直接奔村子,先到村外去看老父和姐姐,今天是姐的祭日。

  几乎找不到了,杂草掩去了小路,车行不过,强子停下车,走过去。

  一个人影在坟前,瑟缩着,苟偻着,破衣烂衫。

  强子慢慢走过去,那人听到脚步,转过身来。

  是姐夫,虽然苍老脏乎乎的脸和市里的乞丐不相上下,强子还是一眼把他认出。

  姐夫也认出了强子,上下打量着,嘴里嗫嗫着,”强子?“”姐夫?“强子走到他跟前,”姐夫,你来了?“哽咽着,这是他世上算得上的唯一亲人了。

  ”强子,你,你,你也来了?“”嗯。“”你活着?“”活着。“姐夫猛地转过身,扑到了坟上嘶哑大哭,”强子,他还活着呀,他来了呀,我的桂花啊,花啊――――“强子直挺插跪在坟前,无声的泪一滴滴洒落。

  整整十年啊,十年,爹呀姐啊,对不住,强子来晚了,强子早该来,早应该把这血海深仇结算了,让你们在地下安息。

  姐夫扑打着坟头儿,一把把抓着泥,指甲里流出血来。

  强子过去把他拉起,轻瘦的身子,一把骨头。

  ”姐夫,别哭了,你,咋过?“呜咽半天,才道:”一个人,好过,你咋样,你媳妇呢?“”挺好,她也好,还有个闺女,快两岁了。“姐夫的嘴角抖动着咧着,似哭又似乐,”你好,你好就成。“强子摸自己的兜,把所有的钱都掏出来,塞到他手里,”姐夫,这儿别来了以后,我也不来了,去到外地能干点啥干啥,要不,你去凤凰城吧,到强子木器加工厂找一个叫王飚的人,就说你是我姐夫,让他给你安排生活。“姐夫摇头,”不了,我舍不得这儿。“看看荒凉的坟头儿,”我得来,过年时来,清明时来,祭日来,七月十五来,十月初一来,我不来,你姐和老爷子不是太冷清了。“”不用了姐夫,人死如灯灭,火烧一堆灰,走吧,房子啥的也别想要了,一个人走哪儿都利索,哪都是家。“姐夫看着强子,突然嘶叫一声,”强子,你姐,你姐,“抖着胳膊指着坟,”她,她死得惨啊强子,那石,石老狗他妈的,他是畜牲啊。“强子转过身,望着天边,紧握着拳头。

  ”他,他,他是个狗日的呀――-“再次扑倒在坟头上大哭。

  强子冷冷道,”姐夫,别说了,你是男人就别说了。“强子恨他,恨姐夫,特别是刚和妞结婚时,那次看到妞被石主任抱在怀里时,还有那次妞被带到村委会时,他拼出命来保护自己的媳妇时,他突然就特别恨姐夫,但逃出来后,他不恨了,现在他又疯一样的恨他。

  姐夫突然啪啪地抽自己的嘴巴,”我不是男人,我不是,我不是男人,我怕他啥,我怕他个龟孙子啥呀我。“强子终于扯住他,”好了,走吧,走得越远越好。“”不,我不走,我早晚有一天把他们一家一把火烧了。“强子扯扯嘴角,放一把火了事?这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看着两个坟头上随风摇摆的蒿草,想着厚土下的人,现在可只剩下了两幅白骨?爹那一身的伤,背上嵌进去的弹片会随着皮肉的灰飞而显露吧,哪个军功册里会有爹的名字?那本册子有人会翻起吗?

  姐,那么风风火火地背着他跑几里远的路看电影,牵着他的手送他上学,跑几百里外给他说媳妇。他见过姐哭,第一次见姐哭,那年他二十二,姐二十五,那年一夜间天地都变了,姐躲在柴垛后面哭,哭得撕心裂肺。

  那年,姐还没有结婚。

  强子阴冷的声音响起,”我姐到底是咋死的?“姐夫停止了嘶叫,半晌无语。

  强子看着他,”说呀。“”她,她大出血。“”我知道,我说是为啥大出血的。“强子的眼光要似把他刺穿,姐夫摇着满是泥巴的手,”不是,不是我呀,强子,你姐,她是天上的月儿,地上的花,我,我哪儿舍得呀,是石狗,石狗那个王八蛋,他,他,他是畜牲啊。“强子突然明白,那时姐的脸色惨黄,他只知道姐被石老狗欺负,其实他早明白,可他不敢正视,不敢去想。

  强子牙咬得格格响,忽的站起来吼道:”你是死人啊你!“”我,我,你,你那媳妇,你姐她她行经了,可她要不去,你那媳妇逃得过去吗?我就知道去了没好儿,没好儿,可我拧不过你姐,你姐啊,可我,我可我总想不到,那挨千刀杀的那么没人性啊。“强子无力地跪倒在坟前,整个身体扑倒下去,脸贴在土上,泪水滴落,浸在泥土里。

  我的姐呀,你岂止是为了我的傻媳妇啊,你还为了爹,为了我,如果没有姐,爹的下场不和邻村的王八路一样吗?那人就叫八路呢,十三岁当兵,到四十三岁被那帮人残害死,就叫王八路。如果没有姐,我呢,别说娶媳妇了,家里哪会还有一砖一瓦?这是整个高家欠你的姐。

  姐夫来拉他,”别哭了,你来干啥?房也没了,地也没了,外在活得好,回去吧。“强子边起身边说,”你走吧,别管我。“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强子的心烧得周身火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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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9-27 00:11:02 | 只看该作者|
第三部 第三十七章 失子
  开上车时,他的心平静了,手也稳健了,眼也明亮了,他把刀别在后腰上,沿着小路开进村里。

  已是午后,三两点钟的样子。村子里墙跟儿下,蹲着三三两两的老人,强子眼里啥也没有,直接把车开车了石主任家,现在是石书记,公社副书记。

  书记家高高的墙和宽大的门楼,在村里是鹤立鸡群了,只露出来里面红漆的油亮的椽子。

  大门上没上锁,静静的关着。

  日子过得一定不错,强子很想立刻就见到石老狗的脸,他猜那脸决不会象医生大哥和姐夫那么老那么脏。

  强子息了车,低头闭上眼呼口气,慢慢打开车门,下来。

  推开门,一路走到房门前,进去,掀开西屋门帘没人,这时清清脆脆地嫩莺一样的声音传来,“谁呀?”

