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9章 无线大内斗

　　《难兄难弟》果然不负众望。在开播一周以后，其收视率竟然达到了难得的48点，比荣少亨所预料的35点更是多出了十……那些惯于见风使舵的广告商，更是舍弃无线的电视剧，出高价竞拍亚视新戏的片头广告权。一时之间亚视电视台制作的电视剧成了所有香港企业，乃至外商打开香港市场的香饽饽。
　　随着《难兄难弟》开播的越来越热，香港人那种怀旧的情感被彻底地调动了起来。进而这部电视剧的收视率也是逐步上升。
　　作为玄霆娱乐制作方面的老总之一，扮演“冯人吭”的黎彼得抓住机会，制作出了以吴镇宇，罗嘉良和叶玉卿，王祖贤为男女主唱的《难兄难弟主题曲大汇编》，还有《新光灿烂粤语歌曲》两部原声磁带。
　　在这两部磁带中包含有《蝶儿双双》，《心相印》，以及《情花开》等经典老歌，不过最让人喜欢的却是那首《姑娘十八似花娇》。
　　《姑娘十八似花娇》就是那首经典的：“青山绿水美如画。”可能是因为戏里面“源哥”的功劳，许多刚看了这部戏的观众记忆最深的就是那句惊天动地的“青山绿水”。在戏里面，源哥第一次开口一吼，把导演的眼睛都听直了，手里的玻璃杯咣当掉下来砸了芳芳的脚；源哥第二次开口唱，整个舞台上的人都捂起了耳朵，只有他还在手舞足蹈；源哥第三次开口唱。骑着自行车带着宝珠长奔而去，可以想象那一路一定惊起不少无辜的小鸟，不过被爱情冲昏了头脑的宝珠还真的小鸟依人，冒着他的歌声甜甜的微笑。后来导演学乖了，找了李奇帮他假唱——观众们终于在那次晚宴上听到了完整版的《十八姑娘似花娇》，李奇躲在幕布后面，落寞的让他美妙的歌声通过别人传遍舞台，他的辛酸他的失落，唱出的却是一首欢快愉悦的歌，这种强烈的反差，一下子抓住了很多人的心。成为这部戏里面绝对经典的一个片段。鉴于这首歌在此剧中完全不同的两种效果，原声磁带在收录这首歌时有两个版本，一个是正常版，一个是搞笑版，女声都是叶玉卿，男声嘛……当然就是那对难兄难弟了！
　　谁也不会想到，黎彼得的这一头脑发热，竟然为玄霆音乐制作部带了空前绝后的大发展，一时之间，两部原声磁带竟然卖出了白金销量—————那个红得发紫啊！
　　短短的一半个月，整个香港街头巷尾都洋溢着优美动听的老粤语歌曲，仿佛时光穿梭，令繁华似锦的大香港又回到了那朴素无华的六十年代！
　　面对这样惊人的现象，有专家将其归结为———————荣少亨现象。毕竟凡是有荣少亨的地方，就都会有奇迹！
　　而作为当事人的荣少亨，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有人会将这么大的帽子戴在自己头上，不过这时候他已经来不及想太多了。看到这和自己计划中的情况一样，当即拍板，任命胖子王晶为此片的导演，玄霆娱乐正式开拍电影版的《精装难兄难弟》——————好东西当然不能让外人抢了去！
　　哈哈，既然你们都给我戴了高帽子，我就将这部戏玩到底！——————荣少亨语。
　　于是乎，电影版《精装难兄难弟》正式开拍，其演员阵容是：黄子华，吴镇宇，罗嘉良，叶玉卿，王祖贤，萧芳芳，陈宝珠，谢贤，曹达华等。
　　按照荣少亨的构思，这部电影主要采用时空转换的方式，将一个现代导演放置在香港六十年代的粤语片场。再将广大香港人喜闻乐见的大量影坛“八卦”包含其中，透过人物的喜怒哀乐，从而形成一部微型的“香港电影发展史”。————————原创主题可不是这样，原创主题有王家卫和王晶两人之间对于艺术与商业的探讨。可惜如今王家卫还不知道在哪个角落抠鼻孔呢，因此主题就偏移成了粤语片与现代片之间的探讨。
　　胖子王晶天生就是恶搞的高手，虽然荣少亨在拍摄前已经提醒他多放入一些“艺术元素”，少放入一些“屎尿屁”，可是依旧改变不了胖子的性子。
　　整部电影一开始就说“谨以次片献给所有录像带盗版者，因为不献给他，他都一样会拿去用。”这是很犀利的讽刺，搞笑的风格开场即奠定。
　　接着，王星（映射王晶自己）出场，在“向粤语片致敬”大会上，大放厥词，公开诬蔑粤语片是垃圾，因此惹恼了“电影之神”，被送到了1967年，要求他在那个年代拍一部电影，如果有一个人欣赏就可以回到1985年。影片故事由此开始，种种搞笑桥段也在此铺陈挥洒开来。
