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星空夜話

夜深，萬籟俱寂。就在軍營外的草地上，靜靜地躺著兩個人影。晚風輕拂，那寸長的野草似乎淩亂了兩人的身影。在他們的身側橫七豎八的放著七八個酒壇子。
“真沒想到我的娘子酒量居然這麽好！”段青黎優雅的舉著壹個酒壇。很難想像壹個男子如此豪爽的痛飲也是這般優雅。
“那當然！妳娘子我是誰？”蘇可心十分臭屁的搶過段青黎手中的酒壇，毫不介意的送到自己的嘴邊喝了起來。
“說起來，我還真不知道妳是誰？”段青黎溫柔壹笑，“我是說到現在我好像還不知道娘子的名字……”
蘇可心微微壹滯。壹直以來，段青黎壹直對她相敬如賓。她雖然壹直很隨意的喊他段青黎，可是，段青黎卻是壹直叫她娘子。
其實，就從第壹天段青黎叫她娘子開始她就知道，這聲娘子的含義不是因為段青黎真把她當作了娘子，而是在告訴她：誰當他的娘子他根本就不在意，只要那個人扮演好娘子的身份就好。
以蘇可心的冰雪聰明自然知道這壹點。
可……段青黎在今夜這壹刻起，明顯有什麽不壹樣了。
就算兩人以前表現的如何親密，蘇可心知道她並沒有接近過段青黎的心，可是，今夜，她真切的感到段青黎離她很近。
這個認知讓蘇可心的內心升騰起壹種歡愉，這種歡愉無關情愛，只是單純的為段青黎接納她而感到開心。
蘇可心很是靈巧的壹個翻身，就從草地上跳了起來，雙手提起白色長衫的下擺，做了壹個英國小姐的見禮動作，“那讓我們來重新認識壹下，我叫蘇可心，是妳以後的娘子，請多多關照！”
蘇可心這壹古靈精怪的舉動又是讓段青黎覺得壹陣新奇，唇邊的笑容越來越大。兩人忍不住相視而笑，那笑聲穿的好遠好遠。
看著蘇可心那燦若星辰的笑臉，段青黎臉上的笑容卻是漸漸淡了下去，隨之而來的是壹陣陣的愧疚。
蘇可心似是察覺到了段青黎的變化，輕聲問道：“妳怎麽了？”
“可心，妳嫁給我會不會……會不會覺得委屈？”段青黎突然很鄭重的問道。
“委屈？沒什麽好委屈的，能嫁給妳可以吃好喝好，還有將軍夫人可以做，最重要的是，還能體驗這麽刺激的戎馬生活，值了！”蘇可心說完，又是打開了壹壇美酒，深深地吸了壹口酒香，神情像極了壹只見到烤魚的貓兒。
不知道為什麽，聽蘇可心如此說，他雖然心裏有壹瞬間的放松，但更多的卻是失落。甚至是有壹絲怒意。
他原以為自己是那個隱藏的深的人，永遠不可能跟這個女子暴露自己的真心，對這個女子充滿了愧疚。可是，在這壹刻，他卻發現他的愧疚根本是多余的，因為這個女子根本不就在意！
“妳難道就不想要屬於壹個女人的幸福嗎？”段青黎這句話幾乎是忍不住反問道，他的臉上甚至還殘存著壹絲怒意。
這個男人為什麽生氣？說邊變臉就變臉？這是蘇可心看到段青黎的表情後的第壹個反應。她不禁暗暗嘆道：還真是男人心，海底針！
“妳能給嗎？”蘇可心隨口反問道。
“呃……”段青黎頓時無言。
“其實，任何人的心裏都會有不想讓別人探詢的秘密，甚至是不能取代的人。妳的心裏有，我的心裏自然也有。但是，這些對我而言，都是過去，我並不是很在意。屬於壹個女人的幸福？我並不是不想要，只是我要的幸福可能和妳說的不太壹樣。女人不壹定依靠男人才能幸福。就像是我剛剛說的：吃好喝好，戎馬生活，甚至是快意江湖，遊走天下，只要是過自己想要的生活，哪怕是靜看雲卷雲舒，坐觀松風竹雪，那都是壹種幸福！”