  强子四下打量着,靠北墙的组合柜,上面一台电视机用电视罩罩着,炕打了半边,一边放着一架缝纫机,床上放着一个农村很少见的大毛熊,城里普通的人家也就这样了。

  “是石大全家?”

  “是啊。”

  “你是他闺女?”

  “是,你找我爸爸?”

  女孩站起来,强子才闻声看过去。

  强子惊呆,女孩的双目中一片茫然的白色,让她天然的美丽黯然失色。

  “你是?谁呀?…,我爸得很晚才回家,要不我去叫我妈来。”女孩摸索前行。

  强子有点手足无措,清脆的嗓音,无邪的面容,这是石狗的女儿?他离家时,记得石有一个儿子一个女儿,女儿七八岁的样子,如今她长大了。石老狗的女儿,怎么会这么纯静,这么清新,象春天田地里迎风摇曳的莆公英花,让他满腔的仇恨和愤怒逐渐平息。

  强子看了她很久,听着她平静清淡的呼吸,她放在沙发上的毛衣活儿,居然鲜艳的,针花美丽细致,这真是一个手巧的孩子。

  强子再看看四周,听着嫩莺一样的嗓声问她有事不?喝水不?终于转身离开。

  门外,又一辆车紧急刹车,王飚几个人跳下来,冲向院内,被强子迎面撞见,几人猛虎下山样往里冲,王飚红着眼嘶叫,他家里有人吗?

  强子扯住王飚,急急拦住几个人,沉声道,回去。

  几人不解,强子拉着他们一声不响地上了车。

  靠在后座上闭着眼睛,王飚问去哪里,强子说回家。

  开出村不久,王飚的大哥大响,接时是周玉菡。周的声音急急的,说,快叫强哥接电话,王飚看看强子,说你说吧,周说,你们快回来,春燕被人抱走了。

  王飚欲言又止,放下电话,猛踩油门。

  妞抱着春燕的小被子呆着,周在房间里走来走去,见一行人进来,强子不明所以地看着周,王飚把周拉进厨房问,快说咋回事?

  周玉菡说,我哪儿知道啊,我是来强哥家想问问强哥的事,结果楼下围了一帮人,嫂子就在喊春燕春燕的,问周围的人才知道嫂子抱孩子下楼来,有人让她抱一下孩子,然后把春燕从小车里抱走了,是开车跑的,我把嫂子拉回家,才给你们打电话。

  王飚赶紧跟强子说,强子扑进房间,看到木呆呆的妞,满房里找,看到空空的小车和被子傻了眼,好半天喘口气儿,拽着妞瞪圆了眼,“说呀,啥样的人,是谁把春燕抱走了?”

  妞看到强子,扑过来,紧紧抓着强子的衣襟,脸上没一丝血色,眼泪在眼圈里打转转,“两个人,一个男,一个女,让我抱孩子,我抱,他们抱走春燕,开车走了,我追不上。”

  强子大吼,“啥样儿的人?啥样儿的车?”

  “一个男的,一个女的,是车,蓝车,四个轱辘的车。”

  “你,你……”强子扯开妞的手,狠狠打了妞一个耳光。

  妞扑倒地在,惊叫一声,王飚和乐子孬子全进来,拉开强子,强子又狠狠踢了妞一脚,妞惊惧的眼神呆呆地看着强子,慢慢在地上后缩着。

  乐子几个人把强子拉到沙发上按他坐下,强子捧着头靠在沙发里,王飚进来蹲下把妞拉起来,扶她坐在床上,“嫂子,别急,你说那车是啥样的?是和强哥的小车一样还是和大车一样?人长得啥样?男的女的是短头发还是长头发,穿啥样儿的衣服?”

  妞把眼神机器地调向王飚,目光散乱着摇头。

  王飚再问,妞依然摇头。

  乐子说,飚哥,快派人找吧,蓝车,一男一女,满城找,还有车站。

  孬子说,这过去快五个小时了,从哪儿下手啊。

  王飚重重地呼吸,在房间走,周的眼神不时看看强子,看看几个人,说,还是先去火车站和汽车站吧,问检票人员有没有一男一女带小孩子的,对了,问问嫂子孩子穿的什么样的衣服,应该记得吧。

  王飚去问,妞突然抓着飚子的衣服说,孩子穿着花格子袄,猪头鞋,还带着手套。

  王飚打大哥大,动了所有的人员,然后报案。公安的人员不久到了,问妞,依然是摇头,说不出个所以然。公安的人说,我们布置警力找,家属也别急,走了。

  强子就在沙发上窝着,半晌,一个动静没有。

  另一个房间突然传来一阵低低的哼哧声,然后是哭声,人们惊呆片刻,都拥进房间。除了强子。

  一个被子中的小脸,委屈地哭着。

  周过来翻开小被,是个男孩,有人挪动他,孩子不哭了,继续哼哧,人们才发现,孩子的眼睛有问题,白蒙蒙一片,周的手在孩子的眼睛上动动,没有反应。

  众人没了声音,脚步声传来,是妞,妞过来,一点点把孩子的小被裹好,抱起来,走出去。

  轻轻摇着。孩子不哭,伸出小手放进嘴里,妞把奶瓶拿起来,摸摸,又放下孩子去用热水温,然后拿着奶瓶过来,想喂孩子。

  奶瓶忽地被人抢走,妞惊惧地看去,是强子阴沉的脸,狠狠摔下奶瓶,应声而碎。

  孩子大哭。

  强子狠狠的眼光利剑一样射向孩子。

  妞奔过去,快速抱起孩子,迎着强子的目光和脚步,一点点向后退。

  大哥大响,几批人都说,问了,没有线索。

  强子去抢孩子,妞死死抓着。

  王飚终于过去,拦住强子,说强哥孩子没罪孩子没罪。

  妞在床的一角坐着,紧紧抱着孩子,孩子的哭声渐弱,终于抽泣着逐渐没了气息。

  没人去看妞,人人围着强子,无语。

  最后周过来,蹲下,抚上强子的双膝,“强哥,你要难过就哭出来,也别急,明天大家继续找,我们也报案了,警察会比我们有办法。”