　　短短八天时间，总计花费了380万港币（那些老艺人都是友情客串，吴镇宇他们片酬又不高），这部《精装难兄难弟》当即上映。
　　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就是这样么一部可称之为没有大明星的低成本制作电影，竟然引得香港人纷涌而来！
　　“这部戏我是陪着老爸老妈来看的，他们都是从那个年代过来的，我陪着他们一起看，一是为了尽一份孝心，二是为了忆苦思甜！”
　　“粤语片的历史对我们年轻人来说很神秘哦，再说那部电视剧蛮好看的，很搞笑，所以有了电影就来看一看，做一番比较啦！”
　　“我很喜欢罗嘉良饰演的李奇。尤其他的声音好搞笑啦，看这部电影能重温他的声音，值得！”
　　“不知道啦，女友拉着我来看的，她说她很喜欢里面的爱情故事，希望和里面的爱情一样，我们之间的感情能够天长地久！”
　　“无所谓啦，买一张票能哄得老人家开心，做儿女的应该这样做的！”
　　……
　　在电视剧热播浪潮的影响下，辐射下，推动下……电影版的《精装难兄难弟》一经上映就取得了令人瞠目结舌的惊人票房。
　　短短一周，票房累积900多万，等于日票房接近100多万，这对于一部成本只有380万的电影来说真可谓是奇迹中的奇迹！
　　荣少亨再次用自己独特的“眼光”，证明了他独一无二的商业才华！
　　眼看电影票房还在节节上升，与此同时，上升的还有某些人的高血压。
　　无线电视城。
　　“头真的是很痛啊！”总裁办公室里面，被邵大亨任命暂代总裁的方逸华仰坐在靠椅上，用纤手搓揉着自己发昏的太阳穴。
　　虽然很累，但是方逸华的内心却又充满了火热。尤其在这些日子里，那些曾经瞧不起自己的人，无不在自己面前俯首称臣，阿谀奉承。那种感觉说不出来的舒畅—————————难道这就是所谓权力带来的快感？！今年已经五十多岁的方逸华已经很久没有享受过所谓的“快感”了，对于她来说，照顾好六叔他老人家，管理好财务那就是自己最大的职责。可是今天她才知道，原来除了这些事以外，还有如此令人兴奋的事情—————权力，能让一个女人变得年轻！
　　此时的方逸华或许不会知道，自己对于这凭空而来的绝对权力有了一些“留恋”，虽然那只是隐隐约约的一丝，可是却已经令她的心境发生了莫大的变化。
　　“如果阿康真得回不来的话，无线就等于是没了继承人。如此一来六叔他年事已高，能够执掌无线的人就只有……”这个念头在心中一闪，方逸华马上压了下去，“我怎么能这样想？阿康可是六叔最亲的侄子啊！”方逸华暗中责怪自己，可是马上，“我跟了六叔这么多年，从未追求过什么名分，在外人看来，我年纪轻轻却如此委屈自己，其目的就是为了得到六叔的家产，既然这样，我又何必故作清高呢，古代能出来一个女皇武则天，我方逸华只不过想要代替六叔掌管无线而已，这难道也过分吗？”随着自己说服自己，方逸华的眼眸中释放出一团火焰，一种找到了目标，为之奋斗，为之努力的火焰。
　　谁说女人不如男，我方逸华倒要看看，自己是否能够改变天！
　　无线电视台，会议室内。
　　方逸华，王天林，萧笙等无线高层正襟危坐，大家群策群力，准备开会制定应对亚视电视剧大肆逼宫的方案。
　　首先开口说话的是暂代总裁方逸华，作为无线表面上的老总，她最有发话权。
　　“如今六叔忙于其他事物，无线电视台的重任压在了我们的肩膀上，而我们就应该不让他老人家失望，好好地将电视台的事物打理好，可是现在呢，情况恰恰相反！我们制作的电视剧其收视率一落千丈，曾经和我们关系融洽的广告商也都跑到了亚视那边！谁能够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语气严厉，分明是一派质问的语气。
　　这一下有些无线的元老可不乐意了，心说。虽然你是六叔的女人，可是一向只掌管财务，如今六叔他老人家有事抽不开身，这才任命你为临时总裁，想不到你却还把自己当成一道菜了，也不看看自己的资历，掂量一下自己的份量！
　　这里面这样想的，就有电视强人萧笙。