蘇可心說這話時，她的臉上爆發出壹種屬於現代女人的特有的神采。自信，獨立，對生活充滿熱情，又帶著壹種翺翔天地的淡然。
美麗！那是壹種這個時代的女人所沒有的動人的美麗！
段青黎此刻忍不住為這種美麗兒深深沈醉。
這時，蘇可心突然回過頭來，看著段青黎，“所以，我現在很幸福，很滿足！我知道妳的心裏有壹個皇後娘娘，所以才對我愧疚，不過，真的不需要！”
“妳……妳知道？”段青黎差點沒跳起來，“是白老跟妳說的？”
“拜托！很明顯，好不好？”蘇可心壹臉鄙視。
段青黎無奈苦笑道，“還真是什麽都瞞不過妳！”
蘇可心雖然是確定了這個事實，但是百分之九十都是她猜的，現在，聽到段青黎親口承認，馬上發揮了身為娛樂人的八卦精神，湊了上去，“快給妳娘子我講講，是個什麽故事？”
“呃……”段青黎面對他這個極品小娘子真是有些無語了！雖然知道他是宦官吧，可也沒有這麽興致勃勃的要求自己的相公講他和別的女人的事的吧！
“等壹下！”蘇可心見段青黎張口要說，突然伸手打斷。
只見她拿過段青黎的壹條手臂枕在自己的頭下，然後，又把身子段青黎懷裏靠了靠，直到找到了壹個極為舒適的姿勢，才慢悠悠的說道：“好了，可以開始了！”
段青黎見到這等場景簡直是哭笑不得，但是，他還是下意識的摟緊了自己的手臂。
十年了！他壹直沒跟別人說過這段往事，也許是今天的夜色很美，也許是今日的酒勁太大，他卻是不想對蘇可心有半分隱瞞。
“二十多年前，皇後娘娘是禮部尚書的女兒，而我是李府管家的兒子。本來我們兩人青梅竹馬，相愛至深。但是，她的父親卻是反對，我也知道自己配不上她的身份。所以，主動要求參軍，讓她等我五年。那五年裏，我搏命廝殺，屢立戰功，成為戰場最年輕的戰神將軍。但是，當我回來時才發現，她嫁人了！而她嫁的人正是當今聖上！”
這時，段青黎突然看向蘇可心，帶著壹種如水般深邃的眼神。蘇可心卻不知道他是在看自己還是透過自己在看別人。“妳知道嗎？她很美，跟妳壹樣美！所以，她幾乎是寵冠六宮，很快就懷上了龍種。但是，沒幾個月就被其他的妃子害得流產！我以為自己很恨她，但是，在那壹刻，我才知道自己還愛她。因為她的脆弱讓我不忍！所以，我在朝廷裏開始幫她培植勢力，幫她奪寵。最後，我幫她當上了皇後。”
“沒了？”蘇可心看段青黎不再說下去，忍不住問道：“那妳是怎麽變成宦官的？”
“十年前，圍場狩獵。有人要借猛獸除掉她。我為了救她，傷了身體。也就是那壹次之後，她除掉了壹直跟她不相上下的麗妃，當上了皇後。”
蘇可心聽到這兒真是有些難以置信。她真的很難想像世界上居然有像段青黎這樣的絕種好男人存在。為了自己心愛的女人默默在身後守護，這是壹種怎樣的感情啊！
段青黎從始至終都沒有說過那位皇後娘娘的壹句不是，表現的風輕雲淡。但是，蘇可心卻是從心底裏為這個男人感到心疼。
“段青黎，妳真是個傻瓜！”蘇可心忍不住悶聲說道。
“我知道。”段青黎看到他小娘子有些腦怒的神色非但不惱，還十分舒暢。不知道為什麽，這些年的心痛創傷現在說來，竟讓他覺得自己的心好像已經沒有那麽痛了。甚至說出來以後還很舒服。
這時，蘇可心擡頭說道：“段青黎，以後咱們兩個作伴，互相取暖，好不好？”
段青黎只覺得壹陣暖流流淌過自己的心田，連身體都變得溫溫熱熱的。
“好。”
夜，漸漸沈寂下去，時間卻仿佛停在了這個瞬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