  强子泪沿着指缝流出,说,“都回去吧,明天再说。”

  没人走,周说,我留下陪陪嫂子,你们走吧,好好睡个觉,明天还得四处跑呢。

  王飚点头,带着乐子和孬子走了。

  周去了厨房,四处找油米,下了面条,端过来,“强哥,你吃一点,有精力才有力气找孩子。”

  强子不动,说,“你也回去吧。”

  周低下头,把碗放在茶几上,“强哥,我陪陪嫂子,你吃点儿吧。”

  回头看看床上不动的妞,妞姿势还和一个小时前一样没动过,但孩子又在哼哧了。

  孩子哭出声,妞慢慢动,起身,抱着孩子,一点点向房间外移,惊惧无主的眼神不时扫向强子,经过客厅时,呼吸急促,然后快步奔进厨房。

  妞一手抱着孩子,一手用碗冲奶粉,颤抖的手撒得满桌是水。

  然后用汤匙搅,用嘴尝,不热时,一点点喂孩子,孩子贪婪地吃着。

  再抱孩子回房间,给孩子换尿布。

  周看了妞一眼,在强子身边坐下,不由伸出手去,轻轻抓着强子的手拉进自己怀里,幽幽道,“强哥,你不要急,总会有办法的,明天让嫂子再认真想想那两人的模样,给警察提供线索,肯定会找到的。”

  强子欲拉回自己的手,被周紧紧地握在怀里。

  夜深了,妞还抱着孩子呆坐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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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9-27 00:14:10 | 只看该作者|
第三部 第三十八章 寻子
  沙发上,周把强子的头揽进自己的怀里,轻轻拍着强子背,眼泪一串串地流,轻轻的擞动着肩膀。

  强子醒来时,周已端过碗来,轻笑一下,“强哥,我做了小米粥,吃一口。”

  太阳已射进客厅来,时候不早了,强子动动,浑身酸软,嗓子一直干到肺。

  太阳已射进客厅来,时候不早了,强子动动,浑身酸软,嗓子一直干到肺。

  周围很静,静得让人感觉不安,强子起身进了房间,另一个,厨房,洗手间,没有,没有妞。

  周跟过来,叫道,“嫂子呢?嫂子什么时候出去的,天哪,我,我怎么一点不知道。”

  强子开门往楼下跑,楼前楼后,没有妞的身影,强子逢人问,有没有看到傻媳妇,还好一个老大爷说,是看到了,早些时候了,抱着孩子一路喊着春燕的名儿,往大道上走了。

  强子奔回楼上找车钥匙,周抓着强子,强哥强哥,你别急呀,吃口饭啊,穿衣服啊,打电话让乐子他们去找吧,嫂子一个大活人,走不丢的,你身体要紧。

  强子不理,抓着车钥匙,开车出去,一路走,一路问。傻媳妇,见过她的人多了,抱着孩子在大街上走,高喊着春燕的长发及膝的女人,不多。

  但一个上午过去了,还有一个下午,强子没有找到妞,还有王飚他们一帮人,虽然见过妞的人不少,但具体妞在了什么位置,没人知道。

  月上枝头,强子嗓子已经说不出话来,王飚开车截住强子的车,说,强哥,去市广播站吧。

  近深夜十一点时,有人打了王飚的手机,说好象看到一个抱着孩子的妇女在他们家的楼洞里。

  车灯照上妞的一瞬,强子感觉自己的心被撕裂了, 妞长长的乱发掩住了她的身子,抱着孩子,倦靠在墙上,被车灯一照,更加低下头,缩着自己的身体。

  强子跳下车去抱妞,妞奋力挣扎,强子低吼,“是我,你乱跑啥,多少人跟着你操心。”

  妞依然推拒着强子,被拉起来后,使劲往墙上靠。

  强子生气,“上车,回家了。”

  妞在说话,只是嗓子哑得不出声,强子听了几次才明白,她说要找春燕,找春燕。

  强子不顾妞的抗拒,把她弄上车,头痛欲裂。

  一个个不令人开心的清晨和黄昏,一日接一日。五天过去了,强子的眼睛充满血丝,妞的眼神却逐渐的闪亮,她哦哦的摇着怀里的男孩。

  强子突然把孩子抢过来,扔在床上,孩子大哭。

  妞扑过来把孩子抱走,再哦哦地哄着。强子又狠狠地煽了妞两个耳光,妞的嘴角再次流出鲜血,却依然抱着孩子轻摇着。

  周看着这一切,长叹一声,扶强子回客厅,“强哥,出去走走吧。”

  强子的心疼得麻木了,傻媳妇,也只能给他留个后,还能给他啥?而这个孩子也因为她的傻没有了,他的春燕啊,他亲闺女,那么俊,那么水灵,象刚开的小花似的,可不是象她妈一样的傻孩子啊。他曾多么感谢老天爷,赐给他一个正常健康又俊的闺女,现在,他亲闺女没了,他傻媳妇居然抱着不知道谁的孩子,对了,是偷走他亲闺女的人的孩子,还乐得抱啊哄啊喂啊,完全的忘了自己的闺女。强子的拳握了又握,想把妞掐死。

  不明不暗的夜,周扶着强子说,“强哥,来洗个澡,换件衣服吧,别担心了,就算孩子找不着,我想人家一定会好好养活着,不会让孩子受苦。日子还得过,嫂子还年轻着呢,再生十个也生得出来。”

  强子猛然从沙发上站起来,再生,和傻媳妇生?