　　萧笙脸上微微一笑，开口了：“此言差异！我们电视台之所以会陷入眼前困境，主要是三个原因，第一，亚视的两部戏的确强悍，无论是从内容还是制作上都无可挑剔。尤其这一部《难兄难弟》，更是打着向粤语片致敬的旗号，大买人心；第二，荣少亨敢于提拔新人，出奇制胜。我们拍摄古装戏，他们却走都市剧，我们走都市剧了，他却又走都市喜剧路线，处处高我们一招；第三，相比亚视花大把钱投资在电视制作上面，而我们却锱铢必究，每一部戏的投资算计的太仔细！综合以上原因，我们焉能不败？”
　　萧笙此话一出，方逸华立马就反驳道：“萧总监，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你说我们拍戏锱铢必究，岂不是在说我这个做财务主管的不合格喽？”
　　萧笙：“我们这样说，这样说的是你自己！”就这一句话，就将方逸华顶了回去。
　　在外人看来，他这已经很不给方逸华这个代老总的面子了。
　　方逸华冷道：“萧总监，你是邵氏公司的元老，这大家都知道，你为公司出了多少力大家也都心中有数，不过请不要忘了，之前你是从丽的来到无线的……”
　　一句话就点明了萧笙“贰臣子”的身份。而这正是萧笙心中最不想提起的事情，反唇相讥道：“是有怎样？某人以前还不是唱歌出身？一朝富贵就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你————————？！”方逸华忍了忍，知道此刻不是翻脸的时候，要知道如今萧笙作为无线的创作总监，手中攒着梁朝伟，汤镇业，苗侨伟等几个无线最红的明星，而且还有几部戏是他担任监制，假如这老小子一气之下撂挑子不干了，那六叔回来的时候就难办了。此刻气氛实在是尴尬，大家都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的时候，旁边从头到尾闭目养神的王天林，却突然开口说话道：“好了，大家都不必争执了。当务之急是如何将我们无线的收视率提升上去，而不是互相指责对方。”
　　萧笙眯起小眼睛，精瘦的脸上阴阴一笑道：“既然王总监开口了，那大家当然要同心协力，一起对抗亚视啦———————哦，对了，我差点都已经忘记了，王总监好像还是那个荣少亨半个老师呢，当年要不是王总监悉心地将自己的技艺相授，想必那个荣少亨也不会像今天这样猖狂！”
　　王天林岂会听不出他话中有话，抖了抖自己肥大的下巴道：“你说得不错，那荣少亨曾经是和我学过拍戏，不过一个人的成功不在于老师能教授多少，而在于他自己天资如何，是否肯下苦功，因此我只能很抱歉地说，荣少亨之所有有今天的成就，那是他自己下苦功的来的，正所谓，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
　　姜还是老的辣，就王天林这一句话，便将所有事情撇得清清楚楚。
　　但萧笙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主儿，当然不会就这样轻易放过对方的把柄，笑道：“说的好啊，不过王总监既然当过那荣少亨的师傅，那一定深知他的性格喽，想必也会有对付他的办法，不是吗？”
　　王天林微微一笑道：“如今亚视电视剧当红，我觉得我们应该避其锋芒，不在电视剧上与其抗争，而应在综艺娱乐节目上出奇制胜，毕竟像我们电视台的一些老牌节目，如《欢乐今宵》，《星光璀璨》等都很大的观众群体，倘若能再出新招，想必也能将亚视的气焰压上一压！”
　　“不行！绝对不能这样！”萧笙还没开口，方逸华已经反驳道，“制作电视剧一向都是我们无线的强项，曾经何时亚视被我们打得抬不起头来，如今却要自动示弱，那岂不是向所有香港人宣告，说我们无线斗不过亚视，王总监，你究竟是何居心？”
　　“是啊，大战未捷，士气已散，天林兄，你这样做很让人百思不得其解啊？”萧笙旁边煽风点火道。
　　王天林心中苦笑，这都是些什么人啊，刚才还你斗我，我斗你，现在自己一插嘴，就都将矛头对准了自己，哎，看起来自己真的是老了，连和他们辩驳的心思都没有了，难道无线就真的要衰败下去么？