  强子去了洗漱间,周跟过去,给强子解衣,气吐幽兰。

  强子看着周,说,“你真不在意我是结了婚的人?”

  周的泪缓缓流下,紧紧抱住强子,“强哥,只要你要我。”

  水冲下来,水下两个身体。

  强子把周抱进了房,这个身体,温柔、缠绵。

  强子去抚摸去探求,周迎合着去吻强子。

  妞湿汗乖巧的脸庞和白嫩的身子钻进强子的脑子,让他在激情中平静下来,去看周。

  周的喘息声传来时,门轻轻的打开声也传来。

  妞一头及膝的长发散落着,慢慢走进了房间,站在床头。

  周在强子的怀里紧贴着强子的胸膛,呢喃着,“强哥,锁上门啊。”

  强子不想去看,强子的手终于抚上了周的胸,柔嫩丰满的奶子。

  门再次响,有上锁的声音,强子看去,没了妞的身影,门已关上且锁上,光亮被关在了门外。

  周在强子的怀里蠕动。

  强子温柔却坚定地推开了周。

  周再投入强子的怀,强子再推拒,如是,三番。

  周把被子踢开,蒙住自己,咬着被角,痛哭。

  强子光着身子,仰在床上,睁大眼睛,无声。

  第六天,警方传来消息,孩子没有线索。

  强子料到了。

  王飚来说,大家还没找到孩子。强子说,算了,有啥算啥,别找了。

  王飚说强哥老家那事儿,你别管了,我去办。强子沉吟半晌,别牵连他家人。

  王飚好半天才说,明白。强子知道他不明白。

  街道办事处的老太太再上门来催啥人口、户口的事,强子说,我本就不是市里的人,早晚回家。砰地关上门。

  这个城市伤透了强子的心。

  张有发来看强子时,强子说,我要回家了。张说化肥厂已投产,还没销售呢就有两年也产不完的订货单了,建筑的事进展也很顺利,肯定赚大钱的,强子笑笑,钱不重要,有很多事比钱重要。

  强子去公司,去厂子,生意火得很,整个社会的经济在疯狂增长,用张的话说,遍地是钱,就看你敢不敢捡。

  强子去意已定,和工人们一起忙着,忙得整整二十五天没回家。

  没有人去碰触强子的伤口,疯狂的工作,就是麻木自己最好的办法。

  然后回收资金。张再来劝强子,说好男人四海为家,哪片黄土不埋人呢,哪儿有利自己发展在哪儿嘛,现在你在这城里的基础打牢了,事业正芝麻开花节节高呢。

  王飚和长义早知道了强子的去意,他们更知道没人劝得动强子。贪恋故土是每个人解不开的乡结,但强子决非那种拿不起放不下的人,他有自己的理由。

  张说你回去可以,但投入这三个公司和化肥厂的资金晢时撤不出来,强子说,先入着吧,我回家一时半会儿的用不着。张说,你先回去看看有什么好项目,上次不是说有化肥厂和钢厂嘛,只要承包,肯定也赚大钱,这边资金嘛,化肥厂一年就能赚出五年的承包费,明年就往兜里装钱了,建筑也就一年就转个来回,那两个公司随时我给你抽股。

  强子说谢谢,一口一口地喝酒。

  周玉菡一言不发,也一口一口地喝,这个梦,总算醒,她终于明白,强子也许不爱傻媳妇,但有一种东西,强子和傻媳妇割不断,这种东西是什么,她想破了头也想不通,她只想通了没有人可以取代傻媳妇在强子心中的地位,也许这个地位并不高,但他没有给别的女人竞争的机会,永远也不会给。

  强子多了,乐子和王飚扶他出来,强子晕着说,“去厂子。”

  王飚给乐子使眼色,开上回家的路。

  开门时,传来妞哄孩子的哦哦声,这一刻,强子狂喜,奔过去,触及妞惊惧的眼神,看到搂紧的孩子才瞬间明白,妞抱的不是他的闺女春燕。

  强子再次瘫倒在沙发里。

  半夜醒来,强子头有些疼,起身时发现自己身上盖了被子,掀开去倒水喝,然后走进房间。

  开灯妞也没醒,妞白嫩的胳膊搂着孩子,长发缠在一大一小两个头上,强子第一次看了孩子一眼,立刻被孩子漂亮的小脸吸引住。

  两道黑黑的整齐的眉毛,直挺的鼻子,粉里透红的小脸,艳艳的小唇,在妞的臂弯里甜甜地睡着。

  妞睡得并不蹋实,促着双眉,脸色苍白,不时轻微的痉挛一下。

  强子不由伸出手向被窝摸去,摸向妞光滑细嫩的腰,妞在睡梦中不自主的向强子的手掌心贴近。

  强子的麻疼的心火热起来,血在热,气在热,周身都在变暖。轻轻把孩子从妞的臂弯里拉开,妞再搂紧,强子再拉,然后把孩子放到床的一边盖紧被子,孩子红润的小嘴吧叽了一下,满足地轻哼一声又甜甜睡去。

  妞惊醒来,去摸孩子,摸到了强子的手,妞惊慌得坐起,看强子。

  强子关灯上床,把妞抱在怀里,长呼口气,抚上她的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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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9-27 00:16:38 | 只看该作者|

第三部 第三十九章 复仇
  一觉睡得很沉,早起强子被呀呀的声音说醒,扭头看,孩子舞着小胳膊正玩得欢,强子才发现,孩子的眼睛居然也有一层白白的东西,孩子看不见这个世界。

  强子起身,目不转睛地盯着孩子,妞过来看看孩子看看强子。

  孩子不时呀呀出声,不时笑得咯咯出声。

  强子起来,吃饭,然后打电话,说乐子你在哪儿呢?来接我,买几袋好奶粉。

  妞的脸上闪着光,一点点走近强子,过来,把强子抱住,点着脚贴着强子的脸,搂着强子的腰,强子真好真好。

  强子心中一阵疼,闺女,他的春燕。傻媳妇,真傻真傻呀。

  没多久,门铃响,强子开门是乐子,把奶粉递给他说,飚哥把姓石的弄来了。强子看看乐子,又回头看看妞,说,抱着孩子,跟我走。

  妞听话得裹紧孩子,跟着二人下楼,不管强子带她去哪儿让她干啥,妞从来没问过。上车后强子说去医院。

  接上了医生大哥,乐子把车开向厂子。

  乐子啥都没说,强子也不用问,他知道王飚和长义的能耐和对他的情谊。妞抱着孩子,一脸恬静,在她的眼中,这个世界简单得只有强子孩子和家。医生大哥的脸色好许多,精神也好,强子决定了,这几天就给他办出院手续,他走到哪儿就把医生大哥带到哪儿。

  医生的眼睛明亮着,强子说带他去见一个人,他不用问,他的眼睛亮了,这些天他的心也活了,他知道,不止是强子变了,这个世界肯定也变了。

  厂子偏僻的一角,是库房,车停后,乐子下车打开车门,把妞扶下来,强子下车,把医生抱起来。

  库房很大,里面有四个人,王飚,长义和孬子,还有一个,刻骨难忘的人。

  强子眼睛死死盯着他,里面倾刻燃起烈火,他抱着医生的胳膊轻颤了一下,王飚忙过去接过医生,孬子早递过来一张椅子,王飚把医生放好,长义给强子递过椅子,强子没坐,眼没眨,甚至眼睫毛都没动一根。

  石主任,石书记,他生活得不错,十二年没见了,他面容没变,相反,黑亮的头发,光鲜的衣服,发福的身体,如果不是连夜被带过来睡眠不足眼睛有点昏,还真是风度翩翩,容光焕发呢。他同样看着强子,眼中是惊是恐是急是恨是怨说不清,和强子一样眼也没眨地盯着对方。

  强子看向医生双腿,半刻,方冷冷扯了扯嘴角,“姓石的,你过得挺滋润啊。”

  石突然高叫起来,“你,你,高强,你,你想干什么?你们这是绑架,你们会受法律制裁的,这是哪儿,啊,你们想干什么?”

  强子的眼睛再盯上他,“法律?制裁我?我还真盼着国家大法伸张正义呢,我正等着法律的制裁呢。”

  强子把妞从身后拉出来,才发现妞的身子抖着,看去,妞的眼神惊恐着呆呆地看着石,脸色苍白,强子咬着牙,把孩子抱过来说,“你去打他俩耳光。”

  妞手扯着强子的衣角,向后缩,摇头。

  强子把他扯过来,“去呀。”

  妞紧紧向强子靠去,把脸往强子背后贴。

  强子急促地呼吸,乐子过来接过孩子,强子说,把孩子抱出去。

  医生忽地大叫,“你个王八蛋,”从椅子上跌下去,一阵哗啦声,医生疯一样哭喊,“你个畜牲,你个没人性的畜牲,你害了多少人啊,你咋披张人皮,你个畜牲”,一次次用胳膊支撑着身体想站起来,一次次失败,最后双手拄着地向石爬去。

  王飚去扶医生,拦不住他的疯狂,强子猛地奔到石面前,揪住他的衣领,左右开弓,狠狠照他脸上抽耳光。

  啪啪的耳光声很清脆,医生逐渐平静下来,嘴里嘶声喊着畜牲,被王飚和长义扶到椅子上。

  石在强子的暴怒中毫无还手之力,直到被强子一脚踢倒,满嘴和鼻子滴滴嗒嗒地流血,强子抄起椅子,朝石的头上砸去,被王飚一个箭步抱住,强子的眼睛血红,完全不顾了王飚的阻拦,石在地上爬起向外跑,被孬子一脚踢回来。

  长义过来和王飚死劲儿抱住强子,大叫,强哥,别急别急,要他狗命容易,和他换命不值得,别吓坏嫂子,妞手足无措地捂着脸,过来想拉强子又不敢,脚步零乱地移动着,不时弯腰惊恐地尖叫,强子,强子,强子。

  强子呼呼喘气,又狠狠踢了石一脚,石嗷嗷地乱叫,不住地唉哟。

  强子回头看着妞,过来把她紧紧搂在怀里,拍拍她的背,孬子把椅子递过来,把强子按坐下,强子把妞抱在怀里,把头按在自己的肩上喘气,好了,不怕。

  医生压抑着自己的哭声,王飚过去,又狠狠踢了石两脚,“你妈的,我把你皮剥下来。”

  石再嗷嗷两声,用衣袖擦着不住流下来的血,含糊地说,“高强,你想咋地,都十几年的事儿了,你还记着?”