　　心中想着，王天林舔了舔肥厚的嘴唇，语重心长地说道：“我并非长别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实在是因为如今我们无线群龙无首，倘若制作电视剧，就需花费很多的人力物力，至于能否对抗过亚视还是未知之数，与其抱着侥幸的念头，倒不如在综艺节目上另辟蹊跷，这样或许能产生围魏救赵的效果！”
　　对于王天林的这一番分析，有人点头，有人摇头，不过计算下来摇头的人要远远多于点头的人，原因很简单，无线威风已久，每个人心目中难免有些自傲，觉得亚视这番举动，只是暂时小人得志而已，只要无线尽力反击，就一定能再次踩在亚视的头上。但是王天林，还有少数人看得很清楚，亚视如今之所以气势如虹，除了荣少亨在后面的运筹帷幄之外，最重要的是能够大胆提拔新人，在电视剧制作上注入新鲜血液，新人就像一张白纸，在创作思路上无拘无束，更容易天马行空地产生奇思妙想，荣少亨的“华语新星导”计划很“毒”，看似一个赔钱的买卖，实际上他得到的却是香港无数不多的人才，而人才就是决定未来娱乐圈胜负的关键。原本无线也是人才济济，先不说那赫赫有名的“五虎将”，单说在导演，编剧方面更是各个出类拔萃。假如一切没有发生，或许不出几年，无线就能控制香港大半个传媒帝国，而邵氏电影联合无线电台，更会成为香港最伟大的壮举。
　　但是可惜，当荣少亨一执掌亚视，就一切都变了，除了他自身带走一大部分人外，还永不停息地撬墙角，几乎都快要将无线所有的人才“问候”了一个遍。相对于荣少亨的年富力强，六叔他老人家已经老了，自己也老了，整个无线高层都快成了“老人院”，六叔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他开始着手培养自己的亲侄子邵仲康，希望能顺利地交接权力，但世事难料……
　　方逸华等人可不知道王天林心中所想，如今权力欲望早已经升腾起来的女人，暗自冷笑，也许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萧笙之所以猖狂，那是因为他攒着梁朝伟，汤镇业等人，王天林之所以能稳居高位，那是因为他有一个好徒弟———————杜琪峰！
　　从《射雕英雄传》，到《鹿鼎记》，一路走来，没了荣少亨的无线中，杜琪峰俨然就是最富有才华的青年导演，他有激情，有创作欲望，更难得的是他有天赋。甚至连方逸华自己也不得不承认，王天林教出了一个好徒弟，杜琪峰将是未来无线难得的栋梁之才。不过，不为我所用，就只能……方逸华冷笑。
　　“王总监所说很有道理，不过比起我们的电视剧受挫来，我们电视台的广告制作水平下降也是个重要原因。话说回来，就算我们的电视剧再怎么受欢迎，倘若广告做得差，客户还是不买账的！”
　　眼珠子转了转，萧笙经方逸华这一说，似乎也想起了什么，呵呵笑道：“方主管说得有道理，我们的广告制作水平是要提高啊，此时我倒有一个办法，天林兄培养的那个杜琪峰拍戏很有一手，当初我和他合作拍摄《射雕》的时候已经领教过了，真的是名师出高徒，青出于蓝胜于蓝啊，因此我提议不如让杜琪峰暂时加入广告制作部去，也好发挥特长，让那些不开眼的广告商瞧一瞧我们的实力！”
　　“什么？你的意思是让阿峰去拍广告？”王天林怎么也没想到萧笙会想出这个歪点子来。
　　“不要着急，我这绝不是大材小用，而且我已经说了嘛，这只是暂时滴，像杜琪峰这样的栋梁之才，我们公司以后一定会重用的，现在只是权宜之计罢了！”
　　“好个权宜之计，这萧笙还真懂我的心思，将杜琪峰下放，就等于是卸去了王胖子的左膀右臂，看看他日后还凭何嚣张？！到时候就只剩下我和萧笙两热能争斗了……”方逸华这样想着，就道：“我看这是个好主意，年轻人有时候也是需要好好锻炼一下的，更何况现在公司危机关头，像杜琪峰这样的人才更应该挺身而出为公司争取最后的胜利！”
　　眼看这两人一唱一和，王天林知道不管自己说什么都没用了，只要六叔不在这里，他们就可以所欲为，只是可惜了阿峰那样优秀的导演，本该前程远大的，如今却落得被“下放”的下场。哎！王天林一声叹息，对着那落寞的天空心道：“阿峰，都是我害了你啊！”