  强子把妞从身上拉开,冲孬子说,把你嫂子和大哥带走。

  孬子去抱医生,医生用力挣扎,“不走,我不走,强子,你不能和他换命,强子,你也不能饶他,你姐,她,她死的惨啊”,医生又嚎啕大哭,“还有你嫂子,她她,她,这个没有人性的王八蛋,我和你嫂子,我们,我们连个后都没有啊,”医生敲打着自己的胸口,“你哥我,我,我是个废人啊,他个狗娘养的,说我害弟媳妇,害李寡妇,李寡妇,那可就他给糟蹋死了啊――”

  医生惨烈的哭叫,把强子的心都震碎了,努力忍着自己愤怒的颤抖,一字一字道,“我知道,大哥,我会一笔一笔地跟他好好算。孬子,去找乐子,把他们都带回家。”

  石的眼睛转,不住地唉哟。

  妞抓着强子的手,颤抖地小声说,“强子,他,他流血了,他送医院吧。”

  强子拉开她的手,“跟孬子回家。”

  妞被拉开又抓住强子的衣角,“别打了,别打了,他流血了。”

  强子怒喝,“走啊。”

  王飚过来把妞拉开,嫂了先回家,孩子要喂奶了。孬子过来把妞拖走。

  房间忽然很静,只有石和强子呼呼的喘气声。

  王飚过来,弯腰揪起石的头发,“你说说吧,强哥姐咋死的,强哥爹怎么死的,医生大哥的腿咋回事,嫂子咋回事,还有你们村的大姑娘小媳妇的,你都做过些啥,不用着急,你一件一件,慢慢说,说清楚。”说完狠狠把他的头甩出去。

  石低着头,拿衣服擦脸上的血成了机器动作,不开口。

  强子慢慢仰头深吸口气,“姓石的,你一条命,我一条,遗书我早写好了,但你得先死,我还要你不得好死,我要让你后悔你妈把你生出来,然后国家给我一棵黑枣,咱俩这辈子算完,你说不说没啥关系了,长义,你去拿把刀来。”

  石抬起头,看向强子,脸上抹得血红一片,让人作呕,“死啊,没啥大不了的,我他妈的活得够本儿了。”

  长义狠狠一脚踹去,“狗犊子你死猪不怕开水烫是吧。”往外走,被王飚拉住,“别脏了把好刀。”走到石面前,悠悠道,“老狗,你想看看你闺女不?”

  石的头猛地转向王飚,“你,你说啥?”

  王飚笑笑,“强哥,他闺女挺水灵的,在你办公室里。”

  强子看王飚。

  王飚继续道,“老狗,我这儿有一百三十个工人,全是青年小伙子,你想不想知道我强哥说句话会发生啥事儿?”

  “住口,你们这帮流氓,你放了我闺女,我和你们拼了。”

  石嘶喊着从地上窜起,被王飚踹倒。

  “你还是老实一会儿,说吧,不说强哥就打电话了。”

  王飚拿出大哥大拔号码,递给强子。

  石扑过来,被长义又踢回去,再扑,几次后,终于扑倒在地上呜呜哭出来,强子没接电话,王飚扣在自己耳朵上慢悠悠地说,“保柱你们几个去强哥的办公室,有个姑娘儿――”

  石抬头大叫,“不要不要啊。”在地上跪爬向强子,“高强,高强,不能不能啊,你快让他住手,我们可是一个村儿的乡里乡亲的,我以前不是人,我错了,我对不起你,凤儿还是个孩子,是你妹子,高强,你冲我来,我这把骨头还你们一家子!”

  强子冷冷地看着他,王飚跟过来,“强哥,要不你先去办公室,我们在这儿等一会儿。”

  石哭叫,“高强,高强,求你了,我不是人,我真他妈的不是人。”啪啪地猛抽自己的耳光。

  王飚说,“得了,你说不说。”

  石停下手,无力地垂下头,“我,说,说啥,那时,全国都一样,批斗,整人,不是我一个人。”

  强子从椅上跳起,被王飚按下去。

  “老狗你他妈的还耍滑头,你他妈的睁开眼看看,和我们打迷昏阵?”

  孬子抱着医生,领着妞进强子办公室,老远就听孩子的哭声,妞忙跑过去,乐子和保柱正手忙脚乱呢。

  房间里还有一个女孩子,受惊的小兔子一样,茫然地眼睛无助地翻动着,一脸泪痕,不停地抽泣。

  妞把孩子接过来哄着,乐子长呼口气,“嫂子,孩子不是饿了吧。”

  孬子看看女孩子,说乐子开车,把医生和嫂子送回家。

  女孩子双手摸索着往前走,抽泣着小声道,“你们是谁?我要回家,我爸我妈呢?”

  保柱一把将她推倒在沙发上,“别乱动。”

  女孩惊叫一声,努力压抑着自己的哭声。

  乐子扶着妞,“嫂子,走吧。”

  妞不断回头看看,再看看怀里抱的孩子,“她眼睛也看不见。”

  女孩子双手抖着摸索着又站起来,不敢哭出声带着哭腔,“我爸呢,放我回去,放我回去吧大姐,大姐。”

  妞停下脚步,孬子说嫂子走吧,孩子饿了。

  女孩子奔着妞的声音摸索过来,“大姐,大姐这是哪儿。”脚步一点点挪动,双手不断颤抖着向前划拉,摸上孬子的衣服,抓在手里,“大姐。”

  孬子拉开她的手,“谁是你姐。”

  这手又能抓上去,“大哥,大哥。”孬子拉也没拉开,这凉凉的小手湿湿的,她的脸很好看,瓜子型的,也有细细的眉,鼓鼓的鼻子,有点,象妞。

  孩子哼哧着,乐子把妞拉出来,说孩子饿坏了。

  库房内,强子坐在椅子上动也不动,他已经出离愤怒了,只有王飚和长义,听着石的叙述,不断气得大骂,去踢他几脚。

  桂花姐,因为保护傻媳妇,石在她行经的时候灭绝人性地折腾她,导致她大出血,医生给治病的时候就知道了,但也治完了。

  爸是因为听到了傻媳妇的尖叫声,听到石的声音,急得从床上滚下来,摔得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李寡妇被石及他的帮凶没日没夜的蹂躏疯了,还搭上她妹妹,李寡妇被石给吃了安眠药害死,她妹妹因为受不了石的威胁的摧残,违心的告医生。

  石又指使别人揭发医生治死人,奸傻媳妇,让他认罪,医生不认,生生把他的两腿打断了。

  至于老爷子的历史问题,霸占了强子和他姐家的房屋家产的更不用说了。

  等等,磬竹难书。

  强子五脏六腑都燃烧起来,浑身如在炼狱中,没有一丝力气,呼吸的力气都没有。

  王飚和长义的拳头握的咯吧响,骂他,你妈咋生你这么个禽兽不如的东西,你爸那管子东西还不如甩墙上让苍蝇吃了。

  王飚打电话叫车,让长义扶起强子,“强哥,你也回家歇着去,以后的事交给我们。”

  强子的腿脚不听使唤了,长义把强子抱扶着,才发现王飚从一堆木板上的录音机里拿出一盒磁带,石的眼睛瞬间如死人一般。

  强子张口,嗓子却发不出一个音儿,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石,王飚说,“强哥你放心,我替你出气,不死也让他脱层皮,你回家好好歇着,别让嫂子和医生大哥担心。”冲长义使眼色。

  石喃喃冲强子叫,“高强,我闺女呢,你放了她,放了她――。”王飚一脚向他的胸口踢去,石闷哼一声,全身扑在地上,艰难地蠕动着。

  风轻轻吹进强子的衣领,阳光有些刺眼,强子木呆呆地坐在车座上。长义把他搂在自己的身侧,不时抹着流出的泪,十二年前,那真是暗无天日的岁月,他真的明白了强哥想亲手宰了石的心情,甚至不管了傻嫂子和孩子,不要了辛苦创下的家业,连他都想把那个姓石的一刀一刀剐了。

  长义把强子扶上楼,扶他躺下,强子闭着眼睛,脸色潮红。

  长义出来跟乐子说,强哥好象不对劲儿,找个医生吧。乐子看看医生说,大哥,我抱你去给强哥瞧瞧?

  医生点头,抹了把脸,“他个王八蛋,他也有今天。”

  医生说强子是怒火攻心,气塞血涨,给他推拿背和前胸,乐子和长义给他搓手脚,冰冷。

  飚子让孬子和保柱把石老狗和他闺女送回去,狠狠道,你俩当着姓石的面收拾收拾他闺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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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9-27 00:18:04 | 只看该作者|
第三部 第四十章 线索
  这个夏天是火热暴烈的,强子做好了一切回家的准备,让孬子管装潢公司,长义管木器厂,王飚和乐子跟他回家,早打过电话了让周树华在县城给他买两套房子,问了钢厂和化肥厂的事情,周说领导们好象有对外承包的意向,不过一时半会儿也定不下来,钢厂象有人盯着,是张县长的女婿。

  强子等着消息,石书记被公安局的带走,然后审判,无期徒刑。强子还在等,王飚知道,这个城市有他的牵挂,他的闺女。

  王飚说,强哥,我告诉孬子和长义了,让他们还寻着。强子点头又摇头,说,这事儿怪,你说怪不怪,我猜肯定是认识你嫂子的人,说不定就是这栋楼的哪家人搞的鬼,他们肯定知道你嫂子傻咋就算那么准,把我闺女抱走,把有残的孩子扔下。

  王飚也点头,我早这么想了,嫂子跟人接触不多,外人不知道她脑子有问题。

  强子叹气,哪儿找去啊,这城都快翻遍了。

  王飚沉默。

  回家时,妞快乐得奔过来,接过强子脱下的外衣,说,强子,眼睛能治好。

  强子没作声,直径来到沙发上的医生面前,笑道,大哥,咱们过几天就回家,回县城,今天树华打电话说把楼买好了,两栋,一个我们住,一个给王飚他们住,我明天去看看,让乐子先去收拾收拾,呵,高兴不?

  医生笑着,强子,好兄弟,大哥可真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天,呵呵。

  妞又跟过来,拉着强子的衣角,说,孩子的眼睛能治,胖胖妈说的,大哥也说。

  强子回头看看妞,“啥?”

  医生说,强子,孩子的眼睛是先天性的白内障,到大医院有七分复明的把握。

  强子没吱声,妞渴望地看着强子,热烈地摇着他的胳膊,去大医院,孩子,一定是漂亮的眼睛。

  医生说,“你不是说有个女儿,这孩子是男孩。”

  强子缓缓坐到医生身边,慢慢讲发生的事儿。

  医生看看妞看看孩子,连叹了几声,说咋会发生这种事儿呢,唉,唉,老天不长眼哪,强子搭拉着脑袋不说话。好半天医生才问,“今天来的那媳妇是你们啥人?”

  强子说,啥媳妇,哦,胖胖妈呀,是我们以前的邻居,没啥关系。

  医生说,她常来?

  强子想想说,我也不知道,看向妞,她最近常来?

  妞下巴左右摆着,说,有日子没来。

  强子看着医生,咋了大哥?

  “我咋瞅着那媳妇对这孩子不一般?”

  强子皱皱眉,“不一般?”

  医生点头,她好象特别关心这孩子。

  强子站起来,在厅里踱了几步,抓着妞问,她知道孩子不是春燕了吗?

  妞木木的不吱声。

  强子紧盯着她,妞半天方道,没说啥,就说孩子的眼睛能治好。

  强子又坐到医生身边,大哥,你说说她来时说啥话,做啥事儿了?

  医生瞧瞧门边儿,说有人敲门,弟媳妇去开门,她抱着孩子进来,看到我说,有客人啊,弟媳妇说是大哥,她就进屋了,直接就去看孩子,说,这孩子的眼睛还是看不见啊,能治好,就是得到大医院,得花不少钱,不过你们家有钱,肯定治得好。

  强子问,后来呢?

  后来她就把孩子抱起来,很亲的样子。

  强子沉默片刻,忽地从沙发上站起来。迅速穿衣服、抓车钥匙。

  医生问,到底咋回事儿?

  强子走到门边,又站住,回身蹲到医生的腿边,大哥,我肯定是她搞得鬼,她用别人的孩子换走了我闺女。

  医生瞪着眼睛,啥?为啥?

  强子拍拍医生没知觉的腿,大哥,我去去就来。

  已近初秋,风有些凉,可强子的心沸腾着,愤怒着,也渴望着,他的车速很快,沿街驰向老街区。

  上次来时是向小媳妇要胖胖穿剩的小衣服用过的小被子啥的,快有两年了。强子心里夹杂着说不清的感情,那媳妇,不象是坏人哪,还有媳妇她婆婆,不是人家送了一幅药,傻媳妇也不会怀上,可是她为啥做这事儿?

  风透过车窗,哗啦啦地吹他的脑门子,强子越来越明白,为啥小媳妇总往他家跑呢,他早奇怪了,和他傻媳妇能唠啥嗑儿,原来是想换走他闺女!

  敲门时,强子的心也随着敲门声急促,开门的胖胖爸爸,看是强子,愣着,然后热情地说,进来快进来大哥,快。

  强子进得屋里,四下瞧瞧,没有小媳妇在家的迹象,问,她们娘俩呢?

  去她娘家了,抽烟不大哥?

  不抽。

  她娘家不在市里?

  郊区的,也不远,大哥你生意怎么样?

  还行,强子看了他一眼,说,你媳妇经常带着胖胖去我家玩儿。

  呵呵,是是是,她说嫂子心眼直,好人呢,怎么样,嫂子也挺好吧。

  嗯,挺好。

  呵呵,我还说呢,胖胖穿小的衣服鞋子的,都给春燕拿去穿,什么姑娘小子的,孩子们瞎穿呗,省得买去。

  强子把头转向一边,胖胖爸爸显然啥也不知道,嘴里说,“是啊,我媳妇儿经常念叨,你们好人呢,她一人在家没意思,就想有人过去跟她唠会儿。”

  是啊是啊,呵呵,我这学校的事儿多,不然,早找大哥喝酒去了。

  强子笑笑。

  大哥,你今天来有事儿吧。

  哦,是,早想谢谢我婶子的,一幅药,把我媳妇的寒打下来,才生下春燕,一直忙的没功夫,今天抽个时间过来看看,婶子又没在,呵呵。

  胖胖爸说年后在这儿住过两天,大半年没来了,我也没功夫去。

  强子忍了再忍才道,弟妹今天回来不,我请你们吃顿饭。

  胖胖爸说,谁知道啊,最近常往娘家跑,她们单位不景气,放大假呢。

  强子思索半天才道,那好吧,我先回去,记我个电话,她们娘俩回来打给我,一块吃饭。

  胖胖爸高兴地站起来,去拿纸笔,强子问咋跟你联系。又记下了胖胖爸单位的电话,寒喧了一会儿,出来。

  车上,强子的头翁翁作响,有无数个掉转车头回去的想法,又都忍住,开车回家。

  妞打开门,医生忙问,“咋样?”

  强子摇摇头,无力地坐在沙发上,搂上医生的脖子,说大哥,你说人活着,咋就这么难呢?

  医生说别急,咱们再慢慢打探消息。

  强子说,不是那意思,胖胖爹象是啥也不知道,但我肯定是胖胖妈搞的鬼。

  医生看着他没吱声,半天才说,唉,他们肯定是怕这个残孩子把家拖累穷了。

  强子的点激动,头发一根根颤动,再咋地,他们也应该把孩子养大,治病啊,这算啥事儿!往外扔,还抱走别人的孩子。

  医生拍拍他,好了兄弟,有线索了就好办,别急。

  强子看看医生,用力搂搂了他,大哥,我把你带出村的时候把我的电话留下了,有了嫂子的消息我们就会知道。

  医生的眼睛红了,她呀,现在活着不如死了。

  妞忙把孩子放下,脸上笑盈盈地说,我做饭,吃啥。自从医生大哥来,妞就一直开心着。

  强子看看她,从心底轻叹一声,啥都行,炒几个菜,烫壶酒。

  妞吃饭一直很快,吃完就把孩子抱过来,拉开椅子到桌子旁边,一会儿看看医生,主要是看强子,不时笑,轻轻摇着孩子。

  强子给医生倒酒,给自己倒,说,“大哥,这么多年了,我满肚子的话都烂没了,想说话,不会说。大哥,我对不起你,为了我和傻媳妇,你和嫂子,你们,受罪了。我就是想亲手想把那老狗剁了,这么把他抓起来,我不解恨。”说完,一杯酒直倒进嘴里。

  医生拍拍强子的肩膀,“好兄弟,别说了,都过去了,大哥可真没想到你俩能有今天,大哥就是死了也值。” 瞅了妞一眼,“你说孩子的事儿到底咋回事?”

  强子又往嘴里灌酒,“胖胖他们一家,是我们原来住的邻居,刚到城里那会儿,两口子没少帮我们忙,后来我们搬到这儿,胖胖妈时不时的来跟她说说话,我也琢磨,她跟我傻媳妇有啥唠的。我闺女被人抱走了,把这个瞎眼的小子给扔这儿了,我们翻遍了城里也报了警就是没线索,今天听大哥说那媳妇对这小子态度,这里面肯定有鬼,可我去她家,她不在,她女婿在,她女婿象是不知道这事儿。”

  医生放下筷子,“这不难办,明天去警察局把这事儿说了,让警察们去审,一审就出来。”

  强子摇摇头,大哥,我不想这样,我等两天再去他们家,我估摸着她也没啥恶意。来大哥,喝酒。

  医生和强子都喝高了,两人搂着肩膀说着唠着,妞从来没看强子说过这么多话,喝过这么多酒,但妞虽然在看他们吃饭喝酒,却呆呆地坐着眼睛半天没转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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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11-9 12: